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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重生之十七:成為真實的自我

(一)

羅傑斯曾說,到他那裡諮詢的人們,儘管各人的問題千差萬別,但在這些差異的背後,有一個共同的中心問題,那就是:「我到底是什麼人?我怎樣才能接觸到隱藏在表面行為下的真正的我?我如何才能真正變成我自己?

他說:「在這種對自我的找尋中,當事人一般都會利用治療關係,來探尋、審查他自己的經驗的各個方面,開始承認並勇於面對他經常發現的深層矛盾。他會逐漸意識到他的行為有多少是不真實的,甚至他的情感體驗也有多少是不真實的,不是從他的有機體真實的反應中涌流出來,而僅僅是一種假面具,是他一直賴以逃避自己(逃避危險)的一堵避風牆。」

「他會發現他的生活有多少是被他虛構的理想自我所指引,而不是由他的真實自我所指引。通常他會發現自己只是根據別人對他的要求在生活,發現他似乎沒有一個真實的自我,發現他思考、感受和做事的方式只是在努力地遵循別人給他規定的標準。」

羅傑斯還說:「對當事人而言,治療是一種學習,學習去充分而自由地、毫無畏懼地接納另一個人的積極情感。……當你發現接受來自另一個人的積極感受並不是毀滅性的,發現接納他人並不一定會導致自己受傷害,發現和另一個人一起努力應付生活的難題,實際上『感覺挺好』——所有這些,是我們每個人在治療、在生活中可以得到的最深刻的啟示。」

這些是我們在諮詢中可以得到的最有益的啟示。因為在某些被遺忘的時光中,某種親近的關係使我們暴露於痛苦和明顯的傷害,以致從那以後我們有了恐懼和不信任的愛——或者說,對別人的愛感到恐懼和不信任。因為對他人的恐懼和不信任,我們習慣於從情感中撤離,與別人拉開距離,或者傾向於向對方屈服。

成為的真實自我,需要學著接納他人的積極情感,也需要學習堅持自我,在自己真實情感、願望的基礎上與他人相處,這自然會涉及到拒絕他人。這會使人體驗到力量感,以及這樣的行動再次失敗,自己被環境徹底孤立的危險感。

還記得當我決心要活出真實的自己時,出於內心對未知未來的不安,我一遍遍地聽著《Don"t cry》,宣洩自己的情緒,內心滿是對自己祝福和憐惜。我像一個慈愛的母親一樣安慰自己,鼓勵自己走想要走的路。當我擦乾淚痕放下雙手,內心的悲憫仍然從臉龐流露,同事見了大惑不解:「你這什麼表情啊?」

成為真實的自我,意味著表現真實的自己,放棄表裡不一的偽裝。這樣的行為不勝枚舉,比如在公司吃午餐前,如果我還在閱讀重要的內容,我會拒絕同事的邀請,留下來繼續看書,之後我還可以很自然地加入他們,或者叫他們一起吃飯,不再有任何負罪感——常常是這樣那樣的負罪感,讓我們認為別人不會接受自己,使我們主動疏遠了他人。

我按照自己真實的願望行動,不去迎合別人,並沒有破壞我和別人的關係。相反,隨著我對別人的畏懼的減弱,我反而感覺到跟同事之間更親近了,不再感到很深的隔膜,我對自己的這些嘗試和變化深感滿意!

成為真實的自我,也意味著如實接納自己的缺點和不足,與自己的每一面和平共處;拋棄種種價值條件,相信自己本身就是價值。比如我曾不再徒勞地尋求工作能力的完善,我在簽名檔中引用了卡夫卡的箴言:「人們為了獲得生活,就得拋棄生活。」——換成我們熟悉的表達,其實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然而,置之死地,終究是一件很讓人驚懼不安的事,因為未來變得完全未知了。放棄對外在成功的追求,需要相當大的智慧與勇氣,因為失去外在成功直接意味著失去尊重和尊嚴的危險。童年時就被灌輸的東西是很難被根除的,它們勢必繼續糾纏著那些想要掙脫的人們,包括權威主義價值觀。

舊有觀念的威脅是強烈的,置之死地,就意味著不再被它們驅使,而是與之直面相對,甘受不安的威脅,完全地活在當下。一直以來,我都是向著未來生活的,總是為了將來的需要和將來會如何而擔憂。可是,總是想著一個「我」、一個「將來」,我覺得自己實在太累了!

(二)

2007年冬天,我感到「生活就是一場永恆沉重的努力,努力使自己不至於迷失方向,努力使自己在自我中,在原位中堅定地存在」,由此我完全能理解張愛玲的感覺:人生的快樂,盡在這一撒手之間。

或許這句話會讓每一個「活得真累」的人,都感同身受。曾經,為了變成我「應該的樣子」,為了自尊的生存,我無條件地、急切地追求,相信自己一定能夠變成那個理想的樣子。現在,我放棄了實現理想化自我的可能性和努力,轉而關注自己的成長。

「這就意味著將自己看做與他人一樣的凡人,為各種艱難困苦所困擾。這也意味著要替自己負責,認識到應擔負起克服一切困難發展自己所有的一切潛能的重任。之所以選擇充滿荊棘,是因為這使他感到他好像正喪失一切事物。他可以考慮選擇這條健康之路,除非他變得更為堅強,拋棄在自我理想化中找到的那種病態的解決辦法。」

「要大致了解治療過程中的種種困難,我們必須考慮這個過程給病人帶來了什麼。簡單地說,他必須放棄阻礙其發展的所有那些需要、驅力和態度:只有當他開始捨棄對自己的錯覺以及虛構的目標時,他才有機會找到自己的真正潛質並加以發揮;只有當他放棄自己的自負時,他對自己的敵意才會減少,才能產生堅定的自信心;只有當他的『應該』失去其威脅時,他才能發現自己的真實情感、願望、信仰及理想;只有當他直面自己的衝突時,他才有機會達到真正的統一,等等。」

要想找到真實的自己,必先失去求得安全的、應該的自己。理想化形象已經開始破滅,渴望的世界突然變得不可到達,內心的強制標準早就讓人厭煩,而新的生存根基又沒有出現,人的生活必然處暗夜和迷茫。在一篇博文中,我曾經這樣記錄了自己的不確定感:過去,人們曾幼稚而認真地認為,自己能夠實現要求,獲得永恆幸福。現在,理性不存在了,人與奧秘直面相對。奧秘就是那麼的不可解釋:靠理智來求得解答的嘗試是毫無意義的,想要求解的努力適得其反。

卸下防禦的甲胄,內心感受到的威脅並不會立刻隨之減輕,一時間它甚至變得更加強烈了,強烈得令人難以承受。幸好,還有前人的智慧為我提供指引和支持,我自身經歷的深刻痛苦也激勵我冒險前行——為了自身的成長和完整。

「不要懼怕塵世,不要懼怕貧窮、災難、疾病,不要懼怕困苦和可惡的事,不要懼怕非議,不要懼怕傷害和虐待,——不要懼怕只能毀壞人的外表的東西,不要懼怕能夠毀滅你身體的東西。懼怕你自己吧,——懼怕那扼殺信仰,因而扼殺你的本質的東西吧!」

在一篇日記中,我寫道:我要知道,做到對內心真實、完全自發的生活是否是可能的!我再不要做一個虛假的人,再不要虛假地生活!總是在起起伏伏,缺少一種確定感、可控制感!

(三)

一直以來,我都在以內化的要求做著我應該做的事,現在我放棄了這些內化的要求,但我自己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呢?怎樣做才能真正有益於自己呢?我的困惑、失落和整合。

正如羅傑斯所描述:「如果一個人放棄了內投射的價值體系的監控,會發生什麼呢?他經常會感到沒有能力發現或建立任何其他的體系。如果他不再接受內投射系統的『應該』和『必須』、『錯誤』和『正確』,他怎麼能夠知道用什麼樣的價值體系來代替它們?」

「逐漸地,他體驗到這樣的事實:他在進行價值判斷。這對他是一種新的方式,在他還是嬰兒的時候就知道這種方式了。……他自己的機體(感受)提供了證據,在這樣的證據的基礎上他能夠進行價值判斷。他發現自己的感覺、自己的機體裝置,能夠提供價值判斷所需的材料,並且持續地修正它們。」

「沒有人告訴他自由和自然的行事是很好的,他慣常的方式是僵化的。……當他用防禦的方式行事的時候,他自己的機體感覺到即刻的、短暫的被保護的滿足感,同時也體驗到長期保持監控的不滿足感。他在對立的行動(想法)中進行選擇,帶著遲疑和恐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正確地衡量了這些價值。但是接著他發現可以讓他的體驗證據來提示他是否滿意地進行了選擇。他發現沒有必要知道什麼是正確的價值觀,通過他自己的機體提供的材料,他能體驗到什麼是令人滿意的、有利於他的。他能在評價過程中增強自己的自信,而不是(束縛於)外在價值觀的僵化的、內投射體系。」

「在治療的早期,人們生活在他們從別人、從他們的文化、環境那裡內化的價值觀中。……隨著治療的進展,當事人意識到他們在試圖帶著別人的想法生活,而不是成為真正的自我。」

「(別人教導的)價值觀念總是被接受的,因為它們被看做是維持、實現和強化機體的原則。……在治療中,這種基礎上發生的重組是那些個體體驗到維持和增強機體的價值得到保留,與那些別人說對機體有益的價值分別開來。……在治療中這個人作為當事人,根據更加基本的標準——也就是說,他自己的感覺和內在體驗。」

「在治療中價值判斷的過程發生了改變。……個體從被評價者和他人的期望對行為、情感、思維的控制狀態中擺脫出來,朝著依靠自己的價值和標準的體驗狀態發生改變運動,」

「當事人在進入治療的時候,傾向於嚴厲地看待自己,感覺到或多或少的無價值感,很大程度上用別人設定的標準來判斷自己。他有一個自我理想,但是把這種理想看做是與現存的自我相差很遠的。自身平衡的情緒在向負性的那邊擺動。」

「隨著治療的進展,他常常因對自我的批評感到更加沮喪。他常常體驗到和自身矛盾的態度。但他探索這些體驗的時候,他對自我的知覺逐漸變得更加現實,更能夠接受自己的本來面目。他對自己現在的情緒和態度更加關注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能客觀地看待它們,既不把它們體驗為自我譴責的基礎,也不體驗為自我讚賞的基礎,這些只是他行動中的自我而已。這種自我的本來面目被看做是有價值的、可以與之共生的東西。」

「這個過程絕對不是順利完成的,可能在有些訪談中他對自我的評價下降到極低的程度,因他感覺到自己十分沒有價值而絕望。然而,一般來說,他會在他的體驗中發現更少的恐懼。他不再那麼害怕別人會怎麼評價他,不再花更多的時間決定什麼是他的基本價值觀。這些改變發生後,他會感覺到他的態度和行為更加自然了,把自己更多地體驗為一個真正的、更加統一的人。他慢慢發現他想要的轉變成了一個可實現的目標,而實際上是他自己改變了,讓自我和自我理想能夠保持協調。他的內心生活變得更加舒適了,少有緊張的情緒。」

這個成為真實自我的過程,從我在荷妮的書中照見自己,照見自己行為中的矯飾和防禦後,並在人際交往中覺察到越來越多的內心衝突開始。曾經,我腦海里無時無刻不在盤旋著一些念頭:別人會對我的所做所為怎麼想?我的行為會引起什麼樣的反應,我該怎麼應對?

無論做什麼,我總是得思前想後,完美控制;行為、情感必須總是處於理智的監控之下,小心翼翼,充滿自我意識。我害怕自然的行動,因為我沒有感覺到我的處境是安全的,我害怕自己的行動會招致敵意或不滿——彷彿世界自有一套嚴格的法律,稍有違犯就會招致嚴重的後果,遭到嚴厲的懲戒,在當時對此我是非常害怕的。

荷妮發現:「一般來說,我們對別人的恐懼在於他們能傷害我們而我們卻無能為力。」真是精闢!雖然我早就長大了,但我心理上還停留在童年面對父母時的那種軟弱無助、無力自保的狀態,而別人在我眼中,一直都包裹在父母那苛刻專橫的影子下的。在我認識到自己早就不是三歲小孩,已經有了獨立生存的能力,不用再懼怕任何人的拋棄,也有能力維護自己,認識到我眼中的他人只是父母的影子、他們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危險之後,我開始越來越多地在人際關係中表現真實的自己,越來越多地放棄理智控制。

「意識,不再是一個看守者,監視著大量無法預測的危險衝動,不允許它們見到光亮;意識變成多元社會中一個輕鬆自在的居民,與那些豐富的、各式各樣的衝動、情感和想法和諧相處,不再使用恐怖或嚴厲的統治,而是讓那些情感衝動令人滿意地自我管理。」

「本質上這就是一個組織化和重組的過程,在這個過程進行的時候,毫無疑問當事人是很痛苦的。這真的很讓人困惑,因為沒有一個固定的自我觀念可以用來決定行為是否和環境適應。發現自我和自己的行為每天都在變動中,這是令人恐懼或厭惡的。」

我當時對這些變動很少感到恐懼或厭惡,而是時常地感覺到痛苦和疲累,但更多的感受是這些痛苦和疲累是值得的,回報豐厚。

正如羅傑斯所言:「從當事人的觀點來看,新的自我是一個更加舒適的自我,更少體驗到模糊的威脅;相應地,更少有焦慮。帶著新的自我生活,感覺到生活中更多的確定感,因為它包含了更少的高度動搖的觀念,而是有更多直接的經驗。……一般來說,行為有更強的適應性和更高的社會化,因為行為的基本假想現在建立在更加現實的基礎上。」

「他越來越不再關注別人是否贊成;不再依賴別人的標準生活;不再依賴別人為他做出決定和選擇。他承認,做選擇取決於他自己;唯一緊要的問題是:我的生活方式是否真正令我滿意?這種生活能否表達真正的自我?」

多年的自我分析歷程,是我越來越深入地體驗自身的過程;是我釋放焦慮和壓抑、逐漸成為真實的自己的過程;是我不斷地接納自己、信任自己的過程;是我重建與自己、與他人的聯繫的過程;是我不斷地發現使我自由的真相、重建價值觀和世界觀的過程。

從根本上說,這正是心理諮詢所要實現的終極目標。在將來的諮詢中,除了幫助來訪者解決具體困難,我還將運用自我成長過程所獲得的經驗和技能,為來訪者提供良好的成長環境,儘可能地促進來訪者發展自身的潛能,完善自己的人格,趨向自我實現。(連載完)

作者新浪微博:許世鋼_明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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