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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崔說歷史:古今中外第一硬漢居然是個文人

一提到硬漢,各位老友想到的是什麼形象?跨馬橫刀,殺敵無算,孤膽英雄,總之一定是個武者。

其實這個認識從根本上就錯了,一個人之所以有硬骨頭,並不是因為其身體上有多麼的強壯,而是因為其內心的強大,有堅強的意志,意志來源於信念,或者源於宗教信仰,或者源於道德信仰,總之一定是內心的東西使其強大。

從近代史也可以看到,革命先烈們前赴後繼,視死如歸,在閘刀壓頭,刺刀指心的威脅下,絲毫不屈,因為什麼?是武夫之勇嗎?是天生一副不怕死的膽魄嗎?我認為不是,根本原因是信仰,烈士們堅信其死的其所,犧牲是有意義的,生命的輝煌在死的瞬間得到實現。那麼,死就不可怕了,死是其一生價值的開始,歷經歲月,永記人心,從而不朽。

小崔這裡要說的古今中外第一硬漢,是明嘉靖年間錚臣 -- 楊繼盛。

楊繼盛祖籍河北容城,這個地方現在很火,就在雄安新區,屬於保定地界。

楊公自小家貧,早年喪母,繼母不慈,幼年放牛,不得入私塾,只得旁聽,後家人終於同意放牛後可以在私塾讀書。說起來真是苦孩子,從小死了娘,他爹又娶了新媳婦兒給他做後娘,後娘對他還不好,不送他去讀書,只得幫著家裡放牛。

明史記載楊公從下家貧,小崔分析應該也不算貧,就是普通人家,明朝剛經歷弘治中興,老百姓的日子應該普遍不錯,楊公家中務農,有自己的田地,還有牛讓他去放,這在農業社會就有了基本的生產資料了,農業社會有這些就相當於現在商業社會做一個小老闆,因此,小崔猜測楊公家裡經濟 還過得去。

但是,儘管家境還不錯,但就是不讓楊公讀書,楊公很上進,每天放牛閑暇時間在私塾後門旁聽。家裡看這娃兒很上進,逐漸也就同意讓楊公讀書了,不過,還是得先放好牛,再去讀書。

可以看到,楊公的幼年很不快樂,基本可以用嘗盡了世間涼薄來形容。小崔看到現在很多心理學家在分析罪犯的時候,總是從其幼年、童年的經歷去挖,小時候家庭如何如何,經歷了什麼凄涼,然後給其成年後的犯罪行為一種合理的解釋。如果這樣可以成立的話,試問如何分析楊公的幼年和其成年後的捨身取義?

古有人性本善論,也有人性本惡論,小崔確實認可這樣的學說的,只是有些人生而本善,雖經歷醜惡涼薄,只當作磨礪,其善愈善;有些人生而本惡,雖飽讀聖賢之書,只練得狡詐姦邪,其惡愈惡。

楊公讀書很爭氣,學習成績一直不錯,後進入國子監,相當於國家大學,有政府補貼,讀書不花錢,畢業包分配。

31歲那年,楊公中進士。進士是古代科舉考試的最高學歷,一個學子,從縣裡經過縣試(同小學),府里經過府試(同初中),院里經過院試(高中會考)得秀才,到省城經過鄉試(高中畢業)得舉人,到首都經過會試(大學畢業)得貢生,然後皇帝跟前參加殿試(起碼研究生水平)得進士。這一路考過來實在不易,范進50多歲了才中了舉人,這個其實算不錯的了,很多白鬍子老頭才得了童生,也就是才初中畢業。

如果沒有後來死諫告嚴嵩一案,楊公的品行也是值的稱頌的。一般意義上的好官應該是什麼樣的?不貪污腐敗,為官清廉,或許大多數人想到的是這兩句話。小崔認為最高評價應該是一心為民,一切行事準則都是人民的利益。楊公為官一生,不為己逐利,不為皇權獻身,不為官位折腰,一心為民,毫不利己。

可以想見,這樣的官員在官場上不會有太好的前程。經常遭到排擠貶遷,官路混的不咋滴,一直也沒有做多大的官,一直平淡無奇,本來如果沒有意外,這一生就這麼兢兢業業、認認真真、但不留痕迹的過去了。

但,天欲降重任於楊公,先遣奸相於朝中 -- 嚴嵩,明朝第一奸臣,一輩子啥正事兒沒幹,就是跟各類良臣做鬥爭了,誣陷前首輔一代良臣夏言,篡得首輔之位;一味饞上,嘉靖皇帝信道教20年不朝,嚴嵩就哄了嘉靖20年樂呵,弄得國家財政一塌糊塗;買賣官爵。總之是個該殺的主。

楊公的官職與嚴嵩差的太多了,根本不具備正面鬥爭的機會,但是,明朝官場有一個好的風氣 -- 進諫。說白了就是告狀,大臣到皇帝那兒說別的大臣壞話。說啥都行,貪污腐敗啦,執法不公正啦,上班遲到早退啦,甚至不講衛生,不說普通話,說話帶髒字兒,吃飯剩飯。。。

無論啥大小事兒都能告,聽起來兒戲了,但這樣的氛圍下,官員之間勇於樂於開展批評與接受批評的整風活動,帶來的結果就是官場風氣得到改善,你說我不講衛生,那我就三天洗個澡,你說我貪污了,那我就少貪污點兒。總歸帶來的是好的改進。你告我,我告你,誰也不怕去告人,誰也不怕被人告,反正告人後,皇上知道你這個人了,被告了,皇上也記住你這個人了,只要在領導面前混個臉熟,總是有好處的。

但是,一般都是不疼不癢的,一般不會往死里告。很少會寫封信給皇帝,說某某某不好,皇上,咱殺了他吧。

這樣不好,你要弄死人家,萬一告不倒,人家回頭要告你的時候,是不是也得想辦法弄死你啊?你讓皇上也為難,有老友問了:皇上為難什麼啊?真要是有罪就殺了唄。其實殺人這件事兒對於任何一個想做好皇帝的皇帝都是挺難的一件事兒,殺人要謹慎,一個不謹慎殺錯了,就是濫殺、嗜殺、錯殺,史書上一寫這個皇帝要麼是暴君,要麼是昏君。皇帝人家還要這張臉呢。

楊公也去告狀了,告的是嚴嵩,而且是死諫,就是告訴皇上嚴嵩有十大罪,請皇上殺了他。

嚴嵩當時是內閣首輔,權傾朝野。這個內閣首輔是啥意思呢?明朝開國就廢除了丞相一職,皇上之下就是各個大臣,沒有丞相來分皇上的權力。

但這樣一來皇上太累了,啥事兒都得他干,就組織了個班子幫他幹活兒,就叫內閣,內閣班的班長就叫內閣首輔。

告內閣首輔,先啥也別說,打一頓,關鎮府司詔獄。了解點兒歷史的都知道明朝的錦衣衛特務機關的詔獄,那不是人呆的地方,進去不死也得扒層皮,基本上詔獄的獄卒工作狀態很矛盾,有時候很懶,從來不管理監獄的衛生,老鼠跳蚤一堆一堆的,人扔進去很容易傳染個什麼疾病,就死球的了;有時候又很勤快,並且各個都是運動健將,沒事兒了就把犯人叫出來做陪練,拳打腳踢,鞭子木棍這些都是小事兒;有時候還很有創造精神,推陳出新的研發新的刑具,緊跟時代潮流的酷刑,然後和犯人們一起娛樂。都說滿清十大酷刑,跟明朝的詔獄是真的沒法比。

楊公進去了,可想而知受的罪少不了。但是,他是重犯,獄卒虐待一二是有的,上上刑也是可以的,但絕對不敢給弄死了。

嚴嵩著急了,安排兩撥人去施刑,楊公被廷杖100。基本上廷杖100就是打算把人打死的,大木棍人胳膊那麼粗,2米長,掄圓了打兩下人就趴下了,打100下,那還不死了啊。

但是,楊公居然挺過來了,沒有當場打死。但是腿骨被打折了,腿上的肉全都打爛了,人被打的昏迷了過去。

在詔獄行刑完畢,絕對沒有任何的人道主義可言的,沒有醫生、沒有救治、甚至連一口水都沒有,楊公被扔回監牢。

幾個小時後,天色黑了,楊公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的腿骨斷了,腿上的肉全都爛了。自知是沒有人回來救他的,這樣的傷不幾天就會死去的。

楊公真真的天下第一硬漢,換做常人哀嚎待死甚至力求速死以緩痛楚也是正常的。但楊公卻知道自己不能死,這幅身軀死去了,就不再痛了,但嚴嵩就如意了,自己死了就不能跟嚴嵩鬥爭了,那這顛倒的朝綱如何清正?

楊公要活著!只為天下蒼生!

這時候獄卒過來看看楊公的情況,楊公對獄卒提出一個要求,能不能給拿一盞油燈過來。

這個要求不過分,獄卒便取了一盞油燈過來。

接下來的場景讓獄卒一輩子也忘不掉,不僅僅是獄卒,也讓世人永遠也忘不掉楊公。

只見楊公拿起一塊瓷碗的碎片做手術刀,借著微弱的燈光做無影燈,開始給自己做手術。

他把腿上的爛肉用瓷片一塊塊的割了下來。想像一下,一塊瓷片的鋒利程度,勉強可以把手指剌破個小口,用這個做手術刀,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來是多麼的難啊。

古代說到做手術,一般人想到最牛的人就是關羽刮骨療傷,但那是有專業的醫生(華佗),用專業的工具,還有好多人按著他(書上說陪他下棋)的情況下完成的手術。

這跟楊公比起來實在是不如了,明史記載楊公似乎這個時候已經失去了痛覺神經,刮自己的肉就好像是弄了一塊死豬皮在刮豬肉,完全沒有一絲的顫抖、沒有一聲的呻吟。

美國有個大片《第一滴血》,蘭博弄個繡花針給自己縫了兩針,影迷們瘋了一樣的被蘭博的勇氣折服,這些影迷真應該看看楊公是如何給自己做手術的。

這樣做手術,把舉燈的獄卒嚇得目瞪口呆,獄卒這一輩子見的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太多了,但這樣自己一片片剌自己的肉,卻是從來沒有見過。想要跑,腳下卻動彈不得。

獄卒的手不禁抖了起來,這時楊公抬起頭對他說:別晃,燈一晃我就看不清楚了。

如此的平和,似乎是一個做刺繡的老嫗,責怪晚輩把油燈晃動了影響了其做女紅。

就這樣,楊公把自己腿上的爛肉一塊塊的割了個乾淨,然後露出了腿骨,楊公又用瓷片把腿骨上的筋膜刮乾淨。

然後放下瓷片,對獄卒說了聲多謝。閉上雙眼睡著了。

睡夢中,楊公會夢到什麼?一生的苦難和不公?或是夢見自己不曾受這苦難,安然在家享受天倫?或是夢到嚴嵩倒台,自己被當作英雄一般迎回家中?也許夢中也是恐懼,被自己的血肉嚇到,被獄卒的棍棒嚇醒?

這些都不得而知,但小崔猜想,楊公並沒有三頭六臂,也不是銅頭鐵臂,甚至沒有強迫的體力,只是一個文弱書生,他有其熱愛的家人和朋友,有其嚮往的天倫和幸福,也知畏懼恐怖。

但是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往矣。壯哉!楊公!

強大的內心孕育出強大的生命力,楊公居然自醫得生。雖不死,但人已經殘廢了。雖不被殺,但這詔獄算是常住下去了。

一晃兩年過去了,楊公依舊在詔獄,嚴嵩依舊為首輔。楊公幾近垂死卻努力求活,日日坦蕩。嚴嵩雖位高權重,卻總覺得有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於頭上,日日想著如何將楊公害死於獄中。

機會終於被嚴嵩等到了。嚴嵩黨羽張文華上奏摺狀告閩浙總督張經等人,嚴嵩在名單後面補寫上楊繼盛的名字,嘉靖帝草率批複,楊繼盛終於被判斬首。

楊繼盛的妻子得知丈夫背叛斬首,上奏嘉靖:如果我的丈夫真的不可寬恕,那麼請斬我的頭,留我丈夫的有用之身,奔赴前線,必可戰死沙場。

嚴嵩私自將楊妻的奏書扣押,嘉靖根本就不知道有這樣一封奏書。

楊繼盛的好友王世貞一直為救楊公的性命奔波,到這個時候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到詔獄見楊繼盛最後一面,此時的楊公已經貌似惡鬼,幾無人形。王世貞哭著對楊公說到:怎麼就成這個樣子了!

楊繼盛慷慨答道:義之所在,死得其所。

楊繼盛與張經等十餘人一起被刑斬首,屍體棄於市。不日,楊妻也殉夫自縊。

嘉靖四十一年,楊繼盛死後7年,嚴嵩倒台,其子嚴世蕃斬首,家產抄沒,削職為民,兩年後在凄涼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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