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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君毅的「人生十境界」

有一種極端的說法,說多數人過了三十,其實已經死了,而少數人年過六旬,人生才剛開始。

英年早逝卻流芳百世,長命百歲而碌碌一生。人之一生,與時間相關,卻又不那麼相關。

人之一生,與境界有關。

想起一個人,一部書來。

香港新亞書院,當年人才濟濟,除了錢穆先生,還有一位大思想家、大教育家,叫唐君毅。唐先生對於青年人生觀之樹立尤為看重,著有多篇關於「人生」主旨的文章,流布學林,影響極大。其中,唐先生在1943年發表的《自我生長之途程》一文中,提出「人生十境界」說,如今觀之,仍有如飲清泉之感。

在這篇著作中,唐先生將人生的境界分為「十重」——

一、嬰兒之自言自語;

二、為什麼之追問與兩重世界之劃分;

三、愛情之意義與中年之空虛;

四、向他人心中投影與名譽心之幻滅;

五、事業中之永生與人類末日的札憂;

六、永恆的真理與真理宮中的夢;

七、美之欣賞與人格美之創造;

八、善之高峰與堅強人格之孤獨寂寞;

九、心之歸來與神秘境界中之道福;

十、悲憫之情的流露與重返人間。

對此「十境界」,唐先生還做了解釋:「一至五是意指凡人之心境﹐但凡人多不自覺。由五至十﹐是意指由凡人至超凡人以上之心境。」

先從「凡人境界」說起。

第一層是嬰兒期的「混沌」狀態,周遭的環境、自然、家人,即是一切,而一切於我皆真,一切於我皆善,一切於我皆美——「我的世界,只有一重,只有真實,而無虛幻」

第二層是童年期的「追問」時代,由於大腦的發育,開始對身邊事物開始分析,探索事物表面背後的「原因」——一切「什麼」,都有他的「為什麼」,我為「?」所主宰,去馳逐於因果之無盡的環索。人也由於發現了「原因的無盡」和「空虛的存在」,而感到恐懼。

第三層的時間跨越較大,實際涵蓋了少年、青年、中年三個重要的發展階段,自愛情而至婚姻,有了下一代血脈的延續,發現「自己」將在後代中「永生」,對人生因而有了新的體悟。

第四層講了「齊家」之後,「自我」擴展至親緣以外的人群,想要社會認識自己,通過建立個人名譽,在公共的「歷史」中延續「自己」。然而,「名譽」究竟是虛妄之物,身外之物,久而久之,也感到疲乏——「求名使我失去自己」。

第五層的人生境界又進了一步,人因為感到求名的虛妄,轉而求實,求真正事業的完成——「當我從事事業時,我忘了我生命之微小。當我把整個社會進步,當作人類之共同事業時,我覺到我生命,與一切人類生命之相通。」

然而,世上一切,終有盡頭,末日來臨之際,人何存,事業何存?我當如何理解這不可避免的「終結」?

「凡人境界」,至此終結。

「五層」以上,是唐先生所謂的「超凡境界」。

他從真善美入手,先行逐個化解「凡人」難以逾越的「末日恐懼」

第六層所作的,是「求真」,求「永恆普遍的真理,先天地而生不與天地俱毀的真理」,這也是「超凡境界」與「凡人境界」的分水嶺——「真理吸引我們去接近它,使我超出直接生活之世界,使我在一沙中看世界,一花中看天國,而忘了我用以看之眼。」

然而,真到極處,便是極端理性,過於「赤裸裸」的觀看,我亦感到「恐怖」。

於是,唐先生設置的,第七層的人生境界,乃是「求美」——我不只有理智的腦髓,還有情感。我不僅需要冷靜的理智,我還需要溫暖的情感。真理要我超出直接感觸之世界,美則使我重回到直接感觸之世界,而於其中直接感觸其所表現之真理。

「美」分外在與內在,首先是對外在的一切「藝術品」,其次是對內在的「自我性格」——「我要表現我之唯一與絕對,我必須不只去創造客觀的許多藝術品。我當創造一真正唯一、絕對,而與我永不離的藝術品。這隻有把我之性格自身當作材料,把我之人格本身,造成一藝術品。」

其實,第七層最後求「內在美」的部分,也是第八層最初的部分,即「求善」——「我要求最高的美,即是要求善。最高的美是人格的美,人格的美即人格的善。要有人格的善,必需以我性格為材料,而自己加以雕塑。

所以,唐先生的第八層境界,更加強調維持「人格之善」,以及傳播「善之理想」——「我現在要以我之特殊人格﹐去負擔把善之理想傳到人間去之責任。」

然而,世人多困於「凡人境界」,沒有一絲一毫的回應——「真正的寂寞、真正的孤獨,在什麼時候來臨?只在你懷抱一善之理想,要人信從,而人不理時來臨。其餘一切的寂寞與孤獨,都易抵當,唯有道不行的寂寞與孤獨,使我覺自己在黃泉道上,一人來往。

於是,我感到孤獨,感到寂寞——「我現在對庸俗愚痴的人們﹐已斷絕希望。我要自人間社會隱遁,我要逃入深山,我要乘桴過海,到那無人跡之地去,與鹿豕同游,我愛荒僻處的亂草寒煙。」

至第九層,一片寂靜——「我釋去我責任的重負﹐我快步如仙。」

「我現在了解了真正之自己。我已印證了真美善﹐即在我之心體。我心體具備一切﹐我只要念念不離我之靈明﹐我將絕對完滿自足﹐無待於外。

「我在永生中永生。」

結束了嗎?

沒有。

那至高的、最終的境界旋即來臨!

源自人間的「一聲啼哭」,發自自身的「大悲憫心」,其後心意陡轉,由雲端而墜凡塵——

「悲憫!悲憫之情之來臨﹐如秋風秋雨一齊來﹐使日月無光﹐萬象蕭瑟。我對我所體驗的心靈明﹐若自生憎惡……

他又生出九重境界中,要向人間佈道的決心,只是這心更堅定,更超然,也更實際——「我要重到人寰﹐我要去作我應作的事。我帶著慚愧﹐重新自混沌降生。我復化為嬰兒。我在工作中發現我﹐不是在母親的懷中﹐是在人類的懷裡。我在現實的人類中永生。」

第十重境界是最後的抉擇,是將自己看淡了,將自己奉獻了,也將自己犧牲了。

這五重的「超凡境界」,按唐先生的解釋是:「五至十之心境者,是科學家、藝術家,及追求人生理想之特殊人格、修道者及聖賢等。在我作第八時,是想著洋式之堅強人格如尼采等;作第九時,是想著印度式之神秘主義者;作第十時,是想中國式之儒者之襟懷。」

按照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其中的「社會需要」及「尊重需要」(Esteem)可類比唐先生的第四重及第五重境界,最後的「自我實現」(Self-actualization)則隱含有「超凡境界」的意思。由此可見,在人生的達成上,中西哲人可謂殊途同歸。

竊以為,唐君毅的這十重境界,表現了人的理性與感性的雙重發展,這雙重線的螺旋上升,從最初分離到最後重合,也是貫穿於人之一生的,體現了人生進退、真偽、善惡的諸多取捨與選擇。最後生出大悲憫心,理性感性合歸於一,也便是老子說的:「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儒釋道合流,於人生最高的境界上達成一致意見,亦可謂「古今一般同」。

人活一世,不進則退,到哪個境界結束,是該好好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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