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寒來望春歸

今天凌晨快兩點鐘的時候，我從床上重重地摔了下來，左腰腹撞上了層疊式床頭櫃的桌角尖，疼得我眼前全黑，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聞聲趕過來的孩他爹手忙腳亂地想抱起我，被驚醒的兒子也趕過來幫忙。只是他們並不清楚我為何會摔下來，也緩解不了我的痛…

恍然想起某一年在上海的時候，也是深夜近凌晨時分，我狠狠地摔在去衛生間的大理石地面上，兩眼發黑，半天都爬不起來，那時候他就坐在一門之隔的床頭看電視，媽媽就在小房間睡覺，我沒吭一聲，一個人趴在地上很久才緩過來…

再回想當年凌晨獨自在產房生寶寶，當那種幾乎難以承受的痛楚和恐慌、孤獨和無助的感覺一波波襲來之時，我也是死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從頭到尾清醒地保持沉默，直到兒子響亮的啼哭劃破寂靜的清晨，淚水才無法自控地奔涌而下…

還有那一年大年初一清晨在武漢，剛剛出月子的我抱著襁褓中的孩子被他家人強邀去歸元寺進香。途中，我腳一軟摔倒在公交車上，摔倒的那一刻做母親的本能勝過了一個人自我保護的本能，而沒有用手去撐地的結果就是摔得無比狼狽。那時候我身前身後就是他家人和剛榮升為父親的他，但扶我起來的卻是身側那個被我撞到的陌生人…

在這樣清寂的清晨，我想起諸如此類一幕幕的往事，那些孤獨、那些無助、那些難與人言的苦澀，一點一點湧向我，淹沒了我一直以來擁有的愉悅寧靜和幸福。

原來，我很早很早前就已經懂得：在人生這條路上，太多的時候，誰都不會是你的依靠，只有你自己。那些你以為極愛你的和你愛極的人，都不是，也許不是他們不願，也許他們只是無能為力，也許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需要，但不管怎樣，他們和你雖咫尺卻天涯...

人們常說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誰先到來，我摔下去的那一瞬間居然還想起了這句話。人們說那句話的意義無非是讓我們要珍惜眼前，過好現在，要懂得預先籌謀，以防萬一，而我想到的卻是包容與放過。只是，包容什麼、放過什麼，包容後、放過後，還剩下的是什麼，你可懂？

那些身陷苦痛中的人常安慰並鼓勵自己說：這世上永遠都有比你悲慘太多的人。是啊，在我們幸福歡笑的時候，有太多人正身臨各種絕境；在我們矯情委屈的時候，有太多人在承受被親人愛人背叛和欺騙的傷害。

然而，不是所有看得見的絕境才是絕境，不是人們看得到的傷害才是傷害，有些絕境和傷害穿著溫柔的外衣卻生生將你捆綁至窒息。只是，這世上，誰不是在自己必須要趟過的人生長河中獨自掙扎不止呢？在我心中，那條長河中每一個水分子都名叫孤獨。

那天，回家途中，我被一輪夕陽感動得不行，看著結滿薄冰的人行道反射著它耀眼的光芒，我忍不住下車拍下它橘紅色的溫暖。

我說：夕陽在路盡頭燃燒，就像誰在我心路，釋放著暖和光。那一刻我想到的不是身邊人，而是遠到已經永遠消失於我生命之中的TA。有過溫暖就會懷念，有了懷抱就想依靠，如今，懷念漸少，也似乎再不奢望有依靠。一切的一切，恍如隔世…

最近，常常地，當我靜立雪中時，都似乎能看見有一個自己越走越遠。我伸出手，卻發不出呼喚和挽留的聲音，就這麼看著那個我越走越遠，那個背影被孤獨浸蝕，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直至形跡模糊，難以辨認…

人們說時間真是個好東西，堅定了不該堅定的，動搖了不該動搖的…這背後的涵義，我不知道你讀出的是什麼，妥協和認命？理智和智慧？而我看到的是：不得不放棄的悲愴和沉默。

此刻，天已大明，窗外一改昨日的濃濃雨意，又是艷陽伴藍天。就像不管多麼眷念這白雪皚皚的季節，我依舊會說幾度寒來望春歸；就像不管變得多麼孤獨冷情，我依舊會在某個晚歸的路上寫下這樣的句子：一彎眉月，正勾著誰家的屋檐盪著鞦韆，我在晚歸的路上想念著我們的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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