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小時光
最近總是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很小很小的時候,很小很小的事情。有時候竟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不由得想把這份思緒寫下來,聊以自慰。
我的童年是在塞北的一個小城中度過的,而我今天要寫的地方,就是這個小城中一處不起眼的村落。若不是高速公路直通到村裡,如今它只怕會和現在中國大多數的農村一樣,漸漸沒了人煙,一直荒蕪下去。
所幸有了這一條高速公路,每當我這個遊子歸鄉,總能看到她的身影,嗅到她的氣息,觸摸到她的肌膚,追憶那些記憶中的小時光。
最想念的,便是一種叫做「海娜花」的植物,愛美的姑娘們常用它作為染指甲的原料。小時候奶奶常將它搗碎,讓我緊緊地攥在手裡,再用黃瓜葉子包好,第二天早上起來之後,便是滿掌心的橙黃色。我便欣喜地向眾人炫耀,和小夥伴們比誰的顏色更加鮮亮一些。
粉紅的海娜花
只是我不明白,奶奶為什麼要用黃瓜葉子呢?新鮮的黃瓜葉子頂花帶刺,若是緊緊地纏繞在我稚嫩的小手上,那滋味可真不好受,況且手心裡還要攥著那黏糊糊的海娜花呢!
姐姐就受不了那帶刺的黃瓜葉,包手的時候百般的不情願,而我卻為了第二天能有一個漂亮的顏色默默地忍受下來。第二天醒來,我們便迫不及待地等待奶奶為我們拆黃瓜葉,那種期盼之情是我之後的十幾年都再沒有體會過的。
果然,我的手是鮮亮的橙黃色,而姐姐的手卻只是淡淡的檸檬黃,我和二哥便一起嘲笑她手上的顏色像屎黃色,姐姐就會不高興地去問奶奶,奶奶一臉無奈地說:「你怕疼,我半夜起來給穎穎加了點,怕你醒來就沒有給你加。」
奶奶在我八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的疑問也只能永遠埋在心裡,沒有人為我解答了。也是從八歲以後,就再沒有人為我用海娜花包手了。而關於海娜花的記憶,卻在成年後的每一個午夜夢回時越來越清晰。尤其是獨在異地生病的時候,想起只是為了我更高興一點就半夜身為我加海娜花的奶奶,難免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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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跟著哥哥姐姐們成天地野,難免會磕碰,奶奶便會進屋拿一片抗菌優給我,讓我按到傷口上。果然,不一會兒血就止住了,我就又活蹦亂跳地去玩了。
後來的成長路上不知經歷過多少的跌跌撞撞,卻再也沒有人為我遞上一片抗菌優,而我也會在受傷之後小心前行,不再莽莽撞撞了。但我想等我子孫繞膝的時候,我一定會隨身攜帶幾片抗菌優,在他摔倒之後按到他的傷口上,然後看著他活蹦亂跳的背影微笑。
老屋的堂前有一個舊式洋箱,鑰匙的形狀是錐子形的,可別小看它!奶奶經常能從裡面變戲法一樣地拿出好吃的來。也許是幾塊餅乾,也許是幾顆冰糖,也許是幾個蘋果……總能引起我們的一陣歡呼。
它就像是一個神秘的寶藏,讓我們既嚮往又敬畏。只要聽到那「叮」的一聲,眼前便彷彿閃現出一條通往寶藏的金光大道,那種喜悅是難以名狀的。
陳舊的洋櫃,在爺爺奶奶手裡一直都有讓我們歡樂的「寶藏」
關於奶奶的記憶,我能想起來的真的是很少了;關於爺爺的記憶,我倒是還能想起來不少,但想到他老人家也未能等到我成年,不免更加傷懷。真希望能從記憶的長河中將這些溫情的時刻捕捉成一個完整的片段,可是它們卻像握在手裡的流沙,越想,越模糊了……
小時候,最高興的便是過年了吧!想念了一年的姐姐就要從太原回來了,我至今都能記得那種從天亮等到天黑的興奮。我一次次地跑到大門口,甚至跑到村口去等待。等他們一家真的回來了,往往是天已黑盡。這時小屋便熱鬧起來了,濃濃的年味瀰漫著整個村莊。
如今,我們雖還在一起過年,但年味終究是不可避免地淡了,即便是我在太原工作後不時相約吃飯嗨歌,但記憶中的那份喜悅和期待,卻難再尋回來了。
那個時候,從村東頭的爺爺家到村南頭的二大爺家,彷彿是一次遙遠的探險。哥哥因為年紀大些,當然是能來去自如的,而我們幾個小的,則在這短短的一段路上產生了許多樂趣:我們經過破敗的小屋,便會幻想裡面住著女鬼;經過磨盤,便會想像當初人們在這裡推磨的場景;經過油房,便會聞著那醉人的香油味久久不肯離開……當然,這樣的機會在小時候並不多,因為大人們總是怕我們跑丟,總是要與大人結伴同行,可越是如此,這條路便越是神秘了。
如今再回去,不禁啞然失笑,那樣四四方方的一個小村莊,便是任意走,只要方向不出錯,怎麼會迷路呢?只是如今著急趕路,再沒有那樣浪漫的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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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金秋時節,四叔便會帶我們去莊稼地里采蘑菇。剛剛收割過的玉米地,只剩下了光禿禿的秸稈,空氣中瀰漫著的是牛糞的清香,沒錯!是牛糞的清香,在城市中聞過了太多的汽油和煙草味,想起那片廣袤的田野,記憶中的味道,怎能不是清香撲鼻呢?
我們穿梭在田埂上,從樹根下,從石縫中,努力地尋找著蘑菇的蹤跡。令我感到沮喪的是,我似乎從來都沒有找到過一片蘑菇,只能是在四叔找到之後急急忙忙地跑過去看:蘑菇是一大片的,傘蓋下結滿了黑油,我們小心翼翼地將它連根拔起,裝進袋子里。不等天黑,我們便滿載而歸了,簡單的烹炒之後,美味便上桌了,每次都被我們一掃而光。
在那之前,我是不愛吃蘑菇的;而在那之後,我也再沒有吃過那樣鮮美的蘑菇了。今年秋天,四叔忙於籌備姐姐的婚禮,也再沒有時間帶我們去采蘑菇了,而記憶中那鮮美的味道,卻時時飄在我的心裡!
兒時,炒著吃農村這樣的蘑菇,一直都有肉的香味
關於童年,關於故鄉,我還能想到些什麼呢?我記得隔壁家的小剛,記得我們去看他家的母牛生產,記得水井旁被沖刷的鮮紅的水蘿蔔,記得老屋東頭高大的棗樹,記得葡萄架下穿梭在土壤中的蚯蚓……可這些零散的記憶,卻拼湊不成一個完整的回憶。
如今我生活在一個並不陌生的城市,我熟知這裡的每一條道路,每一處地標,卻無法對它產生更加親密的感情,深感自己不過是一個匆匆過客。有人說,有家就好了。誰知道呢?未來就交給未來吧,現在,我只想要我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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