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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本書里識東坡

不敢寫人物,因為所知多是道聽途說。讀過陶文鵬先生編著的《一蓑煙雨任平生.蘇軾集》和林語堂先生所寫《蘇東坡傳》,忍不住還是記下了一些,只做我的讀書筆記。

看林語堂對蘇東坡的勾繪:樂天派、道德家、好朋友、散文家、畫家、書法家、詩人、釀酒師、工程師、佛教徒、士大夫、皇帝的秘書、飲酒、練瑜伽、對民心腸慈悲、政治上堅持己見、生性詼諧愛開玩笑。

如此說來,這蘇軾豈不是享盡天下美事、盡露生之傲骨、豪灑曠世奇才、幾乎人見人愛,還能有如他洒脫、活得盡興之人嗎?

蘇東坡一生,從杭州起任,經密州、徐州、湖州、黃州、常州、登州、潁州、揚州、定州、惠州、儋州,最後仙逝於常州。期間多次於各地往返京都,所去多地為謫貶。

按一般俗世的看法衡量,蘇東坡一生坎坷多舛,飽經憂患拂逆,但我們很少看到他的怨和恨,他沒有變得尖酸刻薄,相反,他的人性溫和厚道,浩然之氣在他的詩文書畫間蕩漾,在他於各地留傳的惠民舉措間迴旋。

這是我最喜歡的人生態度。想起了羅曼羅蘭的那句話: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在看清了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在密州,蘇東坡在最難過的日子裡寫下了最好的詩歌。憤怒與苛酷的火氣全無,只有安詳平和與順時知命的心境。思念第一任妻子王弗,蘇東坡寫下《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崗。

還有《 望江南·超然台作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都寫於密州。

在杭州,蘇東坡建醫院,疏通運河,修西湖,不間斷向朝廷請命賑災,與民同吃同住。他對弟弟子由說:「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乞兒。眼前見天下無不好之人。」

在黃州時,一次夜遊,在江上小舟中飲酒,夜晚天空極美,蘇軾一時興起,唱詞一首: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這首詞竟引起他順江逃走的謠言,太守去查,見他在住處卧床未起,鼾聲如雷。當時他屬被貶,無聖令不得離開,他就在那蠻荒之地開山種田,植樹桑麻。

這種解脫自由的生活,引起精神上的變化遂表現在寫作上。諷刺的苛酷,筆鋒的尖銳,緊張與憤怒,全已消失,代之而出現的,是一種光輝溫暖、親切寬和的詼諧,醇甜而成熟,透徹而深入。

被貶謫到海南儋州時蘇東坡六十歲,已近暮年,從中國的北方到潮濕蠻荒的最南方,「食無肉,病無葯,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對他來講,是真正的流放。

且看他都做了些什麼。

在村民的幫助下,他自己蓋陋室,取名「檳榔庵」;帶著大狗「烏嘴」,與村民隨意暢談,輕鬆便過半日;去鄉野採藥,考訂種類,記了大量的醫學筆記;習書之人愛好墨,島上沒有,他便自製,差點兒燒掉房子;指導陪伴他的兒子過寫詩作畫……

蘇東坡一生的顛沛流離,與宋朝的另一位文人息息相關,王安石。他們在歷史洪流中狹路相逢,伴隨著宋朝命運的跌宕起伏。

王安石變法八年,百姓遭塗炭不止八年,變法失敗之後是長期慘烈的當權派與反對派的黨政之爭。那場政爭悲劇之發生,一個人個性上的缺點是重要起因,王安石不能接受忠言,不願承認自己犯錯。也因此,變法的餘孽大大動搖了宋朝的根基,不可逆轉。個性堅強是一種美德,但要看用堅強的個性來做什麼事。千萬不能把固執當做美德。王安石的這一個性,鑄成民之難,國之殤。

王安石下野以後,蘇東坡去看他,與他討論詩與佛學。一次,蘇東坡對王安石說:「我另有一些話要跟你說。」王安石立刻臉上變色道:「你要提起往事?」蘇東坡說:「我要說的是國事。」然後他力陳由王安石引發的戰事、對讀書人的迫害。王安石先是煩躁,之後不語。

蘇軾之曠達與赤情,由此可見一斑。

愛妾朝雲得一子,蘇東坡想自己半生流離,愛子情深,寫到: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唯願我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可惜這個兒子只長到三歲,在他去貶謫之地的途中夭折。

蘇東坡與弟弟子由關係非常好,謙恭禮讓,一生相伴,兄弟情深。弟弟才學稍遜,但性格內斂,做事圓融。東坡則才氣襲人,且性情剛正,在官場遠沒有弟弟順遂。

讀書人能用別的方法謀生,最好不要做官,蘇東坡的一生際遇既如此。可個人的命運總是脫離不了他所處的時代,才情橫溢的一個人,不走仕途,出路何在?一入仕途,便身不由己,想退,都不行。蘇東坡後半生多次拒做京官,只想於一清凈地聊生,皆不能如願。他的才華與性情皇上和太后愛,當權對立派大臣們嫉妒且恨,蘇東坡又不願蠅營狗苟般周旋,就註定他仕途劫難頻頻。

即使在天堂般的杭州,也不是遍地荷花牡丹,歌舞昇平,蘇東坡他不可能一直放聲大笑,縱情高歌。他是通判,還有他不願見的犯人,不忍判的罪,所以他在詩中鄙夷自己,不忍放棄那一點薄祿。再超然的人,也得有世俗的衣食養他幾尺之軀,否則那超然何處安身?

難得蘇東坡,有能力讓他的鬱悶與沉重在詩中以別樣的洒脫自然呈現,不迴避,入心以後,也可流於山水風物。

最喜歡這首《琴詩》:

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

何等俏皮,有靈氣!禪性思維表現得如此舉重若輕。

蘇東坡主張在寫作上內容決定外在形式,一個人作品的風格是他精神的自然流露。他後來的文字,既無道德目的,又乏使命作用,卻深得人們喜愛。這充分說明,人們,多是喜平和愉悅,不喜衝突與爭鬥。檄文,只少數人會鍾愛,且目的,超乎文字的意義本身。

蘇東坡在中國歷史上的特殊地位,一是由於他對自己的主張原則,始終堅定不移;二是由於他詩文書畫藝術上的卓絕之美。他的人品道德構成了他名氣的骨幹,他的風格文章之美構成了他精神之美的骨肉。

以上兩項的彼此成全,中國歷史上有了獨一無二的蘇東坡。風骨與才華兼具,誰能抵得過此中魅力的誘惑,從古至今,有骨,有肉,有血,還有趣,他稱得上男神級人物。他一生長遇不淑之人,他不與之為舞,可以直言,卻不恨,足見他大智大勇,天真爛漫之性情。

天下才情斐然的人很多,可因少了一些男兒的風骨在,很難如他千古被人稱頌。人與才,不能絕對分開來看,這也是人文精神的靈魂。

真正的蘇東坡如同一隻虛幻的鳥,這隻鳥也許直到今天還夢遊於太空星斗之間。所謂浩然之氣,孟子曰:偉大的道德動力,就是人求善、求正義的高貴精神,至大至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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