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雖然年幼,然天下的事情,卻也漸漸入了他的眼中
東郭村安寧祥和,風光秀麗,而東郭村外的大唐天下,卻已經是戰亂四起,千瘡百孔。
白居易雖然年幼,然天下的事情,卻也漸漸入了他的眼中。
白居易的幼年時代,正值安史之亂後,地方軍閥割據,中央政權力不從心,朝野亂勢綿延不止。強藩劇鎮時而互相攻伐,時而連兵抗拒朝廷,戰禍連連,民不聊生。河南一帶,危害更甚。這些藩鎮召集亡命之徒,組成強大的軍隊,不領朝廷命令,不向朝廷繳納賦稅,死後將土地傳給子孫,成為獨立王國。在各個強藩中,淄青平盧節度使李正已,佔領十五州,擁兵十餘萬,最為強大。
白居易八歲時,其父白季庚被授予彭城令。
白季庚終於告別了走吏生涯,他的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被空前的激發起來。
白居易得知父親升遷,榮耀門庭,心裡非常興奮,但同時也為父親擔憂,因為彭城的形勢日復一日的嚴峻起來。
建中二年秋天,淮寧節度使李希烈聯合各路大軍進討梁崇義。梁崇義乃襄陽節度使,控制著襄、鄧、均、房等七州之地。其時,平盧節度使李正己新喪,其子李納擅領軍務,背棄李唐王朝,割據淄、青、齊、海、登等十五州之地,為支援梁崇義,派重兵扼守徐州埔口,企圖截斷汴河航道的糧運。
徐州刺史李洧本是李正己的從父弟,本來有心歸附李納,但時任彭城令的白季庚趁機勸說李洧歸順朝廷,李洧在猶豫不決中最後聽從了白季庚的建言。李納由是更加忌恨,不顧其族侄身份,派遣勁兵二萬圍攻徐州,攻打李洧。
徐州並無戍守兵卒,孤城危在旦夕。千鈞一髮之際,白季庚說服吏民堅守危城,奮勇抗敵,甚至站上城頭,親掌矢石。苦苦堅守四十二天,各路救兵方至,城池解圍,航道得通,徐州一郡七邑及埔口得以保全。
徐州守衛戰後,白季庚因功受獎,破格升遷,由朝散郎超授朝散大夫,自彭城令擢拜徐州別駕,並受賜緋魚袋。
白府上下都歡慶不已。少年白居易異常的激動。他寫了幾首詩歌,稱頌父親的英勇與智慧。白居易幼小的心靈里,急切渴望國家的統一,大唐的強盛,他對藩鎮的割據行為深為憎惡。
然而,白季庚的所作所為,深深觸怒了李納,李納召集手下眾將士密謀,有謀士進言說:「此次攻徐州失敗,關鍵是徐州刺史李洧,不顧叔侄之情,幫助朝廷攻打我們,而李洧之所以反水,主要是受彭城令白季庚的鼓搗,白季庚的三寸不亂之舌,強於百萬之師啊!」
李納說:「白季庚效忠朝廷,親率吏民堅守徐州危城,專門與本王做對,本王得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謀士說:「白季庚新受朝廷嘉獎,陞官徐州別駕,我們可能暫時奈何不了他,但他有家眷在新鄭,我們何不趁亂襲之,好讓他以後收斂一些。」
李納說:「甚合吾意!」
數天後的一個夜晚,月黑風高,陰風陣陣,新鄭東郭村的白宅廚房,突然冒出濃煙,一會兒火光衝天,大有席捲一切之意。
時值半夜,後院的廂房裡,白居易正在燈下苦讀,忽見前院火光,忙大聲喊醒白府里的所有人,共同救火。
好在白府離池塘不遠,水源充足。白府平日仁善,因而得到周圍鄉鄰的幫助,大火很快撲滅。白宅除了廚房受損之外,其餘完好無損。
火災過後,白居易的母親陳氏夫人對火因感到很是奇怪,每天她晚睡之前都要查看一番,沒有發現任何火情隱患,何來今天半夜三更的一場大火?
有鄉鄰說:「我半夜裡看到東郭村口有兩三個騎馬的陌生人路過,好像沿白府而來。」
陳白氏憂心忡忡地說:「這場火甚是蹊蹺,居易,我們剛剛慶祝你爹爹升遷徐州別駕不到一月,會得罪何人,半夜裡偷偷來放火?」
白居易機警地說:「莫非爹爹因守徐州,得罪了割據潘鎮李納,他派人來放的火?」
陳氏說:「你爹爹乃朝廷命官,誰敢如此大膽妄為?」
白居易說:「藩鎮把朝廷不放在眼睛裡呢!」
白居易的看法很快被證實是正確的。
燒毀的廚房門口,有人發現地上有一塊鐵牌,鐵牌上印刻著「齊王李納」。
齊王就是李納,這時,天下割據藩鎮多已自稱為王。其中,幽州節度使朱滔自稱為冀王,魏博節度使田悅自稱魏王,成德節度使王武俊自稱趙王。李希烈背叛朝廷,自稱為「天下都元帥」,他率所部三萬移鎮許州,聲言遣使去青州招撫李納,實則暗中與之交通,聯合李納等共同作亂,攻城略地,無惡不作。李希烈與李納的割據勢力已經嚴重威脅到汝州、汴州及鄭州一帶。
白居易替母書家信一封,寄到父親的徐州任所。白季庚接到來信,知家中變故,深感不安,亦為割據者的猖獗行徑而感到憤怒。想到新鄭已處於割據者包圍與侵擾之中,已非安全之所,一旦被割據者攻佔,前有自己對割據者的誓死抵抗,後有朝廷命官之身份,這將對家人萬分不利,萬般無奈之中,白季庚書信一封,請夫人攜帶孩子們來徐州避亂。
陳氏夫人接到丈夫來信,她趁割據亂兵還未攻克這裡,立即匆忙著手打點行裝,準備上路。
白居易從未離開過老家東郭村,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深懷感情。依依惜別之際,少年白居易心頭未免產生許多惆悵。想到這次離開故里,不知何日才能再回來,白居易的那顆憂傷的心,被離別的感傷氛圍所揉碎。
這時白居易已十一歲,他看到天下烽煙四起,百姓水深火熱,紛紛四處逃難,他懂得了世事的艱難。
四分五裂的大唐天下,已無一平靜之所,哪裡才能容下詩人那顆感傷的心呢?
自從白府遭到割據者肆意縱火的打擊報復之後,昔日平靜祥和的東郭村,已非往日。東郭村一帶的人們,紛紛開始為今後作打算,是守候家園,被即將到來的割據者所蹂躪,坐以待斃,還是逃亡到朝廷所管轄的安寧之所,這是艱難的選擇!情勢已經刻不容緩,許州的李希烈和青州的李納,分別從南北兩面夾攻而來,中原腹地硝煙瀰漫,亂兵的前鋒已經擄掠到東郭村不遠的地方了。東郭村一時間人心惶惶。一部分家庭已經選擇離開。於是,東郭村到處都是攜家帶口,駕著馬車,拉著簡單的行李,尋親靠友,開始東遷的人們。少年白居易的眼中,東郭村到處是一片忙亂之景。
白居易留戀故鄉的平靜生活,留戀家中平靜的書齋,留戀深深的庭院以及庭院里的幾株青翠古柏,還有村中的童年夥伴,特別留戀村子不遠的溱水和洧水。這兩條清澈見底的河流,流過白居易的童年,流到白居易一生的夢裡頭。
臨行前,白居易特意來到溱水和洧水邊,向這兩條蜿蜒流經家鄉的河流告別。他用這兩條河流里的水洗滌自己的頭髮和腳,他邊洗邊想,溱水洧水裡的自由自在的魚兒啊,可曾知道一個名叫白居易的孩子,從此將遠離故土,遠走天涯,不知何日才能歸來。
告別了溱洧二水,白居易隨著母親、外公外婆與兄弟們,踏上了遠赴徐州的旅途。
深秋時節,落葉繽紛,更添離別愁緒。十一歲的白居易,坐在馬車裡,聽車聲轆轆,馬聲嘶嘶,看一路上山水迢迢,雲霧萬重。他知故土已遠,心已破碎,容顏憔悴。
一路多為人煙荒稀之地,孤立無援。雄山聳峙,大河滔滔,漂泊者在大自然面前是何等的渺小和無奈!少年白居易勇敢地面對一個又一個旅途艱難,任何困難嚇不倒他。
然而不幸的是,弟弟金剛奴不堪顛簸勞頓,在旅途中竟病倒了。白居易緊緊擁抱著金剛奴,望著窗外凄風苦雨中的雲山霧水,心已沉痛得無法呼吸,他不知何時才能到達目的地,何時才能擺脫這地獄一樣的苦難。金剛奴的呼吸越來越虛弱,可是路途四處荒涼,大山重重,無一村落,無醫藥救治,一家人呼天搶地,四處挖草藥,但也無濟於事。金剛奴終於不堪勞苦,病死於路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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