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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薩克的遷都及其歷史意蘊

哈薩克共和國地理位置及行政區劃簡圖。其首都阿斯塔納位於阿克莫拉州東南部(圖中未標出)。

哈薩克共和國總統納扎爾巴耶夫(Nursultan Nazarbayev,1940—)

1994年7月,在哈薩克總統納扎爾巴耶夫倡議下,哈最高蘇維埃通過遷都決議,並成立遷都委員會。

1997年12月,哈薩克中北部城市阿克莫拉(哈語意為「白色墳墓」,原名切利諾格勒,1991年哈獨立以後恢復其舊稱阿克莫拉)正式取代阿拉木圖,成為首都。

1998年5月,納扎爾巴耶夫簽署命令,宣布將新首都阿克莫拉更名為阿斯塔納(哈語意為「首都」)。

至2018年,哈薩克遷都整整二十年。原來人口僅有12萬的阿斯塔納,如今已成為中亞腹地乃至亞歐大陸中央的一座核心城市,人口愈百萬,可謂滄海桑田。如今的阿斯塔納已取代阿拉木圖,成為哈薩克的政治、經濟、金融和文化中心,總統府、內閣、議會、智庫、央行等核心機構均落戶此地。這座由日本建築師黑川紀章(1934—2007)規劃的全新城市,展現了卓越的時代感和設計感。而2017年阿斯塔納世博會的舉辦,更使這座城市具備了全球化交流平台的特質。

然而,遷都於一個國家而言,畢竟茲事體大。尤其是對於立國剛六年(1997年)的哈薩克來說,無疑蘊含著極大的風險和變數 。回眸當初,納扎爾巴耶夫何以力排眾議,甚至背著違憲的罵名,毅然將首都從氣候溫暖、景緻醉人的「蘋果之城」阿拉木圖遷往苦寒之地阿斯塔納?要知道,當地靠近西伯利亞,冬季氣溫低於零下40攝氏度,定為首都的話會是全球第二冷的首都,最冷的是蒙古首都烏蘭巴托。

這是一個需要從政治、經濟、國家安全和民族政策等多個維度予以考察的問題。

一、何以捨棄阿拉木圖?

若不計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首府烏魯木齊,哈薩克舊都阿拉木圖是中亞第一大城市。

在蘇聯解體之前,她是中亞地區的工業基地、金融中心、交通樞紐和教育重鎮。自1929年到1991年,阿拉木圖是哈薩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的首府,而在1991年到1997年之間,則延續作為哈薩克共和國的首都。由於外阿賴山(中國稱外伊犁山)眾多山溪的灌溉,阿拉木圖地區土地肥沃,除了生產穀物外,大部分區域已開闢為果園,城市南郊更是漫山遍野植滿蘋果。由此,阿拉木圖贏得了「蘋果之城」的美譽。

豐衍膏腴之地,何以遭捨棄?從一般城市社會學的角度考察,作為首都,阿拉木圖有著天然的短板。

首先,地理格局逼仄,土地資源有限。哈薩克立國之初,阿拉木圖承擔著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多重功能,資源聚集,人口稠密,需要新建許多公共建築,城市面積必須大幅擴展。然而阿拉木圖位於阿拉套山北麓,東西南三面環山,僅在北面敞開有少許平原,這使得她很難提供更多的土地資源,城市空間無法有效開拓,也不可能新建眾多衛星城。

其次,大氣環流不暢,生態環境不佳。阿拉木圖綠化率超過70%,堪稱中亞之最。環境質量卻不容樂觀,空氣污染相當嚴重。造成這種強烈反差的原因,是三面環山地形所導致的大氣環流不暢。哈薩克建國之初,阿拉木圖市內大約有15萬輛汽車,數量並不比烏茲別克首都塔什干多,但阿拉木圖的尾氣污染程度卻遠甚於塔什干。這是因為塔什干位處平原,地形開闊,污濁之氣易消散,而阿拉木圖沒有這個條件。而當冬季來臨,北風又被阿拉套山阻擋,汽車尾氣凝集,經再次沉降形成二次污染。最嚴重時,阿拉木圖機場都被迫關閉。

再次,地震的影響不容忽視。阿拉木圖位於北天山地震帶,屬地殼垂直差異運動很強烈的地帶,發生大地震的概率很高。1812年至1911年,阿拉木圖地區僅里氏7.7級以上強震就發生過至少四次。1911年1月3日,阿拉木圖附近克賓河谷里氏8.4級的強震,幾乎徹底摧毀了整座城市,唯一在大地震中留下的建築物是一座東正教教堂。近年來,阿拉木圖雖沒有發生8級以上的強震,但5級左右的小震不斷,這「另一隻靴子」給阿拉木圖和哈薩克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除上述三點之外,阿拉木圖遭棄,也與她在哈薩克版圖中所處的位置有很大關係。阿拉木圖位於哈薩克東南部,距哈吉(吉爾吉斯斯坦)邊境僅二十公里,與中亞「火藥桶」費爾干納盆地的距離也在一日車程之內,屬「三股勢力」(暴力恐怖勢力、民族分裂勢力、宗教極端勢力)的波及範圍。明成祖朱棣(1360—1424,其中1402至1424年在位)1421年遷都北京,遂有「天子守國門」之說,但那是防範北疆蒙元游牧部落明面上的侵擾。而「三股勢力」對阿拉木圖地區的滲透屬暗流涌動,此處的「天子」無門可守,反而是「危牆之下」,極易淪為靶子。

作為首都的阿拉木圖,卻偏居哈薩克東南一隅。站在國家安全高度,這是一個致命的不利因素。另一個或許是更重要的不利因素,與哈薩克獨立之初的民族構成有關。納扎爾巴耶夫曾說:「哈薩克的一個特點是, 它的主體居民雖是一個最大的民族集團,但卻是不佔共和國人口絕對多數。」

建國之初,哈薩克兩大民族哈薩克族與俄羅斯族人口大致持平。據1989年7月蘇聯最後一次全國人口普查的數據,在當時的哈薩克蘇維埃共和國,第一大民族哈薩克族有654萬人,佔全國總人口比例39.7%;第二大民族俄羅斯族有622萬人,佔全國總人口比例37.8%。不過,在巴爾喀什湖以北,尤其是與俄羅斯接壤的三個州——巴甫洛達爾州、北哈薩克州和克斯塔奈州,俄羅斯族人口卻占多數。北部俄羅斯族聚居區的向心力和歸屬感,成為擺在哈薩克政府面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可首都阿拉木圖卻處於遙遠的東南邊陲,與北方三州的首府巴甫洛達爾、克孜勒扎爾和克斯塔奈的距離分別是990公里、1400公里和1500公里,鞭長莫及。

獨立伊始,人心未定,政治中心不能輻射全國,所引發的系統性風險將動搖國基。於是,首都北遷便成為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抉擇。

二、為什麼是阿克莫拉(阿斯塔納)?

哈薩克首都阿斯塔納冬季極度寒冷,但具備讓人難以抗拒的區位優勢.。圖為當地時間2018年1月1日,阿斯塔納民眾在伊希姆河上享受冰雪樂趣,慶祝新年。 視覺中國 圖

遷都是既定方針,遷往何處,則是一個路徑選擇的問題。

1994年,遷都決議獲哈薩克最高蘇維埃通過後,遷都委員會擬定了新首都應該滿足的三十二項指標,其中主要的幾項是:社會經濟狀況、氣候、地貌、地震風險、生態環境、工程和交通基礎設施及通訊的現狀和發展前景、建築情況和人力資源等。

按照上述指標,符合新都條件的有四個備選城市,分別是卡拉干達州的烏勒套市和首府卡拉干達市、阿克糾賓斯克州(1999年改稱「阿克托別州」)首府阿克托別市和阿克莫拉州首府阿克莫拉市。

前三座城市,各有優勢,亦各有嚴重不足。烏勒套市是哈薩克的地理中心,歷史上哈薩克族各部族曾從四面八方匯聚於此。定都於此,對於「凝聚哈薩克民族」具有無可替代的象徵意義。然而,烏勒套市遠離水源,工業發展滯後,基礎設施薄弱,城市規模也難堪其用。卡拉干達市是哈薩克的重工業基地,基礎設施比較發達。但是,卡拉干達市土地沉降嚴重,生態惡化,宜居程度較低。阿克托別市是石油重鎮,城市各個方面發展均衡,且位於烏拉爾河支流伊列克河左岸。不過,阿克托別市位於國家的西北部,定都於此,面臨與阿拉木圖同樣的問題:難以統籌全國。

相形之下,阿克莫拉市雖然冬季極度寒冷,可她所具備的區位優勢卻讓人難以抗拒。就地理位置而言,阿克莫拉市位於哈薩克的中北部地區,雖非絕對地理中心,卻與各州首府的距離都不遠。從地圖上看,阿克莫拉市所在的同名州,恰好被北方三州——巴甫洛達爾州、北哈薩克州和克斯塔奈州,從東、北、西三個方向環抱,與三州州府的距離更在500公里以內。就地貌和生態環境來看,阿克莫拉市處於半沙漠草原地帶,視野極為開闊。伊希姆河穿城而過,水資源充沛。阿克莫拉土地資源豐富,擁有大規模建設所必須的空間資源。

就基礎設施而論,阿克莫拉市原本就是哈中北部的交通樞紐,且市政建設合理完備,城市翻新的成本在可控範圍內,也不會擠佔過多的發展資金。此外,阿克莫拉市歷史上沒有大地震的記錄,懸在阿拉木圖頭頂上的那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存在。

因此,定都阿克莫拉,便成綜合考量和評判之後的必然之選。

遷都之前,阿克莫拉市人口12萬,其中俄羅斯族約8.4萬。遷都之後,隨著哈薩克中央機構的北移,大批哈薩克族居民也隨之北上,完成了對這座以俄羅斯族為主體城市的「哈薩克化」兌水。目前,阿斯塔納市人口愈百萬,凈增加的90萬人口絕大多數為哈薩克族。

他們明顯改變了哈薩克北部地區的民族構成,也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中亞的地緣政治格局。據1999年哈薩克第一次人口普查資料,巴甫洛達爾州、北哈薩克州和克斯塔奈州的哈薩克族人口佔比分別為38.7%、29.6%和30.9%。而十年後的全國第二次人口普查,三個州的哈薩克族居民佔比已經分別上漲到46%、34%和36%,且仍有不斷上升的趨勢。

北部地區民族構成的改變,也是整個哈薩克人口狀況「哈薩克化」的折射。根據哈薩克國家統計署公布的數據,截至2013年1月,哈薩克1700萬人口中,哈薩克族佔64.6%,俄羅斯族佔22.3%。兩個民族在哈薩克總人口中的佔比,從立國之初的基本持平,變為哈薩克族近三倍於俄羅斯族。

顯然,哈薩克遷都二十年後,人口狀況「哈薩克化」的另一面是「去俄羅斯化」。

三、俄羅斯化與去俄羅斯化

(一)從阿斯塔納的更名史說起

1997年12月10日,納扎爾巴耶夫在阿克莫拉宣布,該市正式成為哈薩克新的也是永久性首都。1998年5月6日,阿克莫拉更名為阿斯塔納。1998年的這次更名,是阿斯塔納在過去四十年里的第三次更名。

1961年之前,阿斯塔納叫阿克莫林斯克,此為俄語讀音,哈薩克語讀音是阿克莫拉,也就是1991年至1998年此處的名稱。這座城市被稱為阿克莫林斯克(阿克莫拉)的另一個時段,是1824年至1961年。1961年至1991年間,這座城市叫切利諾格勒,俄語意為「墾荒之城」,由發動「墾荒運動」的赫魯曉夫親自命名。

依建城以來的時間順序,梳理阿斯塔納名稱的變遷:從阿克莫林斯克(阿克莫拉)到切利諾格勒,由切利諾格勒到阿克莫拉,再由阿克莫拉到阿斯塔納。

從阿斯塔納的更名過程不難發現,這座地處哈薩克族與俄羅斯族勢力範圍分界線的城市,其實也是哈薩克傳統與以俄羅斯為代表的斯拉夫文明交融拉鋸的角力點。這座城市的建立,源自斯拉夫文明對中亞的滲透。而定都這座城市並最終命名,則是哈薩克「去俄羅斯化」的發令槍。

(二)斯拉夫文明對中亞的滲透

眾所周知,沙俄原是一個歐洲國家,離哈薩克草原相當遠。16世紀末,沙俄越過烏拉爾山向西伯利亞擴張。17世紀初,沙俄吞併西伯利亞西部後,開始侵入哈薩克草原。到18世紀中期,沙俄已經吞併了哈薩克的部分土地。

1822年,沙俄政府授權西西伯利亞總督頒布《西西伯利亞吉爾吉斯人條例》(這裡的吉爾吉斯指今天的哈薩克人,而今天的吉爾吉斯人當時被稱為吉科卡門吉爾吉斯),廢除哈薩克汗國原有的政治制度——可汗制。到1860年,沙俄完全征服了哈薩克各部,哈薩克汗國終結(1456年至1860年,歷404年)。

就在《西西伯利亞吉爾吉斯人條例》頒布後不久,即1824年,一支由鄂木斯克南下的哥薩克騎兵隊在伊希姆河岸邊建立了一座要塞,稱為阿克莫林斯克。19世紀末,阿克莫林斯克成為哈薩克乃至西西伯利亞地區的鐵路交通樞紐,這也拉動了阿克莫林斯克及其周邊地區經濟發展。

20世紀尤其是十月革命後,俄羅斯族向中亞(主要是哈薩克)大規模的移民經歷了四波浪潮:1920年代,蘇俄內戰和歐俄遭遇大饑荒,許多人逃難到中亞;1930年代,蘇聯工業化進程開始,大批俄羅斯族支援中亞,發展當地製造業;1941年衛國戰爭爆發後,蘇聯歐洲部分的工廠和人員疏散到中亞和西伯利亞,繼續運轉並支持前線;1954年,蘇共中央全會在聽取了赫魯曉夫的報告之後通過決議,在哈薩克和西西伯利亞大規模開墾生荒地。這就是著名的「墾荒運動」。此後五年,蘇聯政府為開荒投資67億盧布,動員數十萬俄羅斯裔志願者到此地安家落戶。

俄羅斯族移民到來後,辦起了農莊、修建了水庫、挖掘了運河、興辦了學校,大幅度改變了中亞的經濟社會面貌。「墾荒運動」中,共開墾出4000萬公頃的土地,大約是全蘇耕地的五分之一。1958年,蘇聯農業豐收,該地區共收穫穀物5850萬噸,占當年全蘇糧食總產量的40%以上。當時的哈薩克蘇維埃共和國北部成為僅次於烏克蘭的蘇聯第二大糧食生產基地。

為旌表「墾荒運動」的歷史功績,1961年赫魯曉夫親自提議,將阿克莫林斯克更名為切利諾格勒。這個名字一直沿用到1991年。

與俄羅斯遷入相伴隨的,是俄羅斯語言和文化的滲入。19世紀中期,中亞正式併入帝俄版圖,俄語被大量用於行政指令和社會交流,帝俄政府設立俄語學校,在中亞大力推廣俄語。列寧時期,「各民族一律平等」的思想居主導地位,中亞各民族包括哈薩克族都有用本民族語言接受教育和發展本民族文化的權利,但俄語仍被定位為「族際共同語」。

隨著斯大林時代的到來,列寧多元化的語言政策被廢止。蘇聯政府著手幫助中亞各民族「創建和改造文字」,這一政策是為了切斷中亞各民族與突厥文化和阿拉伯文化的聯繫,抑制中亞地區的泛突厥化與泛伊斯蘭化傾向。1920年代,拉丁字母取代阿拉伯字母,成為哈薩克語的拼寫基礎;1940年代,哈薩克語又從拉丁字母改為了西里爾(俄語)字母。1938年,蘇聯以行政手段推行俄語的語言政策升級,俄語成為哈薩克共和國所有學校的必修課。1958年,蘇聯將各地民族語言作為必修課的規定廢除,但俄語仍然是必修課。

由此,俄語成為蘇聯的「第二母語」。1961年,蘇共二十二大正式規定了俄語作為蘇聯各民族人民「第二母語」的地位,成為政治、經濟、軍事、科技等領域的唯一用語。

雙語化(俄語為第二母語)政策在哈薩克地區影響深遠,以至於今天,在哈薩克的國家機構中,俄語仍和哈薩克語一樣是官方語言。

除了語言文字的俄羅斯化,帝俄時代,宗教的俄羅斯化也在哈薩克地區艱難嘗試。為了使哈薩克族皈依東正教,帝俄統治者想盡了一切辦法,如以土地分配優惠和金錢贖買的方式誘惑哈薩克族人改宗東正教。雖然此舉投入巨大、收效甚微(1900年哈薩克地區東正教會共花費27260盧布,卻只有58位哈薩克族人領洗),但畢竟改變了哈薩克地區伊斯蘭教單一信仰的格局。

(三)剝奪「剝奪者」

蘇聯解體後,在中亞地區的獨立浪潮中,本地民族被動員起來,他們都懷著類似的信念:俄羅斯人是前殖民者,所以應該剝奪那些之前的「剝奪者」。而本地民族「當家作主」的途徑,就是通過種種制度設計來擠壓並消除俄羅斯文化的影響。哈薩克遷都阿斯塔納即是一例,與遷都同時進行的北部幾個州行政區劃調整(調整之後,哈薩克從原來19個州變成了現在的14個州)也是一例。

首都及重要行政區劃變化所起的指揮棒效應突出,其必然結果是在哈薩克各個地區俄羅斯族人口的流失和哈薩克族人口的遷入。

1991年之後,哈薩克俄羅斯族再度掀起移民潮,去向是他們的故地俄羅斯、高加索地區以及以色列,這波浪潮持續了十年。在這十年里,單俄羅斯就接收了300萬俄羅斯族人、24萬烏克蘭人、3萬白俄羅斯人,其中三分之二以上有勞動能力,一半以上都受過中高等教育。21世紀開始,俄羅斯族的大規模移民潮已不多見,但在哈的俄羅斯族的人口仍持續減少。截至2006年,俄羅斯族在哈薩克僅剩不足400萬。

與人口流失相一致,俄羅斯族在哈薩克的經濟社會權益衰微,政治參與的空間被壓縮。1995年,哈薩克議會選舉,下院中有43名哈薩克族,20名俄羅斯族;1999年議會選舉,下院增選了14名哈薩克族,卻沒有一名俄羅斯族,下院僅剩的兩名俄羅斯族議員還是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直接任命的;2007年議會選舉,下院中有82名哈薩克族、17名俄羅斯族,俄羅斯族的議席比例比其人口比例還低。而在哈薩克各級政府機關中,俄羅斯族公務員比例更低:14.5%,而哈薩克族卻佔到了近80%。

總體來說,哈薩克的「去俄羅斯化」,輕而易舉,也效果顯著此等舉措迎合了上世紀90年代哈薩克族民族意識的覺醒和復甦,符合哈薩克獨立之初經濟社會資源在不同族裔間再配置的現實而無論是遷都還是「去俄羅斯化」,都是納扎爾巴耶夫「大哈薩克主義」民族政策的體現。如納扎爾巴耶夫所言,「長期以來,哈薩克人被有意識地貶損為二等人,因此在他們心靈深處自然地就聚集起怨恨。」這種怨恨,在現實中化作對首都位置、土地資源和國民政治經濟權益的制度性調整:原來的「二等人」成了「尊貴民族」,而原來的「剝奪者」成了「沉默的少數派」。

四、大歷史視角下的「去俄羅斯化」之利弊

如今的阿斯塔納,102萬人口中有75%哈薩克族居民,這座最初由哥薩克騎兵建立的要塞已經完全變成一座哈薩克人「自己的城市」、「永遠的首都」。而哈薩克北部地區,原有的濃厚的俄羅斯色彩正在淡去,這個過程還在繼續。

但對正處於「去俄羅斯化」過程中的哈薩克而言,一切都是那麼如意嗎?要知道,哈薩克的俄羅斯族都是優質的人力資源,他們是教師、醫生、科研工作者和高級管理人才,他們抽身離去會導致什麼後果,恐怕需要時間的檢驗。而哈薩克以制度化手段擠壓俄羅斯族的發展甚至生存空間,會給哈俄兩國關係埋下何種隱患,也會在未來特定時刻揭曉。

退而言之,假設哈薩克褪盡了俄羅斯的色彩,成為一個文化宗教高度單一的國家,會造成何等局面?放在國際政治大背景下審視,不難得出結論。

哈薩克歷時幾個世紀的「俄羅斯化」,給當地民族帶來了苦難和屈辱。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過程同時是現代文明導入的過程。誠然,以俄羅斯為代表的斯拉夫文明,其滲入哈薩克草原的過程,脫不掉「剝奪者」的罵名。可必須看到,在罵名之下,哈薩克建立了基礎工業體系、交通運輸網路、現代大學制度,包括以城市為符號的定居生活方式……進而言之,讓哈薩克政府產生遷都念頭、具有濃厚俄羅斯色彩的北方三州,其中相當大的土地原本就屬於俄羅斯,是蘇聯時代的行政區劃調整中劃撥給哈薩克蘇維埃共和國的。

現實,是歷史邏輯的必然延續。哪怕現實中疊加著諸多的「不合理」,它也是歷史要素自由組合後鋪展的沙盤。在這個意義上說,哈薩克建國之初,幾個世紀來遷入的俄羅斯族與本土哈薩克族多元並存於這片土地,作為一種存在,它是合理的——儘管在當下的哈薩克教科書中,帝俄與蘇聯時代被視為「殖民地歷史」。為了洗刷這段「殖民地歷史」,以刮骨療毒的手段完成「去俄羅斯化」,猶如向歷史索取高額的賠付

阿斯塔納,因其時尚而被稱為「草原上的迪拜」。不過這座城市中,四分之一的俄羅斯族,特別是那些喪失社會保障的老弱無力者在呼喚:請斯大林站出來!這種不和諧的聲音、不合理的現實,又是誰鑄就的?

或許,用某個一攬子的解決方案來改變所有的錯,這種思維模式本身就走上了岔道

(文章來源:澎湃新聞 作者:楊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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