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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子會所 新舊 6

安妮可從來沒想到過,婆媳之間會有這樣的戰爭,她向來享受的都是公婆的寵愛,雖說公婆都是農民,但是淳樸善良,從來都把好吃的好玩的盡著給她,公公甚至還自己織蟈蟈籠子,硬是大老遠地給她帶了個蟈蟈來玩,把她當成小寶寶了。安妮有個龍鳳胎弟弟,自己的父母從小到大讓她知道自己是姐姐,要照顧弟弟,有了什麼糾紛只會罵她,護著弟弟。

做慣了別人的姐姐,做慣了家裡的受氣包,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人寵被人疼的一天,安妮對自己的婚戀生活,一萬個滿意,反而看自己的娘家不順眼了。

說書般說完了這段鬥法,艾米累得不輕,可心裡是痛快的。安妮滿口附和,當然了,雖然自己公婆好,可是女人們當然要站在同一戰線,那種表面上說著好話,實際上明裡暗裡挖你小家的牆角,不讓挖還哭天抹淚扮可憐的婆家,誰遇上誰倒霉,幸好艾米夠強大,不信這個邪,不然還不知道怎麼被婆家剝削。艾米聽了很滿意,本來么,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只有老公那種自私鬼,才會裝瞎看不見。

不過,安妮的生活也引發了艾米的同情,親爹媽對她反不如公婆好,這事也少見。安妮說:

真的,我騙你幹嗎。我爸媽來看我,你知道是圖什麼嗎,他們會把公婆給我帶的那些雜糧啦,新鮮土雞蛋啦,拿回去給我弟吃,我媽還送去給我舅舅吃。我婆婆一個個給我攢的頭生蛋,被我媽直接就拿走了,說頭生蛋稀罕,我弟總加班得給他補身體。拜託,我是坐月子的人啊,我媽跟看不見似的。還得我婆婆安慰我,說沒事,她回去再攢些給我拿來。我婆婆真的對我好好,這次來會所她聽說錢很多,也心疼,心疼我們要花這麼多錢,就自己給我拿了兩萬塊,我當然不會要的,可是她非要給,說坐月子是大事,大事上媽不心疼你誰心疼你啊。我公婆過日子也節省著哪,但人家捨得給我花錢,還生怕我不要哪。

人比人,氣死人,艾米誇張地撅起嘴:不跟你說啦,這不是故意來氣我嗎。

安妮一笑:可我娘家不給力啊,我弟讓我媽寵壞了,變著法就是從我們幾個人手裡騙錢用,我那時不是要生了嗎,在待產,數著陣痛,他就能在微信上催我,讓我給他的遊戲充錢!老大不小的人了,還跟個中學生似的,學習學習不行,工作工作不行,我爸媽把他當皇帝,他也就窩裡橫,一出來他啥也不是,啥也不行,就這,我媽讓我跟他學學,說他孝順父母……簡直了。

娘家慢待女兒,倒是婆家把媳婦捧在手心裡,各人有各人的命,艾米回想自己的父母雖然沒百依百順地寵自己,但也是什麼事都把自己放在前面的,最疼愛自己的是老外婆,眼看都上了歲數的人了,還眼巴巴地要來給自己抱寶寶呢。之前接外婆來了趟北京,大兒子讓她抱得不撒手,看著重孫,愛得不行。大約人與人的緣份跟婚姻一樣莫測,沒有什麼是理所應當,得到了,只有幸運,得不到,只能說隨緣吧。

安妮也有些話忍下了沒說,要說她父母最過分的,是她十一歲那年,無意間聽到大人們閑談,原來龍鳳胎其實男孩先出生,隨後是女孩,也就是說,她應該是妹妹,弟弟應該是哥哥。可父母硬生生安排他們成了姐弟,什麼事都是你讓著弟弟,弟弟小,你大,你要懂事。

這件事安妮一直埋在心裡,從那時起她就不再為了委屈自己偷偷哭了,她會爭會搶,會拚命用功讀書,連上了校運會都發了狂似的一下跑下了三千米,本來參加的人就少,她得了個亞軍,從此還真的開始長跑,鍛鍊出了別人趕不上的好身體。

父母不愛我,偏心弟弟,讓他們偏心去,我可是要自己成全自己的。在家裡我只是個要照顧弟弟的姐姐而已,在外面,我是獨一無二的自己。

憋著這麼一口氣,安妮一路遙遙領先,學習工作找對象結婚,樣樣比人強,更把弟弟比得爛泥扶不上牆,提都提不起來。只是爹媽也就更有理由要求她照顧弟弟,多幫著弟弟。行吧,反正能幫人,可比躺在那裡被人幫好多了。

連生孩子安妮都比別人順當,早早生好了,早早下奶,萬事不用人操心。婆婆摟著她心疼,她給婆婆笑,說我都沒怎麼痛,您哭什麼。

婆婆擦著眼淚說:你一個小妮兒,恁地要強……恁要強,痛也不會說的……

安妮忍住了沒哭,她跟婆婆之間,有著女性之間最樸素的互相憐惜。不要強怎麼辦,要強還活得這麼辛苦,不要強還不是死路一條么。這世界想要逼死你有千萬種辦法,理由只有一個,你是女孩。一個女孩從千軍萬馬里殺出來,上了好大學,有了體面工作,找到了好男人,順利生下寶寶,能讓她動心的,也不過就是這麼一點發自內心的愛,和同情。

懂得你才會心疼你,才體恤你付出了多少,才能擁有如今的一切。不然還不是跟自己親媽一樣,以為自己走了狗屎運,搞不好還是搶走了弟弟的運氣,才有這番成就。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陸遠芳稍事休息,隔了三天,又去公司開了一次會,這次可是馬拉松,跟合作單位有好幾件大事要定下來,跟領導談完了,還要跟技術部門對接,技術部門談的同時,銷前部門也要列席,討論其中產生的利益。整個過程財務和法務都坐鎮在一旁。千頭萬緒,總得慢慢梳理。

陸遠芳身體恢復得很快,饒是如此,也還是虛弱,進入了工作狀態她從來都如入無人之境,,只是這種高強度的會議開下來,殫精竭慮,整個人像榨乾了的橘子,助理幾次進來給她送了西洋參茶,她沾沾嘴唇,完全喝不下。心頭有團火,燒得人不知如何是好。懷孕這段時間裡耽擱了不少事,事情越拖,做起來就越麻煩。

會議中她問到以前盯項目的一個女總監,精明幹練,怎麼不見,對方說她做了試管嬰兒,好不容易才懷上,這下連股權都放棄了,直接辭職回家養胎了,另一個說可不容易了,後來胎膜提前破了,硬是卧床保胎,整個人半倒吊著那麼保護胎兒,她真勇敢,要換我就不要了。

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題外話,說了幾句就言歸正傳。只是這閑話是針,一根根都戳在陸遠芳的心上,她深深理解那個女總監,她似乎是四十上下的年紀,眼看生育年齡要到底限,不去奮力保胎,以後恐怕再無生育的機會。職業女性能得一個不錯的位置,不知付出多少血汗,但為了要個孩子,這些付出可以統統抹殺,一切歸零。前提是,你確定有這麼一塊肉,讓你犧牲所有。

只可惜,她已經沒有了,失去就是永遠失去,孩子,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要做一個媽媽,有九九八十一難恐怕還不止,可我們還沒有開始,就這麼結束了。

會議開得很順利,一些關鍵條款雙方核定無異議,接下來就由雙方的法務去討論合同了。幾方代表起身握手寒暄,陸遠芳起來了一下又坐回去了,身邊女同事眼疾手快把她扶著慢慢站起來,在場人等無不動容,這明顯是身體欠佳,還是這麼認真地把整個會議走下來了。

對方公司的老總感慨地說:陸小姐是巾幗英雄,以事業為重。我年輕時也這麼拼,現在不行了,身體跟不上。現在這些女老總里,只有夏雪蘭最能幹,我看陸小姐比她也不差。

下屬們捧場賠笑,陸遠芳聽了夏雪蘭的名字,微微變色,也勉強跟著笑了笑。

夏氏的千金她能比嗎,夏老總的眼中,兒子女兒都比旁人金貴,自己這周身武藝,也只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施展,夏氏防賊似的防著她,生怕繼承人被她蠱惑,多半也怕她婚後插手生意,分權自立——一個大集團有這種驚人的小家子氣,也不過就是個土財主,不是他們看不上她,是陸遠芳看不上夏氏。

只是無論看上看不上,最讓她傷心腸斷的是孩子,一念至此,痛不欲生。

ASK隔著大玻璃窗,遙遙地看著陸遠芳,她那張臉專註於工作,不自覺地散發光芒,這光芒應該只有他能看到,ASK的心裡又酸又痛,轉身回到工位上埋頭把手裡的活儘快趕上了。兒女情長有什麼用,陸遠芳只會喜歡對公司有用的人,如果自己沒出息沒本事,那又能有哪一點能讓她看見自己,更別說喜歡自己了。

黃昏時分,助手攙扶著陸遠芳慢慢地走到電梯那裡,ASK按了開門鍵,陸遠芳低聲說了句謝謝。ASK說我送你們,我開車,你陪著她吧。他是對助手說的,助手看了看陸遠芳的臉,沒等說話,ASK又說,一會兒我回來接著加班,正好把車給你開回來。

陸遠芳答應了一聲,助手扶她在後排坐好。ASK是賽車遊戲高手,真車也開得不錯,問了聲地點在哪兒,飛也似地就把車開到了。他心裡還巴望陸遠芳誇他一句,卻不知陸遠芳對開車坐車心理陰影尚在,緊緊地皺著眉,話也懶得說。

助手扶著陸遠芳上了樓,ASK把手插在兜里,說我就不上去了。陸遠芳嗯了一聲,說:你也別加班太晚了。ASK聽到她關心自己,開心得不知怎麼好了,只有嘿嘿傻笑。

電梯里助手看看陸遠芳,想說什麼又忍住了。陸遠芳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嘀咕了一聲還是個小孩子。助手知道她是說ASK,可是心裡不服,ASK年輕孩子氣是沒錯,可現在流行的不就是年輕帥男孩么,跟女老闆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多好,氣死那個夏氏的三公子。那個夏總繡花枕頭一包草,凡事都是妹妹給他拿主意,婚事還靠他老爹,這種人要來做啥,當吉祥物么?那不如挑你身邊的痴情帥哥小弟,多靠譜啊。

陸遠芳心裡沒有這些事,她滿心想的都是工作。到了會所門口,助理還想送,陸遠芳說不用了,囑咐了她幾句,讓她早點回去休息。陸遠芳自己拿了包和大圍巾,低著頭進了門,周圍幾隻巨大的鮮花花籃把門口堵著了,都是賀喜溫愛莉生孩子的。陸遠芳繞過去望裡面走,不提防花籃後面閃出個人,她嚇了一跳,險地就是一個踉蹌。

徐明皓一把扶住她,又覺得不妥,趕緊放手,手裡那大把花束啪地掉在地上,旁邊一堆羅羅嗦嗦的包裹,都被打翻了。

陸遠芳一看是他,雖然知道事故是自己的錯,雖然也因為他百般示好,尤其是工作上幫到了她,讓她不再那麼反感。但這事尖刺一般,深深地扎在她心裡。她臉色蒼白,語氣不善:

你來幹什麼?

徐明皓知道她不願意看到自己,說:我正好路過,就過來看看你……對不起,我走了。

他穿著黑衣大衣身材高大,看著甚是登樣,引得小護士們一路目送,不知這又是什麼故事。可也沒有人敢多嘴,只是在後面幫陸遠芳拿了那些花和禮物,給她送到了房間去。

陸遠芳自己進了房間,看也沒看那些東西,就跟小護士說:你們收了吧,我不要。

戴思瑾在嬰兒活動室看著寶寶游泳,那小小肉團戴著游泳圈,在裡面四處浮游,手腳划動,跟大人游泳一樣,只是她實在太小了,看著跟動畫片一樣,可愛得讓人不知如何是好。戴思瑾笑著錄了下來,這些天就拍照錄視頻她的移動硬碟就快滿了,珍貴的記憶,一去不返,孩子就這麼眼看著長大了好些。

段姐收拾了包裹,紅著眼睛從裡面出來。戴思瑾跟她不熟也見過幾回,知道是負責另一片房間的月嫂,她禁不住問:怎麼了這是?

後面有人氣憤地接上了話,一看是那個宣揚母乳的媽媽,她瞪著眼睛殺氣騰騰:

怎麼了?問她!我孩子一下水,都被燙紅了!幸好我就在旁邊,這要是我一眼看不到,那你們還不知怎麼弄孩子們呢。今天是趕上醫生在這裡,檢查都方便,說沒什麼事,要是醫生不在那怎麼辦,還得我抱著孩子跑醫院嗎?我住會所圖的就是方便省心,你們敢燙著我孩子,像話嗎?

周遭一群護士月嫂都來勸,想必這也來回拉鋸半天了。一個小護士小聲說:沒那麼誇張,沒真燙著……

母乳媽媽更不幹了:怎麼叫誇張了?要真燙著了你們誰能負責,誰能?我告訴你……她手指指著段姐:你就不適合做這一行,趁早別禍害新生兒,別干這個了!

段姐被她說的,眼淚在眼睛裡打轉,嘴唇動了動,卻也不敢說什麼。

多謝大家支持小廣告業務,立竿見影,

收入從20塊到60塊這樣增長,

增長率簡直驚人啊,哈哈哈。

公號後台的編輯器或還可改進,

但是數據挖掘真是毫不含糊,

現在也更能理解那種流量狂,

追逐十萬加,因為立即折現。

說起來我對流量追逐毫不陌生,

作為第一代網編我很了解這些,

只是那時就有很大的困惑,

為了流量真的就能不擇手段,

比如把標題改得怎麼誘人再加上圖,

確實流量能換錢,廣告數額巨大,

但我們提供的內容是好的嗎?

僅僅是拿錢,拿數目權衡,那很簡單,

而且社會也往往認為有錢最牛,

網上有關注度最牛,最酷,最有權勢,

但這些數字是可以被運作出來的,

是可以專門為了服務大眾,取悅大眾,

拚命討好去作出爆款,熱文,

乃至某些所謂的大IP,都是這樣。

我唯一能全面掌控的是我的創作,

我要寫什麼樣的小說,

要寫什麼人,什麼事情,

在其中堅持什麼觀點和立場,

這完全,徹底屬於我,

我也完全,徹底對此負責。

我很慶幸自己運氣不錯,

之前的小說能賣出影視,

讓我不至於還要再找工作,

可以安心在家陪伴孩子,

順便寫些自己想寫的東西。

但在接觸很多影視方的同時,

我感到同樣要面對取悅別人的問題

怎麼寫才是更有戲的,

怎麼寫才是更受歡迎的,

怎麼寫才霸屏博得萬千粉絲的,

……

很對不起,恐怕我真的做不到。

也許我最珍貴的地方就是

不妥協。

也不想去妥協。

除非走投無路,

妥協換得生存,

是沒辦法,也不可恥。

但既然我還有一點點自由,

那我希望我能堅持不妥協。

微博:叢蟲時移事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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