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夜話：吃糖葫蘆都是快要死的人……
1
「糖葫蘆好看竹籤兒穿，象徵幸福和團圓……」
這歌是我大一點的時候，聽到的。
在很小的時候，臨近年關，冰天雪地的大街上總有賣糖葫蘆的，火紅火紅的；那糖汁結了冰，蜜甜蜜甜的。
彼時，偶爾看到有人買著吃，就饞的流哈喇子。
就回家找娘要錢買，娘總是面無表情的說道：「吃糖球的都是快要死的人。」
別說，我還對此深信不疑，雖然饞，還是堅決忍住了，畢竟，生命是可貴的。
後來，長大一點了，在集市上，我看見小夥伴阿牛在吃糖葫蘆，於是，回家對娘說：「娘，阿牛，快要死了。」
娘嚇的一跳問我咋回事？
我說：「剛才，我看見他在集上吃糖球了。」
娘聽了，一臉嚴肅，道：「人吃咱不吃。」
再後來，慢慢大了，自然而然也明白了吃糖球死不了人的。
等到我明白這個道理之後，家裡的經濟條件也能給我買根糖葫蘆吃了。
也漸漸明白，娘當年的說辭不過是因為家裡太窮，沒錢的給孩子買根糖葫蘆吃，但是又怕孩子在眼前哼唧，心裡難受，所以才想出這個法子嚇唬孩子。
這個法子的意義就是那個生活極度貧困的年代，大人不必花錢，小孩從心裡也不敢吃糖葫蘆，大人免除了看著娃兒想吃糖葫蘆卻無錢滿足的那種扎心的難過。
我寫出這個段子，不是80後以前出生的人，大概不會有深刻的感觸。
那些年的窮日子，有些小事總能給歲月以刻骨銘心的回憶。
2
說了這一段往事，可能有些讀者大不以為然，或者認為我是杜撰的，按照我的年紀，不至於小時候吃不上根糖葫蘆，有造作之嫌，這也無所謂。
今天，我想說的是「吃糖葫蘆是快要死的人」這句話的思想有深刻的哲學淵源。
今天，偶然翻了一下「易經」，第二十卦「觀」卦有這麼一句卦辭「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
出現了「神道設教」這麼一個詞，好像一下子點醒了我。
忽然間，想起一個民間的忌諱：「一人不入廟，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樹，獨坐莫憑欄。」，為什麼說是忌諱呢，你一聽這麼說，心裡會感覺陰森森的，有了一種神秘畏懼之感，便就不敢去做了。
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以前的廟裡都有較貴重的器皿，一個人進去，有偷東西的嫌疑，所以說「一人不進廟」。
兩個人一起看井，如果一個人不小心失足跌入井中，會被誤解為是另外一個推下去的，所以說「二人不看井」。
抱樹其實指的是抬樹，三個人一起抬樹，有一人會有偷懶的嫌疑，所以說「三人不抱樹」。
一個人獨坐的時候，容易想到一些悲傷的事情，坐在高處，也容易想不開。所以說「獨坐莫憑欄」。
這就是所謂的「神道設教」。
3
為什麼要「神道設教」呢？
在孔子那個年代，人民還是比較愚昧的，要想整體的教化民眾是非常困難的，有些道理也講不通，但是還必須讓民眾遵循某種道理，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以鬼神嚇唬民眾，雖然這樣蒙上了迷信的色彩，但卻是大有裨益的。
這就是孔子所說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讀者，可能會問，就這點道理講明白就是了，孔子聖人咋還講「不可使知之。」
誠然，這一點可以講明白，可是民間忌諱千萬條，孔子不可能一一講明白，那時，沒有普及義務教育，除了貴族，民眾還是「日出而作，日末而息」的原始愚昧狀態。
再舉一個例子：
這不快過年了，孔子一直教育民眾：「過年的時候，鞭炮越長的人家，福氣越大。」
老百姓一聽，覺的這樣對自己有好處，所以就會去買長長的鞭炮，但是長長的鞭炮不太好放，怎麼辦呢？得綁在長長的竹竿上，撐起來放。
其實，這就是今天我們講的「消毒」，因為鞭炮里有硫磺，用竹竿將鞭炮撐的高高的，鞭炮炸開後，硫磺就散布在空氣里，就是在消毒。
空氣「消毒」後，估計流感會降低很多，人民就會過一個祥和的春節。
那麼，接下來過年了，大家都放鞭炮，滿地紅色的碎屑，誰來收拾呢？
人都有惰性，都不想打掃，這樣村莊環衛必然搞不好，美麗鄉村也建設不好，村集體又沒有財政收入，又不可能僱人打掃，咋辦呢？
唉，有了。
孔子就「神道設教」說：「大家掃地時，要記住，要把垃圾往自己家掃，不要往外面掃，因為那是財富，誰掃進自家的垃圾多，來年誰家的錢財就會多。」
老百姓一聽，誰還捨得把「財富」往外面掃？說不定還會把別人家的掃一點過來，這樣教化的目的就達到了。
……
你看，聖人孔子偉大吧！
沒事是不是應該去曲阜瞻仰一下「三孔」聖地，哼哼！
4
「易經」許多人都認為晦澀難懂，讀「易經」的人也神神叨叨的，類似算卦的。
其實，「易經」分為「易理」和「術數」。
「易理」就是哲學，很容易懂，對現代人很有益處；而「術數」則是夾雜了諸多迷信和鬼神不可知的東西，一般不想從事占卜和算卦這個職業的不要去研究，沒意思。
從統治階級角度講一下「神道設教」的道理。
站在國家層面而言，統一民眾的思想有三個工具可以用：
1、犯罪的行為，必須處之以刑罰，使民不敢犯法。
2、道德的層面，「神道設教」，以鬼神嚇唬老百姓，使之走正道。
3、向善的層面，通過儒家思想的教化，慢慢浸淫百姓，使之服從教化。
由急趨緩，最終實現思想的「大同」。
5
過年了，再寫點關於「年」的。
在20年前，我們過年得揉面做一種饅頭叫做「神蟲」，神蟲做的越漂亮就感覺越吉祥，而且「神蟲」的嘴裡要含一個「錢」，然後小心翼翼的將「神蟲」蒸好了，風乾硬了，埋進麥子翁里，說是能「神」出麥子來。
過年，要舂出黍子蒸那金黃的「年糕」，寓意著來年的日子「芝麻開花——節節高。」
臘月二十三，辭灶，我們要做「糖瓜」，以此黏住灶王爺的嘴，讓他老人家高興，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還要貼對聯，豬圈貼，炕頭貼，門旁貼，門前貼，車上貼，門上貼，床上貼……
紅紅的對子，全是大吉大利的過年話，讓人看了心情愉快，語言自然也美，人際關係就融洽，過年也祥和，對新年的心理暗示也是歡快的，這多好啊。
除此還貼「過門錢」，在門楣上貼上花花綠綠的「過門錢」，讓人進門的時候，特吸引眼球，便禁不住念一念上面的字「家和萬事興」，「寶地生金銀」「財源滾滾來」……你看這樣人們嘴都就想抹了蜜一樣。
再就是倒貼一張福字，讓人看了，不自覺的脫口：「福到了！」
再就是「上墳祭祖」，洒水，奠酒，添土，蓋紙，放鞭，磕頭……，表達不忘祖先，這是對生命最原始的敬畏。
供桌上掛上「家堂軸子」，使一個家族的每個成員有歸屬感和神聖感，這對於凝聚和團結一家人是很重要的，無論走到哪，都會有「根」的感覺。
然後，擺上一把「斧頭」，讓不懂事的孩子，憋不住的時候，會發出「福」的諧音，全家人為之吉祥。
隆重的拜天地「接財神」，這是一種心理安慰，是給民眾以過上好日子的奔頭，儘管貧困的日子一年又一年，但來年好好乾，財神或許會幫我們的。
除夕晚上，家裡的大人在門前放上「攔馬棍」和在院子里放上一捆捆「乾草」，為祖先的坐騎準備好這些，表達出先人的感恩。
當然，除夕12點，煮餃子都必須用「豆秸」，因為「燒豆秸，出秀才。」
寄託著舊社會儘管窮也渴望子孫讀書，光耀門楣。
再就是除夕夜的餃子，一是餃子里有「錢」，增加了一種吃餃子的愉快和期盼的心情；二是有餃子吃又有錢，是古代老百姓最高的渴盼，用這種最簡單的方式，在除夕當晚滿足一下這美好的願望，多好。
最後，就是除夕當晚是很神聖的，大人堅決不允許小孩子說話，因為這個夜晚決定著一年運氣的好壞。而貧困的農村，抵抗自然災害能力的底下，農民最害怕的就是「一語成讖」，所以堅決不允許小孩說話，不僅小孩，家裡的女人也必須少說話，在這種氛圍下，年就顯的越發神秘。
……
舊社會，就是這一系列的儀式，造就了年的神秘和隆重，而這種儀式感作的越虔誠，年味就越濃。
現在的人慨嘆「年味」沒有了。為啥？因為過年沒有「儀式」感了。
許多年輕人，越來越傾向於簡單過年，旅遊過年，趕時髦。
總有一天，心靈會越來越空虛，待到找不到歸屬感的時候，就會越發思念這種「年味」，總有一天，所有過年「儀式」一定會恢復。
因為，當有一天，我們都有錢了，都不必通過「旅遊過年」在朋友圈裡炫時髦的時候，那就時心靈上你渴望返璞歸真的時候。
最後，狗尾續貂一句：
親愛的讀者，以上，這就是「神道設教」，這是「易經」里的智慧，即使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易經」為何物，但依舊在不知不覺中踐行了，這就是「易經」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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