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春秋齊國的殉馬坑，看古代的大屠殺

殺人太少，是「殺人犯」；

殺人如麻，就可能是蓋世英雄了。

殺人如是；殺馬也如是。下面要講的就是考古發現的戰國奇觀：殉馬坑。

秦趙長平一戰，秦將白起為不留後患，活埋趙國40萬戰俘。年輕時曾疑之甚，總覺得難以置信。隨著閱歷增加，了解到古今中外諸多大屠殺事件，比如猶太人排隊走進納粹集中營毒氣室一類記載，疑問雖未全消，也不再認為絕無可能。

再晚些時候，得知齊景公墓葬發現規模巨大的殉馬坑後，一個自然的聯想由然而生：對於實施大屠殺的屠夫來講，殺人更容易，還是宰殺牲畜更容易？個人猜想是：很可能屠殺人這個「物種」更容易，這個後面再說，先說說那個殉馬坑。

說起來，齊景公的 「殉馬坑」的發現要比始皇陵的地下兵馬俑還早。

殉馬坑最早發現於1964年。當年因為修公路挖路基，發現一處春秋時期的墓葬群。這個墓葬群有大、中型墓 20 余座。其中 5 號墓的周圍發現了大規模的殉馬坑：大量完整的死馬骨骼有序排列在地下（見附圖）。這個墓穴群從發現到1982年徹底清理結束，統計的殉馬多達600餘匹。據專家考證，這個五號墓穴葬的就是春秋後期大名鼎鼎的齊景公。

由此提出三個問題：

1、 這些馬匹在春秋時代意味著什麼？

2、 這些馬是用什麼樣的方式處死的？

3、 為什麼齊景公要用那麼多馬匹來陪葬？

第一個問題：熟讀《春秋》《戰國策》就知道，春秋戰國時期，衡量諸侯國的軍事實力，最常用的指標就是看它擁有多少輛戰車，那時有「萬乘之國」與「千乘之國」之說。一個「千乘之國」就常常可以就可以「威加海內」了。

春秋五霸之一的齊國，當年的軍事實力是「三千乘之國」（事見管仲評公子小白）。齊景公用600匹馬殉葬，意味著什麼就很容易推測了。

春秋戰國所說的「一乘」，就是一輛戰車，一輛戰車要用四匹馬拉，600匹馬可以武裝150輛戰車，相當一個小諸侯國的軍力。用600戰馬殉葬，意味著消耗了近二十分之一的齊國戰力。

第二個問題由此也就清晰了，為齊景公殉葬消耗的國力，絕對數量雖不能與修築始皇陵相比，但從佔有國土面積即資源的比例上講，也相當驚人了。

唐代詩人杜牧《阿房宮賦》曾詠嘆秦暴政「取之盡錙銖，棄之如泥沙」的歷史。一個大奴隸主或一個大獨裁者，可以舉國之力興建「金字塔工程」（如阿房功、始皇陵，隋煬帝之大運河）時，這個國家離崩潰就不遠了。

殉馬坑考古還有一個特別重要的結論，由這個結論還能引出一個更有意思的問題，這些馬匹並非老弱病殘，大多是 6--7 歲的壯年馬，並且是人為處死，然後按一定葬式排列而成，馬分兩行，排列整齊，姿態都是昂首側卧，四足蜷曲，呈奔跑的姿態。這些馬死得非常安詳，它們像是在熟睡中肢體還很柔軟的情況下，被整齊地置於地下，並擺出安葬者需要的姿態。更重要的是，殉馬坑裡沒有發現任何血跡。

難解之謎於是而來：這些馬匹究竟是用什麼方式殺死的？

納粹為「集體解決」猶太人問題，發明了高效率屠殺的辦法──集中營+焚屍爐；那麼，殉馬坑裡的馬匹死得如此安詳，用的又是什麼高明的屠殺技術？

考古發現有些馬匹頭骨正中有椎擊痕迹；另有猜測說，這些馬可能是用砒霜毒死的。但有專家說當年要製造能毒死這麼多馬匹的砒霜相當困難。殉馬坑的高效率屠殺技術之謎現在還沒揭開。不過，這個殉馬坑倒是可以支撐這樣一個判斷：2000多年前，中國古人就在大屠殺技術方面取得的了難以想像的」成就「。

當今評價

齊景公用舉國二十分之一的兵力——活馬為自己陪葬，今人是如何評價的呢？

下面看看淄博官方旅遊網，轉錄部分相關文字：

古樸典雅的殉馬展廳1983 年正式對外開放。

著名的繪畫大師劉海粟看後，即席揮毫寫下了「殉馬奇蹟天下無」。

國際友人奧地利前總統基希施萊格博士看後，當場寫下了讚頌的美句：「這是一個給人深刻印象的，真正獨一無二的歷史遺址。」

這殉馬坑很容易使人聯想到秦兵馬俑。齊景公的殉馬坑年代比兵馬俑坑早 280 多年，而且陪葬的是真馬，兵馬俑坑的兵馬都是陶俑陶馬，難怪有人看了齊景公殉馬驚嘆：

秦皇兵俑數千 自以雄風第一誇天下；

齊侯殉馬六百 人稱舉世無雙表古今。

這幅對聯作者的嘴臉已然掩飾不住內心的讚美了。你說這齊景公的殉馬坑究竟為什麼值得讚美，值得什麼「高度評價」？

想來想去，只有那大規模的屠殺技巧確實令人驚嘆！ 讚歎這奇蹟的人，恐怕還得感謝創造這類奇蹟的大奴隸主、獨裁者，沒有他們，驪山墓、兵馬俑、殉馬坑，都是不可能出現的。

第三個問題：齊景公為什麼會用有如此多的馬匹來殉葬了。答案倒是簡單，齊景公在在春秋戰國時代以酷愛名馬著稱。

說起這個齊景公，由於當年得到名相晏嬰的輔佐，居然還在歷史上留下了許多「從善如流」的故事。下面就看看這齊景公是如何從善如流的吧。

齊景公愛馬，有一次，齊景公心愛的馬死了，景公大怒，要肢解養馬人。晏子便巧妙諫諍地問景公：堯舜肢解人從身上哪一部分開始呢？（堯舜是傳說中的聖人，自然沒有肢解人惡行紀錄）？景公明白了晏子的用意，便說：那就把他關起來，等著處死吧。晏子又說：這個養馬人自己還不知道犯了什麼罪，讓我給他說清楚吧。於是晏子當著景公的面對養馬人說：「國君讓你養馬，你卻把馬養死了，此為第一個死罪；這馬又是國君最心愛的馬，此為第二個死罪；你使得國君為一匹馬就殺人，百姓知道後一定怨恨國君殘暴，鄰近諸侯因此也一定看不起我們，鄰國可能還要加兵我們，此為你的第三個死罪。你趕快進牢房等死吧！」景公聽了這些思量再說後只好說：「快把他放了吧，不要損害我仁義的好名聲。」

瞧，就是這麼個「從善如流」的暴君，他活著的時候，為一匹馬的要處死一個人；他自己死了，卻要六百爭愛馬陪葬。兩千年後，還有人為此興奮莫名地要為這一「舉世無雙」行為唱讚歌。

有關齊景公的殘暴，還有個血淋淋的典故——國之諸市，屨賤踴貴。這個典故講，齊景公濫用酷刑，無數犯人的腿被給砍了，結果鬧得全國許多城市假肢供不應求，結果假肢價格飈升，比鞋的價格還要貴！

就是這樣一個暴君居然有「虛懷納諫」的名頭，他的殉馬坑在2000年後還能獲得「高度評價」，不能不說這又是一個奇蹟。

齊景公地下有知，該是多麼欣慰！他以及他後來的同類一定會堅信不疑地這麼想：殺人嘛，要麼不殺，要殺就殺得血流成河，才可能英名蓋世，殺馬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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