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終幻想紛爭》說起，淺談亂斗遊戲的故事設計

遊戲 01-30

說到亂斗遊戲，現在的玩家可能對其並不陌生，無論是遊戲公司的「內鬥」，還是動畫漫畫的角色集成，市場上都不乏這樣的遊戲，如《任天堂明星大亂斗》《索尼全明星大亂斗》《少年JUMP全明星大亂斗》還是《高達VS》系列等。作為Square Enix的搖錢樹，《最終幻想》系列也早在十年前，就開始了他們「關公戰秦瓊」式的亂斗之旅。而在近日發售的《最終幻想紛爭NT》則是系列的第四部作品，《最終幻想14》《最終幻想15》和《最終幻想：零式》的人氣角色也順勢加入到作品中。

野村哲也專門為《最終幻想紛爭》繪製的人物立繪

不管遊戲的素質如何，在這裡，我想說說《最終幻想紛爭》系列的故事，以及亂斗遊戲究竟「為何而戰」？

《最終幻想紛爭》：從王道到邪道的異類

《最終幻想紛爭》從誕生之初就透露一股「王道」的氣質：秩序和混沌兩大陣營、分別代表兩大陣營的神明Cosmos和Chaos、從《最終幻想1》到《最終幻想10》的主角和超級反派，以及最後結局的「正義戰勝邪惡」，「王道」的氣質貫穿著《最終幻想紛爭》整個故事。

但故事中提到了《最終幻想紛爭》所發生的戰鬥是秩序與混沌的第13次戰鬥，這也為後續的劇情埋下了伏筆。其續作《最終幻想紛爭012》就充分地利用了這個設定的延展性，故事也從「王道」轉為了「邪道」。

《最終幻想紛爭012》作為續作，卻一反常態地描述了前作13戰之前的第12次戰鬥；但奇怪的是，故事內卻加入了多個人氣角色——《最終幻想12》的梵和《最終幻想13》的雷挺等較新作品的角色，還有《最終幻想4》的凱因、《最終幻想7》的蒂法和《最終幻想10》的尤娜等「老作品」的人氣角色。

《最終幻想紛爭012》的參戰角色

可是如此設計，矛盾點就出現了，《最終幻想紛爭012》故事發生在《最終幻想紛爭》之前，但是人數還比《最終幻想紛爭》還多，那麼在《最終幻想紛爭》的時候，這些「新角色」都哪裡去了？玩過遊戲的玩家們一定對此記憶猶新，這些新角色全部都在故事中領了便當。沒錯，這些「新角色」都在《最終幻想紛爭012》中死了。

在《最終幻想紛爭012》的結局裡面，混沌陣營取得了第12次大戰的勝利，而這些新角色為了給13戰留下勝利的希望，選擇犧牲了自己，換回了Cosmos敗亡後已經喪失的生命，為13戰秩序的勝利埋下了伏筆。雖然這種行為在如今的互聯網討論氛圍下，可以稱之為給玩家「喂屎」了，但它既給故事提供了新意，同樣讓兩個作品的銜接在邏輯上自洽。

《最終幻想紛爭012》結尾動畫戰敗的雷霆

此外，《最終幻想紛爭012》還彰顯了自己在敘事上的野心。在官方發布的後日談中提到，紛爭的世界觀其實是與《最終幻想》首作相關聯的。《最終幻想》首作的最終boss加蘭德是《最終幻想紛爭》Chaos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在《最終幻想》首作的PSP版本，加蘭德變成了Chaos，被打敗後，Chaos來到了《最終幻想紛爭》的世界，並成為混沌陣營的首領。

如此安排說明了，它不僅僅是牽線搭橋那麼簡單，或者說製作團隊不滿足於作品本身的「衍生品」的定位，在努力地成為《最終幻想》這個世界的組成部分。而「衍生品」，是絕大多數亂斗類遊戲的定位，亦或是宿命。

PSP版《最終幻想》中的Chaos

《最終幻想紛爭012》中的Chaos

不過，遺憾的是，也許是《最終幻想紛爭012》反響平淡，使系列遭人遺忘。直到今年，我們才能看到系列新作《最終幻想紛爭NT》在家用機上發售。不過可能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故事又回到了四平八穩的《最終幻想紛爭》的時代，除了給人氣角色搭台唱戲，故事的亮點乏善可陳，找不到當初《最終幻想紛爭012》在敘事上的興奮點了。

為角色服務的亂斗故事

如果討論亂斗遊戲的「故事」和「角色」哪個元素的重要性更高的話，「角色」毫無疑問地會獲得大多數的選票。因為，角色正是「亂斗遊戲」的重中之重。玩家會因為這款亂斗遊戲有自己喜愛的角色而購買，甚至可以說「角色」的重要性要大於這款遊戲的玩法，乃至平衡性。玩家或許僅僅因為這款遊戲有克勞德、或者是奎托斯而選擇購買，而這也是亂斗遊戲的立足之本。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在《少年JUMP明星大亂斗V》中，絕大多數的劇情是「遭遇戰」，或許僅僅因為對方看起來不順眼就大打出手。在PS3/PSV平台上發售的《索尼全明星大亂斗》在劇情設計上也略顯尷尬，《戰神》場景中亂入《啪嗒砰》有些許齣戲感，《小小大星球》與《生化奇兵》的聯動也有點簡單粗暴。但故事貌似沒影響玩家對角色的喜愛，只不過變成了如「黑歷史」的談資罷了。

哈迪斯搭配「啪嗒砰」們，看起來很「詼諧」

如果高明一些，可以充分利用亂入的角色原本的故事情節，稍作改動，用線索或者原創人物把這些情節穿起來。它既能為玩家提供了喜愛的角色，同時配套著劇情，一舉兩得。這樣的設計，《超級機器人大戰》系列可謂是屢試不爽，在其衍生的動作遊戲《異世界傳說》中也是如法炮製。

在系列最後的作品《異世界傳說R》中，《反叛的魯魯修》《高達SEED DESTINY》《高達Z》《海盜高達》都有與原作相關聯的劇情，一方面玩家可以扮演喜歡的角色、操控喜愛的機體，一方面也能夠體驗當初的劇情。在此類作品中，用角色和故事兩方面討好著玩家。在系列首作《異世界傳說》中，《機動戰艦》的北辰、《機動戰士高達》的夏亞更是作為劇情的boss出現。

《異世界傳說R》中的《反叛的魯魯修》劇情

同樣的思路還在《JOJO的奇妙冒險天堂之眼》有所體現，原創的情節卻有處處可見的名場面以及經典情節，說「亂斗遊戲」是粉絲向的遊戲，似乎並不為過。

「亂斗遊戲」中故事的存在，更像是為角色搭好了舞台，供角色有個對戰的理由。它的故事中充滿著「情懷」「致敬」等現如今已經被嚼爛、似乎有點偏「貶義」的辭彙，只為討好粉絲。我沒資格評價這樣的故事究竟是好是壞，這樣的方式確實是屢試不爽，對粉絲有觸動，對銷量有刺激。這大概也是「亂斗遊戲」誕生的初衷。

市面上還有《高達VS》這種遊戲，憑藉著大量的角色和機體資本，拋棄劇情，只為「關公戰秦瓊」的對決。沒辦法，也確實有這個資本。

在《高達VS》在宣傳繪上，就充分顯示自己「關公戰秦瓊」的特色

但如果沒有那幾個在亂斗遊戲中極力塑造著好的故事並取得了良好的回報的話，或許我的文章也就到此為止。前文總結了一下「亂斗遊戲」的套路，也許再在最後加幾句「廠商們不要再以這種形式透支粉絲的情懷」之類的無病呻吟，再緬懷一下《最終幻想紛爭012》的「哀其不幸」，再訓斥下《最終幻想紛爭NT》的「怒其不爭」。

感謝有它們。

誰說亂斗遊戲沒有好的故事？

實際上，全世界最受歡迎的格鬥遊戲之一《拳皇》系列，最初就是以「亂斗」的名義開展故事的。《拳皇》系列起初最開始的故事設計相當於「SNK大亂斗」——當時的SNK旗下兩大格鬥遊戲《餓狼傳說》和《龍虎之拳》，融合了街機遊戲《怒》的拉爾夫和克拉克、街機遊戲《超能力戰士》的麻宮雅典娜和椎拳崇等角色，組成了《拳皇》系列的基本陣容。

雖然《拳皇》系列代表著SNK格鬥遊戲的最高水平，一直在國內有著相當高的熱度，但我相信《拳皇》系列反客為主般地讓玩家們忘記了《餓狼傳說》和《龍虎之拳》，這與其精心設計的故事密不可分。

《拳皇》一開始就是集合SNK經典作品的「亂斗遊戲」

《拳皇》系列的故事都是為人津津樂道，《拳皇95》到《拳皇97》的「大蛇篇」中，「八岐大蛇」「三神器」等相關設定讓不少玩家開始了解日本的傳統文化；在「Nest篇」從日本的傳統文化轉而轉向「克隆人」這一充滿科技感的話題；在「阿修篇」中，SNK一反常態地塑造了反英雄主角阿修，並將《拳皇》的世界觀再一次擴大。

雖然《拳皇》系列取得今日的成就，與其作為格鬥遊戲的優秀素質息息相關，但優質的故事為《拳皇》除了格鬥本身之外，多了一個讓玩家交流的談資，也讓《餓狼傳說》和《龍虎之拳》等人氣遊戲與《拳皇》順利地完成了交接。

不知火舞原本就是《餓狼傳說》的角色

另一個遊戲，與《最終幻想紛爭》一樣在2008年發售，同年獲得了「互動藝術與科學學會」所評選的最佳遊戲。這款遊戲截止到2017年9月30日，是所在平台全球第八暢銷的遊戲，它就是在Wii平台發售的《任天堂明星大亂斗X》。

遊戲的賣點顯而易見——馬里奧、塞爾達、皮卡丘、卡比、耀西等任天堂優質角色同台亂斗，角色必然是亂斗遊戲最為重要的元素。但這款亂斗遊戲之所以有今天的高度，甚至作為「衍生品」卻實現了「1+1>2」的效果（這款遊戲的在銷量上，比Wii上任何一款《塞爾達》都高），與出色的故事模式「亞空的使者」密不可分。

在不少西方遊戲媒體對「亞空的使者」的評價都是這個部分完全可以單拿出來做個新的遊戲。我想，一款亂斗遊戲的故事模式最高評價，也莫過於此了。

同作品的互動更是非常有趣

「亞空的使者」在流程長度上就誠意滿滿，十個章節共幾十小時的遊戲時間的確可以單拿出來做個遊戲了。除了流程長度，本作的劇情已經不能用複雜來形容——每個角色都有單獨的行動軌跡，從多線敘事到最後合為一線，敘事結構複雜而清晰。遊戲中角色塑造也非常出色，像瓦里奧在故事中專註與搗蛋，對幕後黑手是誰毫不關心。

在故事中，我們時常看到一些一些不可思議的組合（比如比卡丘和薩姆斯）有著意想不到的展開，角色們互相穿插遭遇離隊，最終合為一線，這種體驗幾乎在同類型的作品中根本看不到。這樣複雜的劇情設計也讓場景設計有更多的發揮空間，任天堂旗下遊戲各個令人懷念的場景也在「亞空的使者」中發揮出巨大的能量。

「亞空的使者」中角色的行動軌跡

《任天堂明星大亂斗X》是個現象級的「亂斗遊戲」，它雖然主打角色，但在劇情設計上毫不含糊，摸到了亂斗遊戲在劇情設計上天花板。憑藉著出色的玩法和劇情，也讓《任天堂明星大亂斗》系列從「衍生品」變成了任天堂重要的遊戲系列。續作3DS和WiiU的雙版本合計也實現了1400萬多的銷量。當然，之所以稱之為現象級，也是因為這樣的劇情確實也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據傳野島一成和小島秀夫也參與到劇本的討論之中，以至於在續作3DS和WiiU版本的《任天堂明星大亂斗》刪除了故事模式。

但我們所探討的問題不是亂斗遊戲「值不值得」好故事，而是亂斗遊戲「可不可以」有好故事。

答案也是顯而易見，可以有，而且它也存在。

況且，無論是《拳皇》系列還是《任天堂明星大亂斗X》，好的故事，讓遊戲有更進一步的機會，而不單純地作為「衍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