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國民黨陸軍中將 為了抗日大業竟然服從命令到偽政權卧底

本文作者馬振犢，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館長、研究館員。南京大學中華民國史研究中心、南京師範大學「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研究中心、浙江大學「蔣介石與現代中國」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員、研究生指導老師。國務院特殊津貼獲得者。季我努學社講座嘉賓。

陸軍，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副研究館員，曾發表民國檔案與民國史論文多篇，主編過《日本侵華圖志》。

唐生明是由蔣介石親自點將、受戴笠派遣打入汪偽的，但汪精衛一直對他有懷疑。在一次酒會上，汪佯醉，指著唐說：「他是重慶派來的刺客」。後來，陳恭澍被捕，供出唐的真實身份，汪為了拉唐徹底下水，便派唐任「清鄉」委員會的軍務處長，主管軍事，逼他上前線與重慶為敵。因為汪精衛一貫主張反共建國，他不僅要消滅共產黨，也要消滅「忠義救國軍」，唐生明如果只打共產黨，那蔣介石也不反對，如果唐生明打了「忠義救國軍」，必不為老蔣所容，只有下水為漢奸這一條路了。

汪偽的「清鄉」號稱「三分軍事七分政治」。1941年4月「清鄉」委員會開始醞釀組織時，汪精衛就派李士群找唐生明來負責「清鄉」的軍事行動。唐生明很為難，曾密電蔣介石請示，蔣指示其加入，並要唐利用日軍和偽軍來消滅新四軍，同時要保護軍統的「忠義救國軍」，不能使其受損，還要促其擴大。唐遂加入「清鄉」。

1941年4月「清鄉」委員會

在大規模「清鄉」開始前，李士群在南京舉辦了一個「清鄉」工作人員訓練班，調訓了上千名人員，同時，上海76號特工總部內也辦了一個特工人員訓練班，培訓特工人員，以配合「清鄉」活動。

「清鄉」委員會很快在蘇州成立了辦事處，「清鄉」委員會把在南京的機構和人員統統移往蘇州，只留少量留守人員。李士群和唐生明都把家搬到了蘇州。辦事處處長由李擔任，唐生明任副處長。

「清鄉」區內的日軍是不輕易出動的，他們一切聽從日軍官的命令。日本人最希望中國人自相殘殺，乘機來消滅「清鄉」區的中共抗日力量，在這一點上日偽雙方是有共識的。當時，由蘇州辦事處指揮的偽軍大部分是由土匪收編而來的保安隊，原來一直由日本人指揮，現在轉到蘇州辦事處名下，這些保安隊居然不肯聽從李士群的指揮，因為他們不願做奴才的奴才，反而更願意直接和日本人打交道。於是，唐生明從軍統的「忠義救國軍」投偽人員中挑選一些人員來充任偽軍的骨幹，例如，蘇州辦事處的黃征夫就是其中一個。汪精衛為了藉機擴充力量，花費重金購買日本的武器裝備來武裝偽軍，這客觀上加強了李士群的勢力。

唐生明在這一時期與重慶保持著密切的聯繫。唐生明通過重慶方面得到新四軍及其領導的地方游擊隊的情報，唐再將情報交由他所控制的情報員轉報上來，以唐的名義向日本人和李士群彙報，然後，再派部隊前去「清剿」。

唐生明

重慶方面得到新四軍的情報後，一面通知唐，由偽軍去出擊，同時，又通知在這一地區的「忠義救國軍」阮清源部和郭墨濤部，要他們不著痕迹地阻擊被日偽軍攻擊的新四軍，同時命令「忠義救國軍」避免與日軍正面衝突，保存實力。

但新四軍方面的情報也很靈通，他們往往在事前即已安全轉移，不知去向，讓興師動眾的日偽軍大隊人馬撲個空。

李士群、唐生明都明白，以他們的力量要想一舉消滅新四軍是根本不可能的，1940年發生的「皖南事變」中，蔣介石的幾十萬大軍採取突襲的陰險手段，都沒有達到目的。李士群和唐生明只希望新四軍能主動從「清鄉」區域撤離，他們就能向汪精衛和日本人交差了。

兩個月後，原在「清鄉」區域活動的新四軍主動開始戰略轉移向蘇北地區撤退。李士群和日本人認為「清鄉」取得了成功，敵偽報紙開始大肆吹噓「清鄉」的戰果。實際上，新四軍撤離後，日偽軍抓不到人，就拿老百姓來充數，大批普通百姓被充當新四軍遭到殘殺，日偽才有了「戰績」。

日偽軍虛報的「清鄉」成績使南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畑俊六也信以為真，8月底，他來到蘇州視察，李士群和唐生明出面接待，蘇州「清鄉」辦事處因此忙作一團。

李士群平時也很難見到畑俊六，他不會放過一切向日本人獻媚的機會。由於新四軍便衣隊常出入蘇州城活動，李士群十分擔心會有針對畑俊六的暗殺行動。那幾天里，蘇州城內日偽特工遍布大街小巷，一片緊張氣氛。

畑俊六的專列終於駛進蘇州站。他在車站檢閱了一隊日軍後，立即前往宮巷辦事處，由李士群親自向其介紹「清鄉」情況。李士群在聽到畑俊六讚許和勉勵的幾句話後，露出諂媚的笑容。

汪精衛訪日歸來後，聽說畑俊六已到蘇州視察過，連忙也隨主子往蘇州視察一番。李士群為向汪精衛討好，特意要唐生明為汪再安排一次軍事檢閱。李士群和汪曼雲對軍事是外行，唐生明便主持了這次軍事檢閱。汪精衛出身文人，非常想得到軍隊對「領袖」的崇拜與敬意，這會使他有「君臨天下」的感覺。李士群安排的軍事檢閱正合汪精衛胃口，他特意穿上了大元帥的戎裝。平時，汪精衛一貫穿便衣，還習慣脫帽還禮。在檢閱偽軍時，當他看到隊伍經過檢閱台向他敬禮時，這位站在主席台上的「大元帥」，幾次欲脫下軍帽還禮，站在一旁的唐生明急出一身冷汗，好在汪幾次在抬手準備揭帽的一瞬間，又猶豫地放了下來，唐生明終於鬆了一口氣。

1941年4月「清鄉」委員會

第二天，汪精衛前往常熟視察。李士群安排唐生明陪同汪精衛同乘一輛車前往。在車上，汪精衛與唐生明聊了很多。汪精衛對「清鄉」寄予很大的希望，對日本人也存有一定幻想，汪一再叮囑唐，要鞏固擴大「清鄉」成績，以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建立自己可以控制的軍隊，把日本人的防衛接過來，逐步實現政治和經濟的獨立。他還向唐吹噓了在日本訪問時所受到的隆重接待。唐生明以為汪是害怕司機聽到兩人的談話而故意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孰料到了常熟後，汪與唐兩人閑談時，唐把幾個月來受日本人的氣一一向汪訴說，竟遭到汪的斥責。汪精衛勸唐，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國家太沒有力量，國人太不爭氣，事事都不如別人。過去我們沒有抗戰前，名義上雖是獨立自主的國家，我們不是一樣受日本人和英、美、法等國人的氣，特別是日本人的氣，我們受得最多。你總不會都忘記，何況今天我們要想希望他們幫助我們，並且是依賴他們來實現我們的反共建國國策，哪還能不受點氣呢」！

汪還說：「過去受許多強國的氣，今天只受一個國的氣。蔣介石搞了那些年，弄得損兵折將，焦頭爛額，結果是內外不討好。共產黨一天天坐大，今天還不能不和共產黨講合作，英美還是給他氣受，他過的日子不會比我們好。今天我們能把日本人拉下水來幫我們反共，這又有什麼不合算哩！」

唐生明聽此一番謬言，完全明白了汪的立場，就再也不向汪精衛訴苦了。

1943年9月間，李士群被日本人毒斃，由陳群接任偽江蘇省長，唐生明的身份漸漸公開，不能再繼續參與「清鄉」，他的工作變為主要是與日本人進行接洽，為日本的對蔣「謀和」牽線搭橋。

馬振犢、陸軍著，《76號特工總部》，重慶出版社，2017年10月第1版。

編輯：林小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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