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黑社會：他們紋身、剁自己的手指，卻也是「民間警察」
■文｜孔如也
來源：大唐雷音寺
他們衣著怪異、紋身、舉止怪誕，常常身配長刀，恐嚇村民，甚至濫殺無辜。這些暴徒、浪人都有著一個共同點：他們不被社會認可及接受。
這是百科的編輯給予日本黑幫的看法。
看似是一個毫無爭議的命題，但事實卻遠非如此。
日本的黑社會其實並沒有那麼黑，黑社會成員們也沒有那麼凶神惡煞。
走在日本街頭，倘若你遇到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大漢，胸前若隱若現的鬼神紋身，加之伸手湊不齊五指，那大可斷定，此人可能是在道上混的。
日本第一大黑幫山口組某辦公場所，僅離警局不過100米，門口有一個醒目的標誌牌，上面寫著：我們不允許使用童工，不賣毒品，也不亂扔煙頭。山口組的紀律也是人間清奇。
說起日本黑幫，他們是領牌合法的黑社會，並且與當地的警察維持著微妙的關係，一個管理白天，一個操控黑夜。
操控黑夜的日本黑幫
在日本，加入黑幫被視為是一種正當的生活方式，這對許多懷揣著個人主義英雄夢和身無一技之長的人來說，是日本的社會政治賦予他們的另一條求生之路。
日本黑社會的謀生方式其實是在法治和人慾之間找到的第三條路，他們在整個社會中扮演著協調者的角色，儘管手段有些敏感，但卻是日本必不可少的一種維護社會秩序的方式。
二戰之後，日本整個社會秩序異常混亂，政府無力治理，此時的黑幫組織則擔起了道義的大旗，扮演著「民間警察」的身份，通過收取保護費為百姓提供保護。
這項傳統也一直延續至今。
警察也會適當容忍他們的幫派活動，他們之間有著微妙的默契。每當有人尋釁鬧事，第一個跳出來的不是當地的警察，而是正義感和責任感爆棚的當地黑社會，他們會在警察到來之前用自己的方式給受害者一個交代，並料理好鬧事者。倘若發生了謀殺案，他們也會儘力調查，並盡全力協助警方找到兇手。
畢竟，收了保護費就得幹活。
與我們認知的傳統黑幫不同，在一項日本民意調查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表示：「未曾受到過黑社會的騷擾。」
在山口組總部附近曬太陽的一位老人說：「他們都是好人，每年都會給大家送兩次禮物，從來沒給這兒惹過麻煩。」
山口組也一直試圖為自己塑造一個良好的公眾形象，他們的成員很少涉及到公開的暴力行為。言下之意，非公開的暴力事件也並非沒有，只不過不方便示人罷了。
日本黑幫的所謂道義更多的是一種劫富濟貧的表現。2011年3月11日，阪神大地震中山口組甚至給災民們發放過糧食等救災物資。
東京另一個黑幫住吉會也發布通告，開放他們自己的事務所作為庇護中心，為災民們提供食宿。
日本的民眾也紛紛感慨：「這幫不良分子不僅沒有趁火打劫，救援效率甚至比政府更高。」警察們也樂於見到這麼一幫秩序的維護者們替自己解決諸多麻煩。
比起各地的黑幫，日本黑幫更熱衷於為自己洗白。
他們西裝革履，成群結隊，在自己佔據的地盤上，在法律既定的範圍下活動，警察們還會在每年頒發的白皮書上給他們一個合法的「黑社會」身份。
西裝革履的日本黑幫
每次警察出動掃黑前，黑幫高級成員都會迴避，並在警察到來之前，丟下幾支槍，以示丟盔棄甲，給警察們留足了面子。
這樣的黑幫，無論是在法律的層面，還是以普通民眾的眼光去看，似也不是那麼令人聞風喪膽。
在日本，有另一個詞，也很適用於這幫傢伙，叫俠義武士，即富有同情心且熱衷於以身擔責的保護老百姓。
但不要以為這幫人就是正經人，倘若你非要去招惹他們，跟其對著干，分分鐘給你扭送到警局。
這事有過以身說法例子，據說，一名女子因丈夫出軌，遂找到了當地的黑幫，說：「我要買我丈夫的命，多少錢？」日本黑幫不幹：「大姐，我們是黑幫沒錯，但也不是給錢就殺人的，這都21世紀了，電影看多了吧你？」
女子被趕了出來，還不死心，各種糾纏，最後日本黑幫受不了這位大姐的折磨，報警了。
火併前先不動刀的日本黑幫
儘管如此，黑社會畢竟是黑社會，他們仍然做著見不得檯面的生意，在日本，就沒有與黑幫沒有關係的產業。日本黑幫的收入，百分之八十來自毒品、敲詐、賭博和情色行業，其實質仍是通過非法暴力的手段牟利。
作為日本社會根深蒂固的一部分，下至賭博色情，上至政治鬥爭，都能看到這幫傢伙的影子。
日本黑幫，其實是既有俠義精神，又通過違法犯罪建立起來的龐大帝國。
這個龐大的群體經常給人以殘酷和冷血的印象，但在他們內部，卻也恪守著自己的江湖道義。
日本的武士精神里有一條：戰敗的武士必須切腹。到了現在，犯錯的黑幫成員則必須切指。
在一個剛被砸掉的小店前，一位穿著黑色西服的黑幫大哥，在自己的「轄區」皺著眉頭，前不久，他剛收過店主的保護費，然而，自己沒有盡到保護的指責，鬧事者早已溜之大吉，沒有抓到。
武士的承諾大於天。
「拿刀來！」
他將左手放在桌上，另一隻缺了半截小指的手操起刀，手起刀落，乾淨利落地切下了左手的小半截手指，棄若敝屣。右手斷掉的小指是當年他的老大要他表示效忠時切下的。
切指是他們表忠心最徹底的方式。相較於上次，這次切指要痛快得多。
有關調查顯示，截止今年，日本的黑幫規模還有五萬人，其中45%的黑幫成員都剁過自己的手指，15%的至少剁過兩次。
每一截斷指，都是一個故事
直到這位黑幫大哥金盆洗手時，他還要再切下自己的一截手指，以示自己與黑幫兄弟們骨肉分離。
在日本風靡地下的快刀遊戲中，一個滿是紋身的大漢脫下自己的上衣，從容不迫地將五指不全的手放在桌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在這種快刀遊戲中，比起普通人，他們所面對的風險更低，也比其他人更具優勢。
得益於此，日本的義肢產業在黑幫切指風俗的推波助瀾下，也蒸蒸日上。從來不缺金盆洗手後找到他們接指的黑社會成員。
在日本，伸手湊不齊五指的，大都是有故事的人。
判斷一個大漢有多少故事，還有一個標準，是紋身，紋身越多故事則越多。
1720年始，日本將紋身作為對犯人的懲罰方式，紋身者也被視為「社會遺棄者」。
直到紋身慢慢發展成一種藝術，這種情況才有所轉變，但紋身在日本被列為禁果。
在道上，紋身仍然是一種象徵，這不是一張黑幫入會許可證，但熱衷於把黑幫當做事業的人，往往會找一個紋身師，以滿足自己的英雄背後的使命感。駭人的通體紋身更是一種黑幫地位的象徵，這是只有爬到黑幫上層才能享受到的特殊榮耀。
刺青藝人為黑幫成員紋身
這種榮耀他們不會輕易示人，普通的紋身，不會超過手腕和腳腕，前胸也會特意把肚臍露出來，這是為了不輕易讓自己的紋身在普通民眾面前現行。
在日本，紋身仍然是不受待見的。
十多年前，對東方文化崇拜至極的美國人約翰在身上紋了大塊的紋身，有武士、龍、蛇、怪獸，在日本教英語的他卻再也進不了健身房了，連洗浴中心都不會對其大開方便之門了。
刺青者禁止入內
在日本一些溫泉浴室的門口，經常能看到「禁止紋身的人入內」的標識。服務員一旦發現你身上有紋身，他們會恭恭敬敬的將你請出浴場，而你，也只能回鞠一個躬，說一聲抱歉，回家乖乖地沖涼去。
一系列現象表明，儘管日本黑幫曾火爆一時，但他們的處境卻也不容樂觀。
日本警方去年三月份公布的一份報告中顯示，2016年日本登記在冊的黑社會成員總數跌至破了兩萬大關，半個多世紀以來，黑社會首次感覺到社會的不友好使其越來越難混。
連帶著生意也不好做了。
山口組也因為內部分裂而一分為三，《朝日新聞》則把山口組的分裂稱之為「窮到分裂」。
有些人漸漸萌生金盆洗手的念頭，少部分人成功轉型成為刺青藝人，雖然不在道上混了，但仍然是為黑幫服務。
在一位黑幫成員的入殮儀式中，作為曾經的的「骨肉至親」，一位禿頭的中年刺青藝人西裝革履的走在哀悼的人群中，看著人死燈滅後的夥伴滿身的紋身，那曾經是當初兩個人一同留下的黑社會烙印。
祭奠死者的斷指者
直到死者永遠的閉上眼，才將他作為黑社會象徵的紋身示人，這些神鬼精怪曾經是這幫傢伙最執著的信念。一同帶進墳墓里陪葬的，還有伸手看不齊五指的雙手。
沉默半晌，光頭中年人抽了根煙，揉搓著自己的義肢心想：「到底什麼才是公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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