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輩子，應該怎麼活？
這是靜之兄第318篇原創，累計原創70萬字
01
1950年，一位叫石揮的導演，把老舍的《我這一輩子》拍成電影。這部電影是石揮自導自演的作品，也是他的代表作。影片里，描述了一名舊社會的巡警，歷經晚清、辛亥革命、鞭子黨復辟、抗戰、光復等歷史時期，最後凄涼的凍死在街頭的故事。
整部片子，都在問一個問題：我這輩子，應該怎麼活？可惜，善良的主人公直到死，也沒有搞明白這個問題。
影片的最後，一位即將犧牲在黎明前黑暗裡的共產黨人申先生試圖為他解開謎團：你這輩子給達官貴人做奴才，替他們裝門面，維持治安，站崗守夜，替他們收捐收稅，替日本人找花姑娘，替特務們抓共產黨，奴才還有什麼好下場，你這輩子活得冤不冤？
在50年代，在當時的政治大環境下，影片以申先生的話來對「我」做一個總結，很有時代特徵。這番話聽來正氣凜然，讓人酣暢淋漓，像是對舊社會的巡警的控訴。可是，這有點責全求備。
事實上，「我」是一個善良的巡警，並沒有利用手上的權力做什麼壞事，只是身不由己罷了。不僅如此，「我」還儘可能的在日本人的淫威之下保護無辜的女人，暗中保護共產黨，就連申先生也備受他的保護。無奈能量有限，很多事情做來有心無力。
這樣的一個人，如果不是本性善良，怎會如此痛苦？換做他人，早就同流合污去了，還會到死都在尋求人生的活法？
那麼，如果拋開大道理，把我們放在當時的環境，又該怎麼活？
02
我們先看作者的答案。
老舍，原名舒慶春，中國現代小說家、作家，語言大師、人民藝術家，新中國第一位獲得「人民藝術家」稱號的作家。代表作有《駱駝祥子》、《四世同堂》、劇本《茶館》。
老舍上學後，把名字改成舒舍予，含有「捨棄自我」，亦即「忘我」的意思。暗含為了追求真理，可以捨身取義。一語成讖，1966年8月24日，由於不堪於文革中惡毒的攻擊和迫害，老舍含冤自沉於北京太平湖。
人的一生應該怎麼活？寧可玉碎，不可瓦全。這就是老舍用生命所作的回答。
03
我們再看石揮導演的答案。
石揮，原名石毓濤。著名導演和演員，跨界電影和話劇。演出過《家》、《大雷雨》等十多部重要劇目，還寫過話劇劇本《雲南起義》，導演過《福爾摩斯》等話劇，被人們譽為「話劇皇帝」。
他1941年進入電影界，第一部影片就任主角。自此，先後主演了12部影片，導演了3部影片。《我這一輩子》是他根據老舍的原著自編、自導、自演的優秀作品，此片曾榮獲文化部頒發的優秀影片獎。
石揮是個狂人，為人相當傲氣。他的傲是有資本的，源自他艱辛的生活經歷，他當過車童，鏟過煤，當過牙醫學徒，養過蜂，賣過門票。一個人受盡冷遇，從艱難中走出，自然信心萬丈，有點傲氣，也屬正常。
石揮曾跟他的朋友說：「人人都是王八蛋！」朋友愕然問：「也總有好人吧？」石揮慢騰騰地說：「那也要先把他看成王八蛋......」石揮還曾放言：「我上場前要觀眾盼著我，在場上要觀眾看著我，下場後要觀眾想著我。」
如此性格張揚的一個人，在正常的社會裡，是人人景仰的巨星，但在特殊的年代，就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1957年，石揮被打成了右派。11月中旬，在上影廠的一間會議室里，100多人齊聚一堂，集中火力批鬥石揮。會上，同事們痛批他狂妄自大，有點成就，就跟黨討價還價；演戲迎合觀眾的低級趣味等。
石揮沒說什麼，兩天後，他從最後一部電影《霧海夜航》的道具船上，跳進大海，17個月後屍體才被找到。石揮像老舍一樣，用自己的生命，回答了人應該怎麼活這個問題。
04
無論是老舍，還是石揮，畢竟都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們有力量，可以一死了之，捨身取義。可作為像「我」一樣的平頭百姓，拖家帶口的，這一輩子，又能怎麼活？
王陽明曾說，作為人，不應該挑環境，而要把精力放在人生的志向上，一輩子都用來追求真理。這個真理，不待外求，只在自己的內心上去人慾、存天理。無論富貴、貧窮、患難，都居之泰然，不改我志。哪怕面對生死抉擇，也應當生則生，當死則死。
老舍和石揮，是否屬於「當死」的情況，只能問他們自己的內心，外人不好說什麼，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選擇一死了之的發心是否端正，是否合道。至於《我這一輩子》里的「我」，之所以到死都沒搞清這輩子應該怎麼活，關鍵還是沒有明確的人生志向。
人生志向，就像燈塔，指引人生這艘航船航行的方向。志向真切，無論身處什麼環境，都能一往直前。沒有人生志向，只能隨波逐流、蒙頭蒙腦，完全被環境所左右，自然活得一點也不明白。
因為沒有明確的人生方向，「我」就只能茫茫蕩蕩，行事全憑慣性和習性，無法主動經營人生。表面上看，「我」既善良，又懦弱。實際上，「我」的那顆善良的心，只是偶爾靈光一現，並非立志真切。善良是天理，單純的懦弱是私慾。私慾遮住了天理。
如果「我」真想做一個善良的人，就不會在任何時候都如此懦弱，在環境面前一點脾氣都沒有，完全被動服從，事實成為施害者的幫凶。而會像申先生一樣，成為一個革命者，說不定還會成為一個戰功彪炳的地下工作者。
05
「我」的這一輩子，早已結束，結局令人唏噓。
我們的這一輩子，正在進行，應該怎麼活，先要立志。
立志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說的是孔子三十歲才開始立志，四十歲方確定志向，五十歲才真正懂道。聖人尚且如此艱難，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個個想早早成功，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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