刪枝葉與伐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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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達余

有感而發，不作空論。語求典雅，意求平易。遠離時尚，追求本真。

刪枝葉與伐根本

呂達余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這句源自《左傳》的古人名言，對於中國人來說，影響是比較大的。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往往是出現過錯了，對別人是一種勸慰，對自己是些許寬解。只是我以為，即便是聖賢，也會有過的，可能比常人少，或不會犯大錯，犯致命的錯誤。

既然人犯過錯難免，就要講究改了，怎麼個改法？這個說得不夠。只說改了就好，就有些簡單化。不簡單化，發揮延伸，待高人出。

明代有個袁了凡先生，寫了一本書《了凡四訓》，是他教導自己孩子的家訓，其中有一訓專講改過之法。他說：「過有千端，惟心所造；吾心不動，過安從生。」認為改過要從心而改，因為過由心生。所以「學者於好色好名好貨好怒種種諸過，不必逐類尋求；但當一心為善，正念現前，邪念自然污染不上。如太陽當空，魍魎潛消······」作者舉諸種人生過錯，如好色好名好貨好怒，你犯一個改一個，逐一對付，這個就不正確。但得人有心趨善，胸有正念，何可為何不可為，自然有個分曉，如太陽當空朗照，邪念自然就消。所以了凡先生認為:「過由心造，亦由心改，如斬毒樹，直斷其根，奚必枝枝而伐，葉葉而摘哉。」如處置一棵朽樹，只斷枝摘葉不成，須要伐其根本。按照我們今天的說法，是要解決「三觀」問題。這是要從根本上改，從根本上避免犯錯。

「苟未能然，須明理以遣之；又未能然，須隨事以禁之。」對待犯錯誤的人，這是下等的做法，不得已的做法。你做不到從心而改，自己不明白犯錯了，就告訴你此中道理，明白道理了就會改，這叫明一理而改一錯。如果連道理都不懂得，只好動外科手術，就是要修理你了，用外力來進行強制，告訴你這事不能做。今天的舉措就是組織處理，或請你進監獄服刑。這個過就改得被動，不是善莫大焉了。這些是從枝葉上改，統未涉及根本。但是這類改錯的人，比例上較大些，大約聖賢終究少。酒色財氣，世俗之人，終不可免，過易出錯。不然，今天也不必制定那麼多的制度規定，也不要警察監獄與法院了。

上述這兩種改法，是有很大區別的，人固不可不察。

但是了凡先生還沒有完，他想得非常深透周全。了凡先生提醒前一種人，雖然這類賢者覺悟很高，根正苗紅意志堅定，但要注意：「以上事而兼行下功，未為失策。執下而昧上，則拙矣。」即便自己思想上很正，上端的大方向沒有問題，同時也注意下端具體小節，這不算是失策的事，也就是周全的事。以為自己犯不了大錯，搞什麼「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是很容易出問題的。大規矩固不能壞，小規矩也不能破，控制心念須從小節著手。否則，枝葉朽凋也會壞及根本。反之，了凡先生又提醒說，平時注意生活小節，時時警惕犯錯誤，而不知何為對何為錯，腦袋上的問題沒有解決，這是很笨拙的修身方法，也是容易犯過錯的。

若論改過或防過，最好最切實的辦法，是從根本上端正，從小節處入手，或可有過改過，甚或做到無過。在這個基礎上，我們似乎才可說：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不然的話，籠統說過而能改，就好，讓人有些茫然，會出現過而改，改而又過，循環不已，這就患了斷不了根的毛病。了凡先生自己就是楷模，在本書里說了很多修身的心得，講了不少本末兼修的辦法。雖然他是從修禪行善的角度說的，講了不少佛家因果輪迴之說，但我以為其間道理與作為，凡俗之人也是適用的，不然你可學一學試試？

作者簡介：呂達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