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燉魏晉南北朝（九）：孟德聞檄三軍勇，本初南渡兵將亡（第一章終
第一章 魏武揮鞭
第九節 孟德聞檄三軍勇 本初南渡兵將亡
來到曹操帳前的人名叫許攸，字子遠，從小就和袁紹、曹操交情不錯（少與袁紹及太祖善），官渡之戰前一直在袁紹手下作謀士。袁紹在官渡與曹操對峙時，許攸建議袁紹避實就虛，繞過曹操大營，直取許都奉迎天子討伐曹操，袁紹一如既往的拒絕了許攸的建議。與此同時，許攸得知他在鄴城（袁紹大本營）的家屬因為觸犯法律，被審配逮捕，覺得自己在袁紹這兒混不下去了，於是逃奔曹操（攸知不可為謀，乃亡詣太祖），這會兒剛剛來到曹操帳前。
曹操聽說許攸來了，來不及穿鞋就跑出來迎接，並笑著對許攸說（公聞攸來，跣出迎之，撫掌笑曰）：「您來了，我的事兒就成了啊（吾事濟矣）！」這畫面太美，我不敢看：曹操光著腳，拉著許攸的手，滿臉堆笑的說這麼肉麻的話，不知道許攸作何感想。
分主客落座後，許攸開始問曹操：「糧草還剩多少啊？」宛如上級檢查工作的口吻，多少跟你有啥關係，你能給是咋的？！
曹操收起剛才的笑容說道：「還夠一年的量。」
許攸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忽悠，接著忽悠，重說！」
曹操估計是一臉懵逼，這人到底是幹嘛來的？不過想想姜尚對於姬昌（願者上鉤）、黃石公對於張良（孺子可教）的考驗，也許是測試咱呢，就答道：「糧草就還夠半年的量。」
許攸把臉一沉，道：「曹公請多一點真誠，少一些套路，是不是不想打敗袁紹了？」
曹操又拿出了先前臉上那肉麻的笑容，說道：「之前開玩笑呢，糧食只夠一個月的了，您說咋整！？」
許攸微微點頭，捋著鬍鬚娓娓道來：「您現在孤軍獨守，內無糧草、外無強援，這屬於大寫的花樣作死啊，您離狗帶不遠了（公孤軍獨守，外無救援而糧谷已盡，此危急之日也）。」不過糧草的事既困擾著曹操，同時也困擾著袁紹，許攸接著說，「袁紹從北邊運來萬餘車糧草，屯在故市（今河南滎陽東北）、烏巢（今河南省新鄉市延津縣僧固鄉史固村），守將淳于瓊是個中二漢子，您只要使輕兵進攻，就能燒毀烏巢的糧草，這樣的話不出三日，袁紹必然自敗。」
聞聽許攸的此番言論，曹操大喜，荀攸和賈詡也力勸曹操依計行事。於是曹操留下荀攸和曹洪鎮守大營，親率步騎五千前往攻擊淳于瓊。
曹操命令士兵趁著夜色玩起Cosplay，穿袁軍的戰甲，打袁軍的旗號，又兵士把馬蹄裹上布，馬嘴綁上繩，以防發出聲音。曹軍士兵每人抱一捆柴草，經過的路上遇到袁紹的巡邏軍隊盤問，就回答說：「袁公恐怕曹操襲擊後方輜重，派兵去加強守備。」聽的人信以為真，這傢伙絕對是中二，天底下有抱著柴火加強糧倉守備的嘛？
到達烏巢後，天色已東方既白，曹操圍住袁軍輜重，四面放火，袁軍營中大亂。淳于瓊看到曹軍兵少，就在營外與曹軍短兵相接，幾合之後向袁紹求援，自己便退回營中固守待援。
曹操襲擊淳于瓊的消息傳到了袁紹軍中，寧國中郎將張郃建議袁紹引兵救援淳于瓊（曹公兵精，往必破瓊等；瓊等破，則將軍事去矣，宜急引兵救之），如果袁紹聽從張郃的建議，曹操是沒辦法偷襲烏巢成功的。然而袁紹聽從了郭圖的建議，派張郃、高覽領舉重兵去攻打曹洪、荀攸鎮守的曹軍大營，只派輕騎兵去增援烏巢。
結果可想而知，一方面早有準備的曹洪抵禦住了張郃、高覽的進攻；另一方面，曹操大敗淳于瓊，燒毀烏巢全部存糧殺士卒千餘人，將他們所有鼻割下，連同牛、馬的舌頭一同送往袁軍，袁軍將士大驚。郭圖見其計策不成，便誣陷張郃，說他本來就不願意去進攻曹軍大營，所以領兵攻打不賣力氣，才導致烏巢失守。
張郃、高覽是又氣又怕，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率眾投降了曹操。曹操見到張郃來降非常高興，對張郃說的話對比之前對許攸來降時說的話，就能看出其喜悅之情，他說：「昔日伍子胥不能早早覺悟，才使自己陷入絕境，哪裡比得上微子拋棄殷紂、韓信離楚歸漢呢（昔子胥不早寤，自使身危，豈若微子去殷、韓信歸漢邪）？」於是拜張郃為偏將軍，封都亭侯。
曹操這邊又是拜將又是封侯的，一片喜氣洋洋，袁紹可慘了，大將死的死、降的降，好不容易運來的糧草也付之一炬，無將無糧還打什麼仗。果然袁紹軍中大亂，士兵潰不成軍，袁紹和兒子袁譚棄軍北渡，單騎逃回黃河以北。
曹操斬殺袁紹留下的士兵多達七萬餘人，繳獲的輜重財物更是不計其數，其中還包括曹操軍中將官與袁紹的往來書信，說是和袁紹嘮嘮家常、探討下量子力學知識肯定是沒人信，正常人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是通敵的書信。然而曹操卻一把火燒了這些書信，並說：「當年袁紹強大之時，連我都不能自保，何況我手下的這些將官呢（當紹之強，孤猶不能自保，而況眾人乎）！」曹操以寬廣的胸懷換來的是他心中規劃好的結果——「冀州諸郡多舉城邑降者」。
這就是三國時期三大戰役（還包括曹孫之間的赤壁之戰、孫劉之間的夷陵之戰）之中最早打響的的官渡之戰，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屌絲逆襲戰役，戰役結果是以曹操之弱勝袁紹之強。
這樣的結果不僅讓我想起袁紹和曹操共舉義兵討伐董卓時候的情景：
袁紹問曹操：「這事兒如果沒成，那麼你要怎麼辦呢？」
曹操反問道：「您一下如何呢？」
袁紹似乎成竹在胸，說道：「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眾，南向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
曹操微微一笑說：「我以道統運用天下人的智慧和力量，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
曹操是個滑頭，對於袁紹的問話他先是把皮球踢回去反問，再是說了一些假大空的套話，而如今竟然在官渡給了袁紹當頭一棒；袁紹是個實在人，當初怎麼說的，現在就是怎麼做的，但是估計他沒想到，阻止他「南向以爭天下」的人竟然會是曹操，回首往事，不勝唏噓，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
本初哥哥仗打敗了，日子還得過，《後漢書》記載他率領八百騎兵逃至黎陽（今河南省浚縣）以北，其部將蔣義渠營中，拉著蔣義渠的手說道：「我的項上人頭就託付給你了（孤以首領相付矣）！」之前叛變的郡縣聽說袁紹回來了，紛紛歸附。
袁紹敗了嗎？肯定是敗了，但僅僅是官渡的戰役敗了，作為割據勢力袁紹並沒有失敗，算是傷筋沒有動骨，如果袁紹能吸取這次失敗經驗，那麼也許「捲土重來未可知」。
曹操勝了嗎？肯定是勝了，那麼因何而勝？後來諸葛亮在《隆中對》中說的很明白了：「曹操比於袁紹，則名微而眾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強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
最後，用曹魏文人繆襲的《克官渡》來結束這場可歌可泣的戰役：
克紹官渡，由白馬。
殭屍流血，被原野。
賊眾如犬羊，王師尚寡。
沙醿傍，風飛揚。
轉戰不利，士卒傷。
今日不勝，後何望！
土山地道，不可當。
卒勝大捷，震冀方。
屠城破邑，神武遂章。
第一章終，在本章澤然君和大家一起回顧了曹操的上半生，從曹氏先祖講到了官渡之戰，如果按照年齡來計算，曹操的人生已經過了大半，此刻45歲的曹操距離65歲的人生終點，也就僅僅20年了；但如果按照事業高度來計算，曹操才剛剛迎來人生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波峰。有個詞叫激流勇退，歷史中的曹操肯定不會這樣，然而在《亂燉魏晉南北朝》中澤然君要讓曹公先退居二線，把舞台讓給年輕人，因為世界終歸是年輕人的。
人雖然退了，茶不能涼，請允許我在第二章開頭將曹操的後半生以流水賬的形式羅列出來，以作後文的線索之用，就好比以後說到劉備在南陽隆中和諸葛亮「約約約」的時候是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也就是曹操北上跟烏丸撕逼的那年；再比如後文說道呂蒙同學白衣渡江爆關二爺菊花的時候是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也就是曹操吹燈拔蠟的前一年。成為線索這麼重要的職責，是我們的老朋友曹操義不容辭的責任，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發揮餘熱，服務燉迷。
（《亂燉魏晉南北朝》第一章《魏武揮鞭》完結，敬請期待第二章《亂燉魏晉南北朝之文豪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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