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柔了的歲月

高中的最後一天，如果按照離校的時間算的話。拖拖拉拉，既安終於捱到了實在不能不搬那天。宿舍早已經空蕩蕩了。該吃的畢業餐，散夥飯既安也都吃過了。如果「狂歡是一群人的孤獨，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成立的話，既安就是在享受一群人的孤獨之後的一個人的狂歡了。

行李已經收拾了一大半，寥寥無幾的衣物早已被整整齊齊地疊在了行李箱里。說起來這個箱子也是三年間第二次被使用，雖然內部很新，但是箱子上積累的薄薄的灰塵使它看起來有點凄涼。既安正在把書桌上的小東西一樣一樣放進收納盒，然後順理成章地她就看到一排照片：她的全家福，同學的照片，和她爸的照片。每張照片都被精心地夾在所對應的照片夾上。

左邊第一個是她媽和她現在的爸爸度蜜月的時候給她帶回的眾多禮物之一。雖然這種食物容器的名字她早已忘記，但她依稀記得這來自北非一個阿拉伯國家。照片夾上夾著她弟弟滿月時她們一起照的全家福。她的繼父，母親，弟弟，和她臉上都洋溢著微笑。自從既安的媽媽再婚了後，她媽，還有她的新父親，就再也沒有罵過既安，即使既安做出之前完全值得被狠狠打一頓的事情，她的父母也從來沒有拉下臉說過她。既安覺得這種改變是微妙的，甚至有點冠冕堂皇。高一開學時，既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寄宿。她希望她媽，她爸能無所芥蒂地生活在一起，全力照顧好她弟弟。她愛他們，她也知道她們是關心她的，所以這張照片，這些笑臉，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中間兩個是她過生日時同學送她的生日禮物，而上面自然也就夾著她們的合照。照片夾是天鵝和吉他的形狀，都給人一種深深的「黃金時代」的感覺。既安一直覺得同學是一個很溫馨的詞眼。相比朋友，她更習慣於說「同學」，因為她覺得這樣說好像她們的關係都變得更青春而純潔了起來。高中三年，衣食住行，她們都在一起。彼此之間並不是完全沒有抱怨和爭吵，但是這些小摩擦就好像全麥麵包中的五穀一樣，雖然口感粗糙卻使得麵包更容易被消化吸收。不過，大概大學，還是會像「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了吧，既安苦笑想到。「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不過如果分開之後想到在一起時的日子，還是會抑制不住懷念吧。

最後一個曾經是她的父親的，現在是她的。像既安他爸的很多東西一樣，都能讓人覺得有種莫名的朦朧美。水花型狀的照片夾上夾著她小時候父親抱著她的照片。既安初中的時候驚恐地發現她已經漸漸記不起她爸的樣子了，即使她記得爸爸的感覺，但是他的形象卻越來越模糊了。於是她趕緊從為數不多泛黃的老照片里找出了一張她與她爸的合照擺在她的寫字檯上。於是，這個照片夾就和照片一起被搬到了她現在的桌上。「一個人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記得你」。雖然既安覺得他爸應該早就轉世投胎了，但是她還是想留個念想，萬一呢。

既安不是一個喜歡照相的人，她總是覺得想像會美化一個場景，一段記憶。而照下來好像就破壞了這個趣味。但是有的時候她看到這些照片，又覺得幸好當時照了下來，延續了一瞬間。

在激烈的思想鬥爭過後，既安把照片從照片夾上取下，把照片夾整整齊齊地擺在了抽屜里。陪伴了她三年，她覺得這是她高中的一個記憶，已經很難帶走了。「給學妹留下個驚喜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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