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守著的那個女子一心愛的仍舊是帝王
哪怕他守著的那個女子一心愛的仍舊是帝王
南城鳳陽殿是一座有名的歷史古迹，如今已是天寶元年，南城新上任的縣主龐生對此處古迹更是大加修復，一時之間，往來參看的遊人倒是不少。
龐生之女龐清清對此殿頗為情有獨鍾，閑來問起家中的教書先生，那先生知點野史，便樂呵著將這段不為人知的秘辛告訴了她。
相傳這還是一千年前肅寧王登基時，所修的一處避暑行宮。肅寧王一生征戰四方，一統天下，威名顯赫。
可是內宮之中卻只有三位妃子，其中的一位德懿夫人據傳便是此處行宮的女主人。鳳陽鳳陽，實則為有鳳朝陽，陽為日，日為天子，可見肅寧王對德懿夫人隆恩甚寵。
可惜野史上卻說，這位夫人並未得帝王寵愛，相反帝王登基不久便將之扔在鳳陽殿中，離上京遠有千里，至死都未曾拉回她的屍骨。
據說當時的南城乃是一位位高權重的年少將軍的封地。那將軍竟背著帝王與德懿夫人私通，生起反叛之心，後來借著這個名頭，帝王一舉踏破南城的城門，斬殺了這位將軍，同時也將德懿夫人挫骨揚灰。
後世對這位夫人倒是褒貶不一，有人說，這位夫人有著傾國之貌，所以讓那位將軍也難逃她的情網。又有人說，這位夫人背叛肅寧王，實則該死，將軍不忠於君，罪本當誅。
歷史上對此眾說紛紜，各有其議。
教書先生看著聽得痴迷的龐清清，佯裝深咳一聲：「不知徒兒你覺得到底德懿夫人是該贊還是該詬？」
龐清清扯著衣襟上的錦帶，抬頭帶些迷惑之色問道：「師傅，您覺得呢？」
教書先生哈哈大笑，左手拿的戒尺輕輕落在她撐著手掌托的腦袋上：「你這小丫頭，往事已矣，不過一段亂言而已，竟沒見你平日對詩書有如此興趣，實則該打，該打呀。」
龐清清卻不這麼認為，她小時被父親帶去見過鳳陽殿。
那時高台之上的廟宇已是十分破敗，就連殿頂飛檐難以分辨其狀。
可是這殿也歷經千年，唯有殿前那兩座氣勢恢宏的獅雕仍然矗立，守著這座古老的宮殿。
她總覺得裡面有聲音，像是曾經很熟悉的樣子，又像是在招引著她，讓她前去探尋秘密。
已是三更十分，龐清清喚來自小長大的婢女和侍從，在她的授意之下，偷偷摸摸從後院爬出府中，前往鳳陽古殿。
長街明燈已熄，路上只有打更的人高聲叫喊夜深露重。
而至鳳陽殿不遠處，人煙稀少。可那宮殿卻是燈火通明，遠遠望去，殿外還有衣袂翻飛的掌燈宮女。
龐清清覺得詭異極了，旁的婢女膽怯著拉著她的衣袖說道：「小姐，要不我們回去吧…」
「怕什麼，你們兩個在這呆著等我回來，我前去看看到底是有何異像。」
待龐清清走至殿前時，那殿門之前的高台之上正佇立一位身披金甲，身高八尺，鬚眉如戟，姿顏雄偉的男子。
那男子聲如鳴鐘，厲聲問道：「台下何人，竟要闖殿！」
龐清清正局促不安低垂的頭顱猛地抬起，朝那男子望去，那男子頓時大驚失色，緩步下來，未有預兆地緊緊攬她入懷。
「子梧，你終於回來了…」
龐清清掙扎著想要退出他的懷抱，奈何他著實孔武有力，她實在是扳動不得。
苦皺著臉說道：「大哥，您能放開小女子不，小女子真的只是路過，要知道您這麼座大神在這，小女子怎敢闖殿…」
那男子放開了她，捧著她的臉說道：「子梧，你莫要怪我這般嚴密防守，我這是在救你…」
「什麼意思？」
「你先進殿，今夜這殿由我來替你守…」
龐清清是被他抱著入了殿。殿外的掌燈侍女上前服侍，全都恭敬地齊聲喚道：「恭迎娘娘回宮…」
回宮！龐清清連忙在那人懷裡下了地，朝著鏡中一看，雲鬢花顏，鳳眼微翹，已非她的容顏。
她抓著離她近處的婢女問道：「我是誰？」
婢女有些驚訝，囁嚅著說：「您是德懿夫人啊…」
怎麼會呢，龐清清覺得匪夷所思極了，明明她只是夜深翻牆出逃，前來探個究竟。怎麼會突然之間成了德懿夫人。
方才那男子擔憂著問道：「子梧，你這是怎麼了？肅寧王今日派來的殺手我已經將之斬殺，你莫要害怕…我會守著你的…」
「你？」
「你怎麼不相信我呢，肅寧王他，根本是信不過你，自你識他這麼多年，依舊不肯放過你…」
「可我…」龐清清聽著他的苦言相勸，對上他的眼睛很想對他說，她真的不是德懿夫人…
「子梧，夜已深了，你先休息，其他諸事，明日再說。」他轉身背離龐清清，朝著門口走去，宮娥們也都隨他出去，掩好門扉。
只有龐清清徹夜難眠。第二日晨起，她看著面前端進來盥盆的男子。那男子身上的鎧甲已是覆上清霜。她有些赧然問道：「你為何要在殿外如此守夜，這本不該是你的職責…」
那男子低聲一笑：「子梧，旁的人我不能信服，這世上你能信得只有我了…」
她怔然地望著眼前的男子：「那大王呢？我不是他的夫人？」
「你可知曉，他將你留在這裡，是為了一舉殲滅你我，虧我浴血奮戰為他打下這片江山，到頭來，他竟因你是前朝公主，我父為前朝司馬大將軍，想要削我兵權，斬草除根…」
「怎麼可能…」龐清清聽得一頭霧水，更覺得其間有萬千迷惑引導著她想要窺探清楚。
待她梳妝完畢，那昨夜的男子依舊伴在她的身旁，未曾離開。
她瞥了他兩眼，徑直向前走去。而她背後的男子卻依然緊緊跟隨。
殿門外已不是平日所見景象，高台上每隔五步便有侍衛，漢白玉階之上也有精兵陳列，盡頭是嚴兵把守的正陽門。
「這是？」她轉頭朝著那男子問道。
「肅寧王已然按捺不住了，萬一有一日，他帶兵前來殺你，那麼為了護你，我也萬死不辭。」
他溫和地娓娓訴道，聽在龐清清心底，卻是湧上難言的苦澀。
不知不覺，已是一月有餘，這一月以來，那男子對她事無巨細，眼中愛戀卻是難以掩藏。
他日夜守在殿外，每日晨起那鎧甲之上都覆著霜屑。
怕是這般相待，定是情深已久。她卻平白當了德懿夫人，想來卻是有點嫉妒真正的德懿夫人…
可是他說，她被肅寧王所騙，一片痴心妄付。
那夜燈火闌珊，殿外一片混亂。她從嘈雜之聲醒來，急忙套上外衫，走至門前一看，門外已是嚴陣嚴待，殿外那個身著金甲的男子正滿臉怒意望著不遠處黃袍加身的男子。
那應該便是肅寧王，她剛想要下去台階尋他，便被他一把扯住，厲聲喝道：「子梧，快進殿門！」
龐清清不解道：「那是肅寧王，是大王啊…」
對面氣宇軒昂的君王冷笑一聲：「子梧，你身為前朝公主，我本憐你，娶你為妻，你竟與南城將軍苟合，兩人聯合想要謀反…」
「我…我沒有…」此時的龐清清竟也分不清自己為何這麼凄然，只是她覺得眼角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落入指尖一瞬，像是燙傷了整顆跳動的心臟一般。
「那年夏天，你帶著一堆兵馬，在一片殘垣廢墟之中找到我，大王，你說你對我一見傾心，因為我那雙眼睛比山間清泉還要清澈…後來你登基稱帝，說是南城為我造了一座行宮送我，說有場禍事要讓我避避，說你會來接我…大王…你為何要殺我呢…」
君王笑得滿是嘲弄，他的聲音像是無常索命的鐵鏈響音，聽來讓人瑟然發抖。「子梧，你覺得我會留前朝餘孽，你覺得我會信任司馬家的子孫…我何時對你傾心，只怕，那就是你的夢而已…」
夢，原來如此。面前身著金甲的男子推她入了殿門，將之封死。
他輕輕淺笑：「子梧，我為你守殿，絕不讓他們進來…」
透過門縫之間，能看清他揮刀斬敵那般英勇無畏的模樣。君王狠心地朝他連射三箭，箭入心肺，他卻依然斬殺著上前源源不斷的敵人。
她躲在門後，蜷縮著緊緊捂著嘴，低聲哭泣。
原來，原來帝王的情愛如此淺薄，原來，在帝王心中，最愛的依舊是江山如畫。可是他的心底深處，執念卻唯有一人。
第二日晨光熹微，龐清清倒在鳳陽殿外，一睜眼直直望向彎腰看她的路人，她伸手揉了揉額頭，忽然發現她爹竟然站在她腳邊正怒目而瞪著她。
「爹…我…」
「你說，你昨夜幹了什麼？害得你爹我嚇得…你…你這個丫頭」
龐清清立馬坐起，瞅準時機，急忙離開。
只是走了不遠，再回頭看著那宮殿在晨光之中依舊巍峨雄立。
後世多少人窺探的那些隱秘，又有誰知道那鳳陽殿外有那個有如天神一般的守殿人。
哪怕他守著的那個女子一心愛的仍舊是帝王…
文/苑小月
圖/青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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