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書法佳作賞讀（3）馬雅芳菲：楷書《翰逸神飛》
以有法之眼，觀無法之心。捧讀童真翰墨，體悟稚子情懷。
馬雅芳菲，女，4歲。福建省直屏西幼兒園中班。
清空與質實
文/馬啟雄
此作《翰逸神飛》，為幼兒書法作品中難得之精品。神閑氣定，靜逸清奇。賞讀幼兒書法，其空間分割之美，往往多於用筆聚力。蓋幼兒不諳筆法且空間切割不穩定之故也。此作無意間二者兼備，且美意多多。
2016年8月10日 馬雅芳菲（4歲） 楷書《翰逸神飛》橫幅 34cm×137cm 愛文字書藝館藏
我讀《陳傳席文集》，一篇《清空與質實》之文，開啟了我對此作的品評，並把這一標題「借」來一用。
因陳傳席先生此文簡短，茲引用於此。
文人作畫如詞家之寫詞，貴在清空，不在質實。張炎曰：「清空則古雅峭拔，質實則凝澀晦昧。」然則，一種用筆，何以至清空？何以至質實？余曰：以力用筆，易質實；以意用筆，多清空。若力、意並用，則質實、清空俱得，然僅得其半，且不偏於意則偏於力，不若得一意以靈也。
或曰：何為用力，何為用意？
答曰：此可神遊意會，不可駐思而得也。
然會意者得吾此語，則由無意變有意，由懵懂變自覺也。
此文對於清空與質實之美，闡釋明了，不再多言。
馬雅芳菲此作粗一觀之，用筆輕重一目了然。而細觀主體四字，卻字字超妙。以下具體分析之。
「翰」字左右結構，左邊向左傾斜，右邊向右傾斜。此字左大右小，越右越小。左重右輕，越右越輕。單字觀之，只是有趣而已，而以整體四字聯繫觀之，可謂妙哉。此為後話。
「逸」字之妙，一時無法用文字形容，尤其是走之底的捺，遠離這一筆畫之上的所有字形。這一距離的分開，與「翰」字右上角的「人」部懸空，形成一種虛白的呼應，挽救了整件作品可能太實而不空靈的危險。這一遠離而留出的虛白，於單字可能是鬆散，於全局卻是一次救贖。所謂意韻，由此生出。
「神」字左右結構，一重一輕，判若二字。其左右兩半互不關聯，真乃貌合神離。但整體分析，此字卻因為全局的精彩而精彩。
正文四字的輕重分割為2.5字：1.5字，即「神」的右部「申」字用筆較輕，與右部「翰逸」二字合拍，似是一類。而左部的示字旁，筆調瞬間轉重，與左部「飛」字合拍，形成對比。相對而言，「翰逸」二字沒有重筆，而「飛」字沒有輕筆。惟「神」字既有重筆，又有輕筆。一般說，一件橫幅作品，左半實，右半虛。一半對一半，易產生勢均力敵的生硬。此作卻讓我隱約覺得有一種力量統攝整體，細觀之，原來是所有字都有一個統一的體勢，即向左傾斜之勢。
「飛」字取橫勢。一般而言，取橫勢的字易平穩安靜，此字卻充滿張力，主要與右邊的兩個斜鉤聚合，且四點下滾息息相關。還有另一重要原因，就是兩豎的位置，不但不在中間，還往左挪移，尤其以向左傾斜使此字有力能扛鼎的沉重的拉動感。而左邊的一點，更有畫龍點睛之妙。此點本是一撇，不知何故，掉落於此，成了此字四兩撥千斤的砣。幼兒思維常常不可思議。此點位置之妙，還在於它視覺上成為橫的延伸。太高飛起，太低掉落，太左離神，太右過實。
因為「飛」字右半部的聚合，和「神」字示字旁重筆的呼應，再加上所有字的左傾，使得右邊三字有被「飛」字拉走的神態。就像一群小夥伴，由「飛」字主導去哪裡玩，「神」字堅定支持，「逸」字跟風支持，「翰」字有一半支持一半反對。可謂距離越遠越沒有吸引力。在視覺上，與左邊形成兩頭拉扯的生動。又一次產生四兩撥千斤之妙。
整件作品，以「神、飛」之間的空白為向心力核心。以空白為力量核心，可謂點到東方哲學之本。大無大有，納有力於無形。如此之形，源於「飛」字兩鉤的聚合，四點的滾動，以及「神」字示字旁中撇的指向。但示字旁上部的兩橫，因為是水平，將「神、飛」兩字間三個斜畫的指向，用平行引開，使此字向心力不至於太實，而更加寬鬆。
最後，款字偏低，似與「逸」字的底捺相呼應，兩行款字書寫順序，從左至右，以及「歲」字少一撇畫，這對於幼兒而言，也是常有的事。
此作之妙，在於單字之散，整體之聚。
註：作品《翰逸神飛》，選自《童心雅韻·榕城十幼書法（墨戲）作品集》，馬啟斌 主編）
馬啟雄
畢業於中國美術學院書法專業。青年書法教育家、青年書法家。民盟福建省委會文化委員會委員、中國教育學會書法教育專業委員會會員、福建省書法家協會教育工作委員會常務理事、福建省金秋畫院副院長。
先後出版《王羲之·蘭亭序》、《顏真卿·祭侄文稿》、《蘇東坡·黃州寒食帖》等三大行書及《顏真卿·顏勤禮碑》等學習方案系列教材。教材同時被某高校定為校本教材，另行出版。部分教材多次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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