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境之南，足球沃土：留學生的越南足球觀感
越南U23打進決賽的當晚，我的大學好友孔明空城發來微信，問我能不能談一下對越南足球的認識。他之所以找我，是因為我於2008年9月—2009年7月以交換生的身份赴越南進行了將近一年學習，對這個東南亞鄰國有一定的了解和認識。作為一個敏銳的媒體人，他自然很想了解這個國家的足球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何有如此大的進步。
圖片來自BongDa越南足球的微博
說來慚愧，我對越南足球的認知實際上很少，不多，也是去年（2017年）年中才開始突然想要關注越南足球的，並在個人微博上關注了名為「BongDa越南足球」的越南足球資訊，裡面有許多關於越南足球的消息，都是第一時間更新，如果感興趣的可以去關注一下。在越南生活期間，我從觀察到親身參與，對這個國家的足球有一點小感悟。孔明空城邀我就越南足球寫一些東西，我有些猶豫，畢竟在越南學習和生活已經是十年的事情了。這個國家的足球水平早已不是我印象中的樣子了，我只能告訴他，就寫一下十年前在越南生活期間和足球有關的所見所聞吧。
我當時所在的學校是河內國家大學國際學院，可能在網上搜的話很難找到這所學校，以致很多人以為我讀的是一所「野雞大學」。河內國家大學是越南數一數二的學校，國內的留學生一般都會選擇它所屬的人文大學、外語大學等就讀，而國際學院當時是國家大學為了給留學生學習，特地進行嘗試所創辦的一個學院，我們算是第一批在此就讀的留學生。現在國際學院已經成為河內國家大學的國際系了。當時與我們一起就讀的還有廣西幾所高校的留學生，還有就是其他國家的留學生，比如說寮國。
（圖）河內國家大學
國際學院的學生主要還是越南學生，主要是學習語言，再輔以其他的文化課程。我們當時的校址在Hacinco，是一個學生村，在越南留學過的人都知道，十分有名。我們所有的學生都在一棟六層樓的教學樓里學習，有英語、法語等等，當然，還有學習中文的。學校邊上就有一座足球場，每天都有很多學生去踢球。我們當時一起去留學的中國同學中，男生也就十個，對足球的興趣不是很大，大多以打籃球為主。我在當中算是比較喜歡足球的一個。因此每天學校的足球場都被越南的同學所獨享，球場的環境也不是很好，純沙地居多，但是越南同學的熱情很高，從下課放學一直到晚上九點，不知疲倦，而且總是掛著笑容，看得出是發自內心的快樂。他們的水平我感覺就和我們現在每天晚上五人制七人制的比賽差不多。踢完球後就在旁邊的小店喝點酒什麼的。當時我所知道的，越南球迷大多數喜歡曼聯和切爾西，隨便問一個人支持哪個隊，非紅即藍，當然也有其他球隊的，但這兩個隊的球迷所佔比例數一數二。
（圖）當年越南踢球實拍
足球場一般都是下課後熱鬧，但我注意到，每天早上六點半左右總有一個越南同學獨自一人在球場上訓練，十分認真。可能是覺得早上人少，個人訓練比較自由。我也留心觀察過這名同學平時比賽的表現，確實水平比其他的人高出不少，他個子不高，但技術很好，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有一個小同學，大概當時也就是初中的樣子，是在我們每天去菜市買菜的必經之路上，有一塊沿街的空地，他就經常和那些看起來比他大比他高的學生踢，沒有球門，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兩塊磚或是什麼往地上一擺，搭個球門就開踢。場地不大，球經常跑到車水馬龍的路上，看過電視的可能都知道，越南的摩托車多得那叫一個恐怖，尤其是在下班高峰期。但這個孩子似乎不在意這些，默默地穿過人流車流把球撿回來繼續踢，而那些人似乎也理解這個孩子，馬上把車速慢了下來，讓他去撿球，沒有任何的責罵和埋怨。
（圖）越南的摩托車「洪流」
上述這些想要說的是：興趣和愛好永遠是做好一項事業最重要的東西，無論是說的兩個球員還是那些默默地看著他們撿球的路人，你要知道，正是這些看似不懂球的路人，卻是1月22日晚上越南大街小巷最瘋狂的那群人。在U23亞洲杯決賽之前，越南全國都對這場比賽極為重視，27日下午工廠都放半天假，企業工廠都組織看球，越南航空可以報銷球迷去看球的機票錢，政府總理親自打電話給國家隊助威。除了政府和團體之外，個人也毫不示弱，在決賽之前，一位越南土豪球迷在胡志明市中心廣場會組織看球，凡在現場看球的，只要越南奪冠了，每人一張面值50萬越南盾，約合人民幣140元。而遠征的普通球迷也在常州的漫天大雪裡為自己的主隊加油助威了兩個多小時。
（圖）虹橋機場的越南遠征球迷。
圖片來自BongDa越南足球的微博
越南的聯賽，越南足球超級聯賽（簡稱「越超」），創立於1980年，2012年才改為超級聯賽，當時我在的時候還是叫「越甲」（越南足球甲級聯賽），遺憾的是，留學時間，我並沒有到現場看過一場球，只是在電視上看直播。當時的感覺是，有點像以前的老甲A聯賽，可能是電視畫質和現場的問題，需要指出的是，我所說的現場問題，是指現場的氛圍，和當年中國火爆的球市不相上下。越南聯賽我懂得不是很多，也是這段時間關注Bongda足球之後才慢慢了解到一些。經常會提起的，像嘉萊黃英，是因為和英超阿森納合作建立了青訓系統，培養出了一批人才才被人們所熟知。其他的還有河內FC、清化FC、西貢FC、乂安藍江等。之前只大概知道這支越南U23里的10號阮公鳳，便是效力於嘉萊黃英，之前還去過日本J聯賽，有「越南梅西」美譽。通過這幾年的一些措施，很多年輕人接受了專業系統的培養，也漸漸有了一些成績，培養出了一批苗子，像19號阮光海絕對可以說是本屆越南U23最重要的一個發現。
（圖）比賽中的阮光海、阮公鳳
關於球賽，印象最深的還是2008年的東南亞老虎杯，是在河內國家體育場舉行的，當時越南總理阮晉勇親自到現場助威，最終越南隊總比分3：2擊敗了東南亞多年的霸主泰國隊，獲得了冠軍。那天晚上越南的大街小巷的場景我至今難忘：鋪天蓋地的紅色國旗，喧鬧的汽車、摩托車喇叭聲，我們住在17樓都能聽到的人們的歡呼聲，整個越南變成了不夜城，直到第二天清早人們才逐漸散去。我驚訝於這個國家的人民對於足球的狂熱，這是除了中國隊打進2002年世界盃之外我感受到的足球帶給一個國家的快樂。也讓我真正意識到足球對於這個國家的意義。印象中，我們一直覺得東南亞國家的足球水平低，這是由於經濟基礎和起步時間造成的，但是可貴的是，他們有一群狂熱的球迷，無怪乎很多球隊尤其是英超球隊十分重視東南亞市場，經常會有夏天之旅造訪亞洲特別是東南亞國家，球迷的狂熱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也是他們走下去的動力。
（圖）阿森納和越南足球頗有淵源
國際學院組織過一次比賽，按照所學的語言班來分隊，根據老師們的建議，我們和學中文的越南同學一起組成了一個隊，一方面促進交流，另一方面也增強我們的實力。我們班的男生大多都是打籃球為主，水平確實有限，就我還算是踢過球的，懂得踢一些；學中文的越南同學實力也是一般，我們兩撥人加在一起，水平也不高。但大家都很重視，熱情很高，尤其是越南同學。為了一探實力，老師還專門組織了一場熱身賽，是由我們對陣當時學英語和法語的幾個越南同學組成的聯隊。比賽是中午進行的，約定好從一點踢到兩點這樣，對方球員身材高大，體力很好，技術更是不用說，一個小時的比賽，除了休息，感覺很快，結果自不必說，我們被踢了個1比5，榮幸的是我們進的唯一一個球正是我打進的。當時輸球其實也在預料之中，因為我們基本上沒怎麼合練過，配合相當生疏，容易失誤，丟球快，可以看出對方也是留了一手的，但還是輸得挺多，隊員們有些急躁，也有語言上的原因，大家溝通交流起來有些不順。比賽結束後老師把我們召集在一起，坐下來喝點東西，總結了一下失利的原因，通過這場球暴露出來的一些問題，也鼓勵大家不要灰心，多交流，爭取在正式比賽中踢出好成績。
不過足球場上還是用腳說話的，三場小組賽下來，我們一球未進，丟了大概有十幾個球，最後一場情況有些特殊，是因為沒留意比賽改期的通知，遲到了，按照規則被判3：0告負，我們有些不服，但也只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前面兩場小組賽也和之前的熱身賽沒啥兩樣，一直被對手壓著打，失誤太多，自己隊員間也缺乏配合，連進球也沒有，有些狼狽不堪。
可以說，通過親身與越南的隊員比賽，我開始重新審視起這個國家的足球環境，儘管沒有像樣的球場，沒有著名的球星，沒有成熟的聯賽機制，世界排名也比中國隊低，甚至在東南亞一直被泰國甚至其他的國家壓制著，但他們有一腔熱情，也很虛心好學，不盲目自大，不急不躁，請來的教練也並非是大牌，卻都是熱愛足球、勤於耕作的足球人。他們依靠著這個國家人民的熱情支持，默默耕耘，期待殺出一條路子，這和他們的民族精神很相似，堅忍而勇猛，看似平靜和不起眼，實則暗自積力，蓄勢待發。可能連他們自己也沒想到，十年後，自己的u23國家隊會一路殺進亞錦賽的決賽。其實幾個月前的世青賽賽場上，早已出現了越南隊的身影，他們和日韓一道，代表亞洲出戰曾經走出了多名世界球星的世青賽，可見他們的努力已經得到了回報，打進本屆u23亞錦賽決賽其實也並不會令人太意外。
（圖）世青賽上為主隊助威的越南球迷
1月27日下午四點，還是在中國常州，越南隊將迎來他們的決賽對手——來自中亞的烏茲別克隊，一支近年來同樣強勢崛起的球隊。在代表亞洲足球未來的爭奪中，沒有日韓，沒有澳洲，沒有西亞，更沒有東道主，而是來自我們一貫認為的足球荒漠——東南亞和中亞，對他們來說是喜事，而對於我們國家來說，是一件遺憾的事。這個我們地圖版塊上的近鄰，雖然未能在我們的場地上再創輝煌，但他們的表現有目共睹。越南成為中國隊勁敵的日子終究會來，這支越南隊十年甚至更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會是中國隊各項比賽中難以繞過的對手，與之比賽也會辛苦異常，我只希望我們的球員能不斷成長，在以後戰勝他們。在這裡把我的一些經歷和想法寫下來，希望我們的球隊能取得更好的成績，讓我們的球迷能再為國家隊激動、感動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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