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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致碑》為偽漢碑?附圖及譯文

《肥致碑》為偽漢碑?

2008年10月開始,《書法導報》開展了對《肥致碑》中「崩」字的討論,後來,討論又延伸到《中國書畫報》。在書法報刊上為漢碑的疑難字展開熱烈的討論,是近年來少見的現象,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肥致碑》為偽漢碑?附圖及譯文

筆者有幸參加了這場討論。在討論中,確實學到了不少東西,可謂受益良多。在仔細讀碑文和該碑《發掘簡報》及各種觀點的文章後,我對《肥致碑》感到的謎團越來越多,這些謎團不僅僅限於「崩」這個字,有以下幾個方面:

據《發掘簡報》稱,《肥致碑》1991年7月出土於河南省偃師縣的一座漢墓中,該墓中除《肥致碑》外,並無能證明墓主人身份的大件文物。漢碑一般立於墓外,該碑卻放置在該墓一個小側室中。該墓是肥致墓,還是許幼墓?從發掘情況中都不得而知。

該碑碑額十分奇怪,沒寫墓主的名字,卻有漢章帝、漢和帝兩位皇帝的帝號,還有干支紀年及「崩」字。從碑文看不出漢章帝、漢和帝與肥致有任何關係。這種形式在碑文中是絕無僅有的。

一般漢碑提到皇帝時,是用「帝」字,並在碑文中清楚說明是哪一位皇帝。而《肥致碑》只說一個「上」字,這個「上」是哪一位皇帝?

《肥致碑》為偽漢碑?附圖及譯文

《肥致碑》稱道士肥致為皇帝除災變,拜掖庭待詔,並顯示他的法術,按說肥致在當時是最出名的道士了。但《後漢書·方士列傳》中為東漢許多道人都立了傳,為什麼不為肥致立傳,連名字也沒留下?

「掖庭待詔」在漢朝時本不是官職,拜是授予官職時用的字,如拜相、拜帥等,碑文中「拜掖庭待詔」有些奇怪。

碑文中沒說肥致的卒年。肥致死了沒有?如果死了,是什麼時候死的?

碑文中最後一段說的「土仙者大伍公」是什麼人?《發掘簡報》稱「土仙」是肥致,筆者認為證據不足。

以上謎團,不斷地困擾著我。為此我查閱資料,請教別人、反詰自己。討論之初,我將「」釋為「冊」字(其實早在1997年,上海社科院歷史研究所虞萬里先生在其著《東漢肥致碑考釋》中,已將「崩」釋為「冊」字),後來我對這種釋法是否正確也有所動搖了。據筆者所知,目前對「崩」字的釋法有崩、艿、笧(冊)、(朋)、萌、朔等若干種,我現在認為對「崩」字的幾種釋法均不夠合理。這種不合理主要是對這個字在文中的作用不能得到令人滿意的解釋。

《肥致碑》為偽漢碑?附圖及譯文

在不久前,我讀到了貼在《百度貼吧》上王家葵先生《漢肥致碑考疑》一文,雖然沒有讀到發表在《宗教學研究》2001年第5期上的原文,也使我受益匪淺,頓開茅塞。王家葵先生經過縝密考證,直指問題核心,斷定《肥致碑》為偽漢碑,出自民國初年碑估之手。

王家葵先生的考疑,從《肥致碑》的碑刻、碑文和本事三個方面,指出其可疑之處。現只摘其幾點簡述如下。《肥致碑》的碑額、碑名、空行抬頭及碑用等方面都不合漢碑規範;碑文中的「逍遙」、「彷彿」均不是漢時的寫法;「建寧二年太歲在己酉五月十五日丙午直建」中的干支記日與《廿二史朔閏表》不符;碑中所記「赤氣著鍾連天」不見於《後漢書》中《五行志》、《天文志》;「掖庭待詔」荒謬之極,「掖庭」為後宮嬪妃居所,前後《漢書》中,待詔掖庭者僅和番前的王昭君一人而已,一個道士無論如何不可能為「掖庭待詔」的……

王家葵先生對《肥致碑》是偽漢碑的論證是有說服力的,筆者完全支持他的觀點。從這個觀點出發,也解開了筆者前述對《肥致碑》的許多謎團。下面,筆者再作幾點補充。

《肥致碑》為偽漢碑?附圖及譯文

一、《肥致碑》出土時,碑面刻文完好如新,而與該碑立碑時間相距4年、出土僅相距18年的《鮮於璜碑》則風化漫漶相當嚴重,許多字跡模糊不清,兩者差別太大了。

二、《肥致碑》的文風文體與一般漢碑差別甚大,尤其是碑文前半段,極像一段志怪小說。熟悉漢碑文體風格的讀者能明顯感到《肥致碑》的文體風格不同於一般漢碑。

三、《肥致碑》的隸書字體字形與漢碑隸書差別也很大。過去筆者曾認為這是漢碑的一種特殊字體,現在看來,此碑古意太少,晉唐以後隸書風格的成分太多了一些。所謂「體輕味淺,無漢人蒼厚之致」者也。

《肥致碑》為偽漢碑?附圖及譯文

筆者的觀點只是初步的,寫出來希望能夠拋磚引玉,得到行家指點,通過討論,逐漸去偽存真,還原歷史真實。

此文寫完時,見到了剛剛評出的全國第八屆書學討論會入選論文目錄,獲三等獎論文有陸明君的《〈肥致碑〉的真偽問題及碑中「封」字考說》。因未讀該文,所以不知作者對該碑真偽問題的看法,但可知《肥致碑》的真偽已經有人開始重視了。寫到這裡,筆者突發奇想,如果能用現代科學技術手段檢測出《肥致碑》確切成碑年代的話,要比寫文章考證它的真偽簡單多了,果真能如此,則是漢碑研究中的幸事。 (宋開羅)

《肥致碑》全稱《河南梁東安樂肥君之碑》,建於東漢建寧二年(169)五月。碑高97.3厘米,寬47.5厘米,隸書19行,滿行29字,有界格。1996年出土於河南偃師南蔡庄村,現存偃師市商城博物館。此碑內容與東漢道流活動相關,《肥致碑》主要是記載了章和二帝與道教徒的交往,故頗為道教研究者重視。墓主肥致,字萇華,東漢梁縣人,是一位蜚聲海內、群士景仰的道家人物,因擅方術而被詔入宮,受封「掖庭侍詔,賜錢千萬」。一般說來,碑額當題碑名,此乃漢碑慣例,如《鮮於璜》碑額「漢故雁門太守鮮於君碑」,《張遷碑》額「漢故谷城長盪陰令張君表頌」,《衡方碑》額「漢故衛尉卿衡府君碑」,《韓仁銘》額「漢循吏故聞熹長韓仁銘」等,而《肥致碑》額正中「孝章皇帝孝和皇帝」,左為「孝章皇帝太歲在丙子崩」,右為「孝和皇帝太歲在己丑崩」,共28字,卻不是碑額,可以說是特例。碑文突出介紹肥致作為方士的事迹,通篇充滿神秘的道教色彩,對研究東漢道教文化有重要的參考價值。由於碑文記有肥致的籍貫、姓名和事迹,故也可以認為是墓誌。

該碑由於出土較晚,保存極為完好,字口鋒芒宛如新發於硎,清晰逼真,沒有太多剝蝕風。

河南梁東安樂肥君之碑

漢故掖庭待詔君諱致,字萇華,梁縣

人也。其少體自然之恣,長有殊俗之操,常隱居養志。君常舍止

棗樹上,三年不下,與道逍遙,行成名立,聲布海內,群土欽仰,來

集如雲。時有赤氣,著鐘連天,及公卿百遼以下,無能消者。詔聞

梁棗樹上有道人,遣使者以禮娉君。君忠以衛上,翔然來臻,應

時發算,除去災變,拜氵掖庭待詔,賜錢千萬,君讓不受。詔以十一

月中旬,上思生葵。君卻入室,須臾之頃,抱兩束葵出,上問:君於

何所得之?對曰:從蜀郡太守取之。即驛馬問郡。郡上報曰:以十

一月十五日平旦,赤車使者來發生葵兩束。君神明之驗,譏徹

玄妙,出窈入冥,變化難識,行數萬里不移日時。浮游八極,休息

仙庭。君師魏郡張吳齋、晏子、海上黃淵,赤松子與為友生,號曰

真人,世無及者。功臣五大夫雒陽東鄉許幼仙,師事肥君,恭敬,解止幼舍。幼從君得度世而去。幼子男建,字孝萇,心慈性孝,常思想神靈。建甯二年太歲在己酉五月十五日丙午直建,

孝萇為君設便坐,朝莫舉門,恂恂不敢懈殆,敬進肥君,鈊順四

時所有,神仙退泰,穆若潛龍,雖欲拜見,道徑無從,謹立斯石,以

暢虔恭,表述前列,啟勸僮蒙。其辭曰:

赫赫休哉,故神君皇,又有

鴻稱,升遐見紀,子孫企予,慕仰靡恃,故刊茲石達情理。願時仿

佛,賜其嘉祉。

土仙者,大伍公,見西王母昆侖之虛。受仙道,大伍

公從弟子五人,田傴、全囗中、宋直忌公、畢先風許先生,皆食石

脂仙而去。

《肥致碑》為偽漢碑?附圖及譯文

一個「縣」字見真偽

——破解《肥致碑》之謎

宋開羅

傳成碑於東漢建寧二年(169)的漢碑《肥致碑》是後人偽造的嗎?該碑很多疑點可以證明是「偽造」之說。

《肥致碑》的形制與一般漢碑有很多不同。絕大多數漢碑的碑名都刻寫在碑額上,碑額上的碑名大多是篆書,也有的是隸書。如中平二年(186)所立漢碑《張遷碑》碑額篆書「漢故谷城長盪陰令張君表頌」,延熹八年(165)所立的《鮮於璜碑》篆額「漢故雁門太守鮮於君碑」,再如建寧元年(168)所立的《衡方碑》碑額隸書「漢故衛尉卿衡府君之墓」。漢碑也有一些是無碑額的,這些無碑額的漢碑大部分不題碑名,如《乙瑛碑》、《禮器碑》等。永興二年(154)成碑的《李孟初神祠》雖無碑額,但在碑文前兩行題隸書碑名:「故宛令益州刺史南郡襄陽李□孟初神祠之碑」,碑名這些字比碑文的字大一倍,還有立於延熹七年(164)的《孔宙碑》有篆額「有漢泰山都尉孔君之碑」,碑文第一行又有隸書:「有漢泰山都尉孔君之銘」,二者只有「碑」和「銘」一字之別。《李孟初神祠碑》和《孔宙碑》題寫碑名的形式都是比較少見的。

《肥致碑》為偽漢碑?附圖及譯文

局部

《肥致碑》題寫碑名的方式非常奇怪。《肥致碑》雖有碑額,但碑額上未題碑名,而是寫了兩個距成碑時間近百年前的皇帝的帝號,以及這兩個皇帝建元時的干支和「」字,字形大小與碑文相仿,看不出這兩個皇帝與下面碑文內容有什麼關係。《肥致碑》的碑名寫在下面第一行開頭,字形大小與碑文一致,不另起行。漢碑中絕無如《肥致碑》這樣的形制。

為人立傳之漢碑的碑名一般形式是只寫碑主人的官職和姓氏,如前述之《張遷碑》、《鮮於璜碑》、《衡方碑》和《孔宙碑》等,也有少數在官職之後寫上碑主人的籍貫,如前述之《李孟初神祠碑》。《肥致碑》卻不同,它的碑名是「河南梁東安樂肥君之碑」,緊接著又寫了「漢故掖庭待詔」六字。碑名中河南是郡名,梁是縣名,《漢書?地理志》河南郡下屬有梁縣。「東安樂」三字應是鄉里名,已無從考證。漢人書寫籍貫均寫到縣級,未見寫到鄉里級的,漢碑碑名中寫籍貫者就不多,寫到鄉里更不可能。按正常寫法,《肥致碑》的碑名應寫為「漢故掖庭待詔肥君之碑」,或加上籍貫寫為「漢故掖庭待詔河南梁肥君之碑」,像現在這樣籍貫寫上鄉里名,碑名之後又寫上「官職」,次序顛倒的寫法太奇怪了。

《肥致碑》為偽漢碑?附圖及譯文

局部

《肥致碑》的碑文緊接著上面的碑名和「官職」文字,不另起行寫道:「君諱致,字萇華,梁縣人也。」這裡把肥致的籍貫寫成「梁縣人也」,這又非漢碑寫法。《肥致碑》系後人偽造在這裡又露出了馬腳。

秦始皇統一中國後,廢除分封制,在全國推行郡縣制。郡是地方一級行政單位,縣是郡下面第二級行政單位,全國共有37個郡級政區,後逐漸增加到49個,平均每郡下統20來縣。漢朝繼承了秦朝的郡縣制,同時封劉姓子弟為王,建王國,王國的地位與郡相當。漢碑中如果提到人的籍貫,都是寫作「郡名(國名)——縣名」的格式,但不署「郡」字和「縣」字。如《張遷碑》:「君諱遷,字公方,陳留己吾人也。」即說張遷的籍貫是陳留郡己吾縣。再如《曹全碑》:「君諱全,字景憲,敦煌效穀人也。」即說曹全的籍貫是敦煌郡效谷縣。這兩人的籍貫都是只寫郡名和縣名,而不寫「郡」字和「縣」字。

也可能有人會提出疑問,這兩個例子的縣名都是雙音節的,單音節的縣名是否也不寫「縣」字呢?答案是肯定的,漢碑人的籍貫即使是單音節的縣名,同樣也不寫「縣」字。如熹平三年(147)成碑的《婁壽碑》:「先生諱壽,字元考,南陽陰人也。」即婁壽的籍貫是南陽郡陰縣。

現代人在說到籍貫地名時,正規文件中必須寫明省名和縣(市)名,還要寫上「省」字和「縣(市)」字,如「河南省蘭考縣」。但是在非正規場合可以省略「省」字,雙音節的縣名也可以省略「縣」字,如說蘭考縣時可以說「河南蘭考」;但單音節的肥名卻不能省略「縣」字,如說杞縣就要說「河南杞縣」而不能說「河南杞」。漢朝時卻不是這樣,那時的正規文件如碑文中提到籍貫,雙音節郡名不寫「郡」字,單音節的郡名則寫「郡」字;縣名無論單雙音節,一律不寫「縣」字,這種省略是規範寫法,毫不含糊,無一例外。

如《孔宙碑》的碑陰有孔宙的門生故吏數十人的名字,這些人名字前都寫有籍貫,一律不署「縣」字。如「門生陳留平丘司馬規字伯昌」,即司馬規的籍貫是陳留郡平丘縣。「門生北海劇秦麟字伯麟」,即秦麟的籍貫是北海郡劇縣。「門生魏郡魏孟忠字待政」,即說孟忠的籍貫是魏郡魏縣人。

按《肥致碑》的碑名和碑文所述,肥致的籍貫為河南郡梁縣,那麼碑文開頭應寫「君諱致,字萇華,河南梁人也」。而不應像該碑寫的「君諱致,字萇華,梁縣人也」。少寫一個郡名,多寫一個「縣」字,這絕不是漢朝時的寫法。

漢朝時不但碑文寫籍貫時不署「縣」字,在史書中也是這樣寫法。史書人物傳的籍貫中縣名不論雙音節單音節,均不署「縣」字。如《後漢書?楊震傳》:「楊震,字伯起,弘農華陰人也。」楊震的籍貫是弘農郡華陰縣。《後漢書?蔡邕傳》:「蔡邕,字伯喈,陳留圉人也。」蔡邕的籍貫是陳留郡圉縣。史書中的寫法和漢碑中的寫法是完全一致的,這說明籍貫中郡名不寫「郡」字,縣名不寫「縣」字,是那時約定俗成抑或官方規範的標準寫法。

古代為人立傳時,籍貫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內容,因此其格式有嚴格的規範。籍貫的表述格式有明顯的時代特徵,這是可以用來區別古文獻成文年代大致範圍的標誌之一。這種在人物籍貫中縣名後不寫「縣」字的表述方法大約可以劃個什麼時間界限呢?我們可以在史書中找到答案。

唐宋時改郡一級行政單位為州(府),這時人們的籍貫寫「州(府)名——縣名」;明清時在州(府)之上建了省一級行政單位,這時人們的籍貫不寫州(府)名,而寫成「省名——縣名」的格式。從唐宋一直到清朝,歷代史籍中人物傳記的籍貫,雙音節的縣名都不寫「縣」字。如《宋史?王安石傳》:「王安石,字介甫,撫州臨川人。」說王安石的籍貫是撫州臨川縣。《清史稿?阮元傳》:「阮元,字伯元,江蘇儀徵人。」說阮元的籍貫是江蘇省儀征縣。可單音節縣名中的「縣」字寫與不寫,在各個朝代就有不同了。

查閱史書可知,《新唐書》和這以前的史書中,人物籍貫單音節的縣名都不署「縣」字,如《新唐書?李白傳》附《張旭傳》:「旭,蘇州吳人。」說張旭的籍貫是蘇州吳縣。從《宋史》開始,直到《清史稿》,人物籍貫中單音節縣名寫上了「縣」字。如《宋史?范仲淹傳》:「范仲淹,字希文……蘇州吳縣人。」《宋史?司馬光傳》:「司馬光,字君實,陝州夏縣人也。」再如《清史稿?潘錫恩傳》:「潘錫恩,字芸閣,安徽涇縣人。」等。

史書中,人物籍貫單音節的縣名寫不寫「縣」字,唐宋之際是個分界線。

從籍貫中單音節的縣名寫上「縣」字這一點來分析,《肥致碑》的成碑年代不可能早於宋代,據此可以判定,《肥致碑》是後人偽造的。至於這個判定是否能夠成立,筆者敬希有識之士批評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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