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濱《罌粟花語》
《罌粟花語》(十)
第四章清明時節
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慾斷魂。
……
寒氣襲人細雨朦朧,鐵柵窗外,依稀可見遠處山崗上掃墓的人群。輝手扶鐵柵站在這裡已經很久了,帶著胸肺的震顫,他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如今,欲斷魂的,豈止是路上的行人啊!」家鄉小山崗上新添的那堆黃土,可有人給它擺上供品?輝知道,即使供品也撫慰不了靈魂,黃土中的那個人,依然憂鬱、孤獨——淚水不由奪眶而出,伴著悔恨,伴著他同樣的孤獨.……
輝出生在廣東茂名市的一個偏僻的小山莊,祖祖輩輩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樸實的農家生活,家中唯一值錢的就是那兩間破舊的小瓦房。自小聰明過人的輝,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命根子。為了能供他讀上高中,父母起早摸黑,生活的重擔壓彎了他們的腰,皺紋、白髮過早地爬上了臉龐,大哥也將婚期一推再推。好不容易熬到了l982年高中畢業,家裡再也難以負擔起那筆沉重的學費,輝結束通過讀書通往「黃金屋」的夢想。那一年,十九歲的他踏上了另一條通往美好未來的大道,穿上了一身橄欖綠,成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武警戰士,服役於某邊防部隊。在此期間,輝勤於訓練、刻苦學習,深得戰友的好評、首長的器重。他還是連隊的籃球隊員。在一次執勤中面對金錢和美色的誘惑,輝毫不動心,從而使部隊循跡破獲了一個長期偷渡的蛇頭集團。為此,他被授予個人三等功。3年的軍營生活過得充實緊張,使輝變得成熟而堅強。
1985年退伍後,正趕上改革開放的大好時機,輝被安排到當時非常吃香的市糖煙酒公司,端上了令許多人夢寐以求的鐵飯碗,高大威猛的他還是市業餘籃球隊隊長。在一次偶然機會,輝認識了一位小學教師——賢惠美麗的姑娘敏,兩人很快就墜入愛河並建立了家庭。婚後,小兩口過上了溫馨而殷實的生活。
隨著時間的推移,輝不斷在工作中充實自己,積累經驗,很快就成了單位的業務骨幹,當他看到商品經濟市場上爭先恐後富裕起來的人們時,心裡激起了巨大波瀾,他並不甘心就這樣平凡地過著只拿幾百元工資的生活,更不想碌碌無為地過一生。1988年,輝不顧家人和朋友的強烈反對,辭去了公司業務科長的職務,雄心勃勃「下海」做起糖煙酒生意。憑著多年銷售及廣泛的交際,輝在商海如魚得水,大展拳腳,整年忙於各地奔跑,早出晚歸,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事業上。幾年間,輝的公司從單一經營發展到多元化,創立了絲綢布匹公司,還成立了以貨物運輸為主的車隊,公司規模日益擴展,資產累計達七位數,生活日益富裕起來,還買了小車。同鄉戰友阿德也來到城裡幫忙打理業務,同時負責車隊運作。最令他興奮的是女兒在這時候降臨了。
1993年清明節,輝帶著妻兒一家,回到闊別了六年的家鄉祭祖。當小車駛進出山村那條坑坑窪窪的小道時,立即引起了鬨動,遠近的鄉鄰擠滿了老屋,讚歎、羨慕的眼光集中在他的身上。看著仍然過著清貧生活的鄉親,輝心裡既自豪又難過。也因此好長一段時間輝成了山村附近茶餘飯後人們談論的焦點;成了年青一輩的奮鬥榜樣。
隨著業務的不斷拓展,輝交際面也日益廣闊,認識了各式各樣的人物,其中也不泛「癮君子」,但他一次次拒絕了各樣的引誘,頑強的抵抗著那些以各種理由讓他試一試的吸毒借口。
1996年3月的一天,輝準備到杭州去進一批絲綢布匹回來,在準備資金時發現車隊賬目有點不對勁,而心裡有鬼的阿德只是說客戶欠賬造成的,由於多年的交情,輝也沒再追下去。
一個月後輝從杭州一回來,妻子就說;「我總覺得阿德有點不對,整天心事忡忡,精神恍惚的,經常不見他的影子。」輝笑著說:「沒事的,這小子的性格我最清楚,三十多歲人了,還沒成家,大概又是暗暗與哪家女孩『拍拖』罷。過一段時間就知道了。」
「五一」節的晚上10點多鐘,輝開車到岳父家準備接妻兒回家。當小車駛進一條陰暗的小街時,借著微弱的燈光,發現在另一小巷的盡頭,阿德正和幾個年青人指指點點。於是輝懷著好奇心,停下車來。一會兒,就見他們從衣袋裡拿出什麼東西與阿德匆匆交換後,幽靈般消失了,阿德卻燃著打火機在烤著什麼猛吸著。看到這裡,輝明白了一切,於是猛一踩油門開車離開了。
安置好妻兒,輝馬上Call阿德回到了辦公室,阿德一進來就看到輝怒目而視。輝直接了當地問阿德:「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吸毒。」「沒有哇,輝哥!」阿德臉色陡變,連忙把門關上。「真的,真的沒有。」輝聽了非常生氣:「阿德,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撒謊,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剛才那幾個人教你吸毒的。」阿德低下了頭,良久才怯懦著說:「輝哥,對不起,我不該瞞你,車隊的錢是我用的,我吸毒已經五個多月了,曾經嘗試過戒毒,但總戒不了,我這一輩子完了……」
「戒不了?」輝差點跳起來,吼著說:「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幾口煙嗎!我們是軍人出身,有什麼事情辦不到?關鍵是你的毅力,是毅力!我絕對沒想到你這樣懦弱!」說了幾句後,輝索性將阿德口袋裡的白粉強搶過來學著吸起來。但剛吸了幾口就想吐:「這東西也算是享受?簡直是受罪嘛,還有什麼戒不了的。」輝當時確實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輝又來到阿德的住所,看到他仍在吸毒,便一巴掌將那「白粉」拍掉,說:「你還吸什麼,還不將它戒掉,昨天你看到了,我吸過了,不是一樣無事嗎?」「你?你還沒上癮,上癮後你就不說這話了。」阿德嗤之以鼻。在阿德的刺激下,輝的自尊心似受諷刺,他竟又搶過白粉吸了起來。就這樣,輝吸過幾遍後終於上癮了,與阿德成了臭味相投的一對。每當毒痛發作時,他們就渾身發抖、發癢,口水、鼻涕不斷,從骨頭深處發出的陣陣癢痛,滋味很不好受,他們終日要尋白粉解脫。
從此,他們每天的必修課就是拔通那些熟悉的BB機號碼,每次用幾百塊錢從毒販子手裡換來一小包白粉,墜入渺渺白霧中,把公司、父母、妻兒拋於九霄雲外。輝開始常常徹夜不歸家,回來時就獨自一人躲在房間蒙頭大睡。最初妻子還以為他在外面另有新歡,常在他的身邊談起初戀時的甜蜜日子,希望能以苦心喚回丈夫的良知,而輝一再以公司業務繁忙推搪。長期地吸食毒品令輝的身體消瘦,精神頹廢,公司業務一落千丈,在一次合同簽訂儀式上,他因毒癮將要發作,無暇顧及合同細則,就匆匆在合同上籤了名,導致公司直接經濟損失三十多萬元。此時的輝已像一頭深陷泥潭的困獸,不能自拔,毒癮越來越深……。
1997年初的一天下午,輝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了家,見妻子有事外出,於是比平時少了一分顧慮,一頭扎進房間吸食起「白粉」。正當他在迷霧中飄遊時,房門猛地被推開了,妻子獃獃地站在門口,簡直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昔日那威猛英武的軍人、那個事業有成、愛妻疼子、孝順雙親的丈夫竟然成了「癮君子」!她發瘋般地衝過去一把從輝的手中奪過錫紙,抱著輝淚流滿面,看著妻子悲滄絕望的臉,輝內疚極了:自己男子漢一個,居然真的敵不過毒魔的糾纏,他不禁也悲傷的落起淚來。在妻子的苦苦哀求下,輝同意接受戒毒,為了避免給公司帶來負面影響,輝在妻子陪同下帶上阿德到幾百里外的肇慶市某自願戒毒所戒毒。
戒毒初期,輝每天都要經歷幾次毒癮發作,骨縫中好象有幾把螺絲刀在轉動,五臟六腑被攪拌機攪得上下翻動,腦袋彷彿要爆炸一樣,喉嚨里不停地發出咯咯的聲響並吐出了白色的泡沫,全身上下象有千萬隻螞蟻在死咬著不放。他的雙手不停亂抓亂扯,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殺豬般嚎叫。毒癮發作過後,身體被抓成青一塊、紅一塊。鼻涕、口水、泡沫混成一片,伴隨著陣陣無力的呻吟聲。這時,心軟的妻子只好躲在病房窗外暗自抹淚。而在隔壁病房的阿德,只熬了幾天就趁著醫護人員不在意偷偷跑了出家。一路上毒痛發作百般難熬,他瘋狂地在小巷中揮棍擊傷一位婦女並搶了她的提包,第二天就鋃鐺入獄了。輝得知這一消息時,在驚訝的同時多了幾分害怕。
一個月後,輝在戒毒所人員的幫助下,克服重重艱辛成功地戒掉毒癮和妻子高高興興地回到茂名。經過這次痛苦的煎熬,輝立志遠離毒品。戒掉毒癮後,妻子辭職到公司幫忙,夫妻兩人原打算同心協力將公司業務打理好。可誰知輝染上毒品的消息不徑而走,很多原來的老客戶對他紛紛敬而遠之。逐漸地,公司開始負債經營。1998年10月,車隊不得不變賣了。此時,輝又開始愁眉苦臉、茶飯不思起來。而昔日的「道友」得到這一信息後,又開始整天糾纏著輝——要知道,這可是個大買主呀,誰肯輕易放棄。最終,輝再次被他們拉下了水。
由於業務需要,夜總會成了他經常出沒的場所,輝在夜總會認識做「三陪」的梅,再次復吸後,輝才知道梅也是「道上」的朋友,於是臭味相投,他又多了個「紅顏知己」。生意失意後,他經常在她的出租屋裡過夜,他們一齊注射「白粉」,一起醉生夢死。不久,輝從梅那裡染上了梅毒,身上出現了紅色的斑點,怎樣治也不見起色。接連著,由於吸食白粉的器具不衛生及事後的處理不當,輝手上出現了疥瘡,有些地方開始潰爛,不但奇癢難受,而且化膿,流血水,渾身散發出令人噁心的異味。毒品猶如毒蛇般摧殘、侵蝕他的身體,輝的體重迅速下降,伴之而來的是怕光、怕水、噁心、頭暈……
公司的業務輝已經無暇顧及,而對於他的再次墜落,父母痛心疾首,妻子每天以淚洗面,但他已經麻木,很難再喚起他的一點良知,他仿如一具走肉行屍。
萬般無奈,妻子在他父母的授意下拔通了110報警電話,輝被送入了戒毒所進行強制戒毒。輝對妻子產生了怨恨,認為這一切不是為了挽救他而是在折磨他。在戒毒所里,輝得知年事己高的母親因他復吸而痛徹肺腑,心力交瘁,卧床不起;妻子只好撇下公司的業務回家侍候母親......只可惜此時的輝已經變了,變得麻木不仁了。
輝戒毒期滿後,大哥滿心歡喜地來接輝,可是沒有接到,輝已經很早就踏出戒毒所門口,他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回家看望卧病在床的母親,而是直奔梅那裡迫不及待地注射「白粉」,重溫那種飄飄然的感覺。由於注射過量,輝昏迷了過去,醒來後己躺在醫院裡,算是撿回一條命。
兩天後,大哥接輝出院,被白粉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輝已經泯滅所有的良知,竟以上廁所為借口,再次甩開大哥,又去買了「白粉」。當輝拿著「白粉」回到家中,母親一見到他就顫抖著掙紮下床,跌跌撞撞地來到他面前,「撲通」一聲跪下,老淚縱橫道:「阿輝,算媽求你了,別再吸了好嗎?你看你現在成了怎麼樣啊!」說完給他磕起頭來,妻子也在旁陪著流淚。這一場面震驚了輝,他兩腿一軟,也跪了下來,淚如雨下,心如刀絞:是啊,自吸食「白粉」後,公司跨了,小車賣了,錢像流水般消逝了,往昔那個自豪的輝不見了,變成了如今這個極度消瘦、只剩下皮包骨頭的樣子;家,也失去往昔的溫馨,剩下的只是凄清、悲涼,女兒時時用恐懼的眼光看著自己,追債的人開始絡繹不絕……這一切,都是因為「白粉」一手造成的,「白粉」使是他墮落……正想著,毒癮又發作了,他突然又像變了個人一樣,竟無視生他養他的母親,甩下句「我這個人完了!以後也用不著你們管」,扭頭進房間關上門又去尋找那飄飄然的感覺……母親在他的無情的關門聲中昏了過去。
值錢的東西全部被變賣換「白粉」了,家庭也出現了巨變,父母不顧妻子的一再挽留,同大哥回了鄉下。母親的病越來越重。因為輝的事,女兒在學校受盡同學的白眼與歧視,成績一落千丈,從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變成一個內向、怯弱冷漠的人,在眾人的鄙視下對原來敬愛的父親投出了充滿敵意的眼光。妻子徹底絕望了,悄然把女兒送回了娘家,從此不知蹤影,只給輝留下一封沾滿淚水的信:
「輝,我走了,你不用找我。真的,我不願對著一個虛幻的家,一個徒有虛名的丈夫,自認識你以來,你一直是我的驕傲,然而現在的你!看看自己,還像個人嗎?輝,醒醒吧!每晚,當我獨自從噩夢中驚醒時,望著四周空蕩蕩的牆壁,我真的不敢相信,一個你,一個家,就這樣毀了……然而,更使我痛心疾首的是,這多年來我們之間的深厚感情,竟然敵不過毒品的魔力。輝,我們曾經一起同甘共苦,互相扶持,今天,我只對你說最後一句話:輝,戒掉毒品吧!……」
輝徹底地失去了這個家。公司早跨了,以物抵債轉讓給了他人,輝終於一無所有了。為了滿足毒癮,輝走上了以販養吸的道路。l999年的掃毒行動中,輝被抓獲,送進了戒毒勞教所。母親在得知這一切的當晚,就撒手西去了,臨終前還一直呼喚著他的名字。從此,村後的山崗上多了座新墳,常常有個老頭在墳前久久地呆站著,那是輝可憐的父親.……
對面的山崗傳來幾聲祭祖的炮竹聲,將輝從凄惶的回憶中驚醒過來,淚水不知何時已模糊了跟前的景象。
第五章熔爐里的渣滓
在人生中,生活實在有太多的假象:鮮花叢暗藏荊棘,糖衣里裹著毒液,坦途上設有陷井,美麗中蘊含罪惡。人呵人,倘若不認識危機,不有所警惕,可能隨時會被迷幻的表象所迷惑,等待的是走向人生的反面終極。
認識他的人誰能料到,一個從綠色軍營走出來,在緝毒戰線上顯過身手的漢子,最終卻沒能經受住白色毒霧的蠱惑,自己也踏上通向死亡的白色特別快車。
鄺強,曾經是—名令人羨慕,小有榮譽的軍中驕子。在部隊的大熔爐里,接受過良好的政治思想教育和嚴格的軍事訓練。曾經是部隊里一名嶄露頭角的技術骨幹,評過優秀班長,獲過優秀工兵的光榮稱號。在親朋好友眼中是一個有所作為的好青年,在老百姓心目里是一個受人敬重的子弟兵。有道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軍旅生涯三年轉眼過去了。
1997年12月11日,他轉業到地方。有賴政府的關懷和器重,被安排到公安戰線工作,當上個緝毒警察。
最初接觸毒品海洛因,是1998年8月間,一個偶然的生日patient上。那天,正好是到派出所後第五次值勤後的補休日,也是雙休日。辛苦而繁忙的一天工作剛過去,兜里的手機就響個不停,來電是好朋友阿華,發出參加生日派對的熱情邀請,正所謂恭敬不如從命,想到阿華頻頻打電話催促,自己又忙了一天,參加這種聚會,正好松馳神經,取樂一番。於是,下班後,梳洗—下,鄺強春風滿面地欣然赴約。
生日派對開得很熱鬧,彩燈閃爍,樂韻悠揚。席間,一個男青年手裡拿著酒杯走到鄺強面前:
「喂,老友,乾杯。」他作自我介紹:「你叫我阿傑行了。」他又問鄺在什麼單位工作,鄺回答說在公安派出所。他接著問是具體負責什麼工作的。鄺強心想,這個人真怪,初次見面查家宅般的問話,心裡真有點不高興,便沒好聲氣的答道:
「負責緝毒,可以了嗎?」
阿傑這個人真是臉皮厚,討好地說:「干緝毒這種工作是不是很辛苦?是不是每天都要和社會上很多『白粉仔』打交道?」
這個人真討厭,鄺強故意把頭扭過去,佯作欣賞音樂,不理睬他。阿傑見鄺強採取這種態度:「我去斟杯酒。」說話時表情十分尷尬,自討沒趣地離開了。
碰見阿傑這樣的人,心中不悅。為了不讓好朋友阿華掃興,鄺強坐到客廳—角的沙發里,一面觀賞朋友們成雙成對的舞影,一面自斟自酌地喝著啤酒。
當鄺強環顧四周,忽然發現阿傑的行動可疑,不到一刻鐘,他就上洗手間一趟。鄺強坐在沙發里,於是暗中觀察著阿傑。
阿傑已是第三次上廁所了,鄺強心裡頓生疑竇,不禁躡手躡腳地跟上去。當鄺強走到廁所的門前,從門縫的空隙中一看,發現阿傑俯身蹲著,面對洗手盆,盆沿上放著一包「紅雙喜」香煙,旁邊有兩包細小的東西。阿傑左手拿著—張半寸小錫紙,右手拿著一個紅色打火機,嘴裡叼住一支小吸管,正一口—口津津有味地吸著。
一名「白粉友」。鄺強心想,身為一個執法者,應及時衝進去,阻止他。他正準備推門進去,忽然覺得有人拉住衣襟,回頭一看,原來阿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背後。只見阿華面帶微笑地對他輕輕一笑,搖搖頭,什麼也沒說。他轉念一想,今晚是好友歡樂的生日晚會,當場把阿傑的事戳穿了,會讓阿華和各位來賓都感到掃興。事情張揚出去,搞不好使人誤會阿華的家竟是個吸毒場所。想到這裡,人情取代了法律,鄺強只得睜隻眼,閉隻眼,放過了「白粉仔」阿傑。其實,與此同時,他也放鬆了思想上抵抗毒品侵蝕這根弦。
基層派出所實在忙,鄺強常常白天忙的團團轉,業餘時間也要隨時準備出擊,一有空,下班後總想儘快回宿舍伸伸懶腰,睡個懶覺,因而冷落了初戀中的女朋友阿芳。每逢雙休日,阿芳興高采烈地提議看場戲、逛下商場,鄺強都覺得沒興趣,用各種理由拒絕了。少女初戀特有的衿持和自尊心,使阿芳對鄺強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大為不滿。最後,她實在忍無可忍地向鄺強試探道:「既然你工作緊張,我們不如分手算了?」誰知鄺強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自以為是男子漢,不乞求愛情,於是堅決地回答道:「分手就分手。」
嘴上這樣說,但並非是鄺強心裡的實話。其實鄺強的心理是很脆弱的,這回戀愛泡湯使鄺強好傷心。情場失意,使他情緒低落,終日悶悶不樂,工作起來也沒勁了。
鄺強曾經聽不少吸毒者交代問題時說過,毒品可以讓人忘記不愉快,這時,他自然想起了阿傑。他想儘快忘卻失戀的沉悶與苦楚,於是,找到了阿傑。阿傑也巴不得有這麼個保護傘,答應大量免費為他提供「白粉」。從此,他和阿傑成了「好朋友」。
—念之差,害他一生。糊塗的鄺強,起初只是想借毒品一解心頭的煩惱。本以為自己是個公安人員,而且又做緝毒工件,只有自己控制毒品,又怎會有讓毒品控制自已的道理。但實際上是事與願違,一次吸毒,覆水難收。毒品最終俘虜了他,他成了毒品的奴隸。
作為—個執法人員,更應理智清醒地去自覺抵抗毒品的進攻,遏制毒品給人類的危害。但愚蠢的他,竟然—錯再錯,一直吸了兩個多月,終於受不住它的誘惑而上癮了。日子—日—日過去,毒癮一天一天地加劇。當毒癮發作時候,往往會出現涕流涎滴、嘔吐不止、四肢疼痛、全身麻木、心速加快、發冷發熱、全局失控、思維失常的感覺,往往自己控制不到,出現用身體撞牆、吮咬手指等匪夷所思的怪異行為,其中辛酸痛楚的過程難以用文字來形容。在這種情況下,心裡只會想著「白粉」,好象只有它才能解決問題。
因為鄺強終日沉淪在毒海中,萎靡不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時常以病推託不去上班,單位領導的傳話、傳呼都置之腦後。後來因為吸毒,向同事借錢支付毒資,被單位領導覺察後進行過多次的思想教育,甚至點名批評,但最終都是被毒魔牽著鼻子走,擺脫不了。單位領導的諄諄規勸,他當作逆耳之言;對於批評教育,他惡言相向,最終自已因毒癮發作,洋相百出。最嚴重的是他辱沒執法者的形象,單位對他作出辭退決定。
離開工作崗位後,鄺強仍然沉浸在白茫茫的毒霧中,對海洛因的依附無法解脫,毒癮一日比—日加深,體重從140斤銳減到100斤。不到一年光景,原來健碩得象頭牛的體魄,變成個弱不禁風的樣子。
他精神狀態和身體健康急劇變化,自然瞞不過父母的雙眼。雙親得知他因染上毒癮被開除公職的情況後,勸勉他下決心戒掉毒癮,做個正常人。此時的他,已毒入膏肓,父母的苦口婆心,他當成耳邊風。他對父母的規勸隨口應付說:
「我會了,給我一點時間吧!」
沒有了工作,自然就沒了工資,沒有毒資就不能吸毒。這時,他每天需要毒資大約50至100元。開始,他靠自已原有的一點點積蓄尚能對付。隨著毒癮的加深,他對毒品的需求與日俱增,每天竟要消耗200至400元。為購買毒品,他只好狗急跳牆,編造謊話,騙取父母的「棺材本」。家裡人要吃喝穿著,燈油火蠟,哪來這麼多的錢給他支付毒資?他只好大話連篇,—個勁地騙取父母的錢。父母實在太善良,因為他是家中最小的兒子,只得想方設法滿足他的要求,使他更加不能自拔。
有—次,因為服用過量的毒品,鄺強昏倒在家裡的沙發上,幸虧父親及時發現,送進醫院搶救。經過這次死裡逃生,父母有所覺悟,決定送他去強制戒毒。1998年9月,他進入了一所戒毒所戒毒。通過六個月的強制戒毒,一段時間,他暫時離開了毒品。
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鄺強的工作,父母東奔西走,找關係讓兒子再就業,好不容易「城市管理聯合執法隊」肯收留,叫他管理「私宰肉」工作。起初,他幹勁十足,幹得似模似樣的,不久就在執法隊當上了副隊長。但是好景不長,他終因吸毒後性格的扭曲,使得劣性常發,違反了聯合執法隊的有關規章制度,他又失掉了這份工作。
人在失落中最容易走錯路,飯碗摔了,他意志消沉,百無聊賴,苦悶中再次和毒癮勾搭上了,重新墮入毒霧之中,終日吸毒。父母傷心透頂,受刺激過度的父親患了肺炎,纏綿病榻;母親憤怒至極誘發高血壓導致中風,寸步難行,一個好端端的幸福家庭被他這個吸毒兒弄到雞犬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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