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印記：灘頭年畫從竹子到年畫的旅程
從竹子到年畫
在湘西南隆回灘頭，還可以看到純手工加工新竹到年畫的全過程。歷史上，隆回灘頭土紙造紙業遍布灘頭西、南、北三個方位，當地四季常青的楠竹，特有的地下溶岩水質，成就了灘頭土紙的盛譽，並由土紙演繹出灘頭年畫、色紙、香粉紙，即所謂「灘頭三絕」。
手工造紙又叫「土法」「古法」造紙，是從蔡倫的造紙術流傳下來的。手工造紙以毛竹為原料，毛竹經過砍竹、泡料、洗料、曬白、打料、撈紙、榨乾、焙紙等十多道手工程序變成紙，這種手工紙以質地柔韌、潔白平滑、細勻平整和色澤耐久而馳名中外，往往具有機製紙所無法具備的某些特徵。
灘頭年畫是湖南省唯一的手工木版水印年畫。從明末清初到民國初年，灘頭年畫逐步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美術風格：艷麗、潤澤的色彩，古拙、誇張、飽滿、個性化的造型方法，純正的鄉土材料和獨到的工藝，使作品具有浮雕一般的藝術效果。灘頭年畫從造紙原料的選擇、紙張的製造、刷底，到刻版、七次印刷、七次手繪，一張年畫的生產需要經過二十多道工序。從手工造紙到年畫成品都在一個地方生產，在全國年畫製作中極為鮮見。灘頭本地峽山口生產一種全國少有的礦物料，經過錘鍊製成一種略帶膠性的岩漿泥巴，調成泥水，刷在紙上，製成印刷年畫用的粉白紙，為灘頭年畫增添了很多意境。
現在，隆回手工造紙和灘頭年畫都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破竹：竹子是做紙的上好的材料，做紙的竹子都要選用當年的新竹，一般小滿前的竹子，上好的紙首先要削了青皮。
浸竹：竹片要進竹料凼經過石灰的浸泡。竹料凼一般要靠近有流水的地方和抄紙房，這樣就方便了竹料的繼續加工。
踩料：經過浸泡的竹料在抄紙前首先要踩料。
抄紙：一個非常熟練的抄手一天可以抄2000張紙胚的樣子。
榨紙：當天抄好的紙，當天要榨乾。
起紙：榨乾的紙要起開角，非常奇特的是，只有一個角可以起開。
揭紙：濕紙起開一個角要小心翼翼的揭開好上牆胚干。
曬紙：曬紙的屋子裡有一個「人」字牆，可以把起開的濕紙貼上面晒乾，這牆就是燒了火有一點點溫度的焙紙牆。紙幹了就成了成品了。
石漿泥：隆回灘頭有一種泥，出自石頭的夾縫裡，非常的稀少並為灘頭獨有，開採非常的不容易，這種泥對皮膚有很好的美容作用。用這種泥上在隆回自產的土紙上，製作的年畫非常的鮮艷飽和。這泥要從狹長的洞里開採出來，也要使用到竹筐的滑性。
紙帘子：抄紙用的帘子，也全部是出自竹子。
灘頭年畫：灘頭的年畫在全國是最有地域特點的民間藝術品，年畫材料全部取自隆回本地，具有非常高的欣賞和藝術價值，是年畫中的精品。
年畫全圖：最鼎盛的時候，灘頭的年畫作坊有118家，40多個品種。高臘梅作坊最多的時候整理開發出近30幅年畫作品。
現在，過年送年畫的幾乎看不到了，但在人們心中，還是期待以前一樣，在春節前收到一張年畫。
灘頭年畫的現狀
過年了，習慣性的去看看灘頭和灘頭年畫。一起同行的還有書協主席小溪等。
順便帶去以前手頭的一套不是土紙的年畫，要換一套土紙的年畫。還有拍一張貼年畫的圖片。
灘頭年畫還有三家在做：一個是高臘梅作坊，馮驥才大師題寫了牌匾；一個是國家級非物質傳承人李韓陸的金玉美作坊；還有一個專門供應民間群眾門神的大春元作坊。
首先去的金玉美作坊，兩個老人在家，問及有人來拿貨么？一般在春節前還有些來灘頭拿年畫送到貴州去。但告知今年更少了，幾乎沒有了。因為看不到張貼的新鮮的年畫，於是提出現場張貼一張。因為老人不靈便了，我去幫忙貼，顏料把我的手映紅了年畫的紅色。奇怪，年畫居然這麼容易褪色？
每次我去拜訪金玉美作坊，李咸陸老師傅總是有些怨言，說高臘梅作坊獲得上級的資助比較多，賣的年畫也貴。
但每一個看了金玉美作坊和高臘梅作坊兩家年畫的都會發現，品質還是有區別的。
年畫染紅了手，這是技藝還有問題。
每個國家級的非物質傳承人，每月補助了800元的傳承工資。
再去的是高臘梅作坊，高母子在家，在她家我看到了外地收藏年畫的郵寄來的信件，人家主動匯來了錢求購年畫。並告訴隆回一個信息，全國有名的年畫都發行了郵票，灘頭年畫非常有特色，但還沒有發行郵票。
我拿帶去的年畫要求換土質紙張的年畫。其實很早就向她提出這要求了，只是今天才帶來，她以前答應很爽快的。
但看起來，確實土質紙張的年畫確實少了，高老反覆問我什麼時候買的了，然後檢查年畫的張數，換了一套全的給我。包裝盒的價格已經變化，由原來的680元提高到了1080元。
她告訴我：這土紙的年畫不多了，可能賣不了3年了。原來鍾老（鍾海仙師傅已經在2008年離世）說的：這土紙的年畫不要亂賣。
最後去的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大春元年畫作坊。她正好和人在打牌，看到我去，立即放下牌和我說話。告訴我今年的年畫很不好賣，幾乎只有賣出去年的一半。她的年畫沒有一張是遊客買去的，都是外地的攤販買去賣的。她同時抱怨政府沒有給她一分錢的資助，她再補充一些就不再做了。還真答應了把裁年畫紙的大桌子賣給我。
走到樓上的作坊，看到堆了沒有賣出去的年畫，還有掛著的沒有印完的年畫。我發現，這年畫顏色不艷麗，套印也不準確。
走之前，反覆和李師傅說：年畫要走精緻之路，不求量多，只要精！也不要指望民間還有來買年畫的，唯一的出路就是作出精美的年畫讓遊客收藏。能不能做出您的最高水平，不計成本。
我估計，和她說一次還是理解不了的。或許還會繼續埋怨沒有補錢。
晚上，我展開了換回來的鐘老的年畫，眼前一亮，這顏色和年畫的形態都是那麼的美妙，令我激動不已！這就是灘頭年畫！或許是灘頭目前年畫的最高水平。這是鍾海仙老人付出畢生精力用自己的精神領悟做出來的，也是他的頂峰之作了。
記得以前，我每次拜訪鍾海仙老師傅的作坊，一聊起年畫，鍾老總是立即來了精神，關於年畫鍾老總是繪聲繪色。他對年畫傾注了滿腔的熱情。
但現在鍾老走了，留給我們後人的還有那些不多的年畫和他的精神。
這時候，還有誰能繼承他的傑作呢？
2010.1.31
作者簡介：陸顯中，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中國民俗攝影協會會士。2000年開始攝影創作，並以人文、民俗為主，常年記錄偏遠山鄉的即將消失的農耕文化、尤其是少數民族風情，2008年開始做一些文字記錄，目的是幫助圖文解讀和記憶。到現在已經有近40萬字的散文和遊記，圖片30萬張，收藏大山裡的文化記憶的物品1000餘件。建立有「鄉村印記」民俗展覽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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