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的故事(二):人與人最大的差異,是認知的差異
(一)
小學課本里,有這麼一個故事:
有個善良的小男孩,在海灘上看到一隻小海龜正往海里爬,爬得很慢很慢,於是他捧起小海龜,把它放到了海里;
突然間,成千上萬隻海龜來到了海里,就在這時,軍艦鳥突襲而來,屠殺謝幕。
(二)
卡尚街頭,我拉著周勤在當地節慶的人群中穿梭,那些穿著黑罩衫的伊朗姑娘們害羞地對我們笑,膽子大的就沖我們揮手,再熱情些的會對我們說AUX,比划了半天才明白原來她們是想和我們拍照。
在伊朗,我們像明星一般被追捧著。用英文向當地姑娘講述上海的生活,夜店、舞廳、茶室、歌劇院和遊樂場,還有地鐵里的流浪漢、餐廳後廚的老鼠和小時候弄堂里收舊貨的吆喝聲。
我想讓她們知道,所謂都市,就是適合流浪的城市——能讓身體或心靈無家可歸的人,從容找到臨時棲息地的地方——一座在夜晚沒有燈光、沒有貧民窟的都市是殘忍的,因為它不適合流浪。
說到得意處,突然有一雙憤怒的眼睛打斷了我,那是卡尚當地的一個中年婦女,她撥開年輕姑娘們,擠佔掉我面前的空氣,用伊朗語對我說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句子。
在夜色里,她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彷彿與生俱來著一種道德的正義感,堅定而鄙夷地望著我。
最後,她伸手將我的頭巾狠狠向前拽了一下,一臉不滿地走開了。
《古蘭經》里說,「先知啊!你應當對你的妻子、你的女兒和信士們的婦女說:她們應當用外衣蒙著自己的身體(當她們外出時)。這樣做最容易使人認識她們,而不受侵犯。真主是至赦的,是至慈的。」
那時我才明白,原來在她眼裡,我無知、不檢點,並且還妖言惑眾,向當地的年輕姑娘傳播「異教思想」;可就在前一天,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中年婦女,則從懷裡摸出蛋糕派認真地交我手上——據說,投食,是當地人表達歡迎和好感的方式。
(巴列維王朝時期的德黑蘭街頭)
伊朗,曾是中東第一個立憲的國家,也曾是中東最開放的地區。
巴列維王朝在1962年通過《選舉法》,首次允許女性公民投票——無論以霍梅尼為首的宗教勢力多麼反對,現代化的生活方式就是這麼迅速地影響著一個深陷在政治專制和宗教的社會,不僅僅是兩性、少數族裔、亞文化群體第一次在政治上平權,而是現代司法系統代替了宗教法。也因此,憲法革命開始了,直到1979年,伊斯蘭革命爆發,沙王在動亂面前,提出了白色革命——建鄉村學校、實行股份制。
傳統主義和當代注意的分庭抗禮,是現實利益的撕扯,可投射到普通大眾身上,則是意識形態與階層輸出的價值。
我在前述中遇到的這兩位當地的中年婦女,一個是傳統穆斯林,他們對於宗教戒律嚴格恪守,甚至有一種狂躁的氣質;而另一個,則更像受過當代教育、看到過外面世界,卻自願選擇了傳統生活。
我不知道這種自上而下的改革究竟有多少成效、能有多深入。因為,人與人最大的差異,是認知的差異。
可我又明白,這些僅僅是差異,並不是對立。所以哪怕萬分不樂意,我還是很沒誠意地披著頭巾,度過了在伊朗的短暫時日。
在我離開伊朗的2個多月後,伊朗官方廢除了婦女在公共場合摘掉頭巾就逮捕的法案,而後,保守黨四處抗議。
摘除頭巾,只是第一步。
所有文化意識形態的滲入,都要經歷虐戀搬的折磨,而現代文明的標誌之一,就是能夠接納不同、確立和平推出機制,讓參與者們好好分手。
宗教是不允許分手的,異教徒,就要被毀滅;梁山幫派也是不允許分手的,你要退夥,就得死。
(三)
小男孩的父親說:小海龜慢慢爬,本是為了觀察危險,一隻海龜進了海,就相當於告訴同類:沒有危險,可以下海。
人,按照自己的認知做了一件善事;然而,生態是一種哲學。
所謂生態,無論是自然的,還是社會的,都是從下而上,以自組織的形式自由構成;所謂哲學,從生態中生長而出,所以哲學家們費盡心思去解構、去解讀、去體會、去理解,唯獨無法設計。
最終剩下的,好像只有「敬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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