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譽為「真正的民國大家閨秀、最後的才女」
文 | 雪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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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在美國康州走了一位女士,在海內外引起許多人追思與懷念。
她被譽為「真正的民國大家閨秀、最後的才女」,她是張氏四姐妹中最小的一位張充和,兩位姐夫周有光、沈從文乃是著名學者和作家。
不僅如此,她還是陳寅恪、金岳霖、胡適之、張大千、沈尹默、章士釗、卞之琳等一代宗師的文友。
對張充和的才學,梁實秋說她「多才多藝」;
沈尹默說她的書法是「明人學晉人字」;
波士頓大學白謙慎教授說:「她的書法,一如其為人與修養,清淡之中,還有一種高雅氣質。
中國書協主席歐陽中石認為:「她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書家,而是一位學者。無論字、畫、詩以及崑曲,都是上乘,很難得。她一貫保持原有的風範,格調極高。像崑曲,她唱的都是真正的、沒有改動過的。書法上的行書、章草非常精到,尤其章草極雅,在那個時代已是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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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充和與三個姐姐所不同的是,在她只有11個月時便過繼給二房的奶奶當孫女。養祖母對小充和溺愛有加,自任啟蒙老師,言傳身教大家閨秀的風範。
張充和天資聰穎,悟性甚高,4歲會背詩,6歲識字,能誦《三字經》、《千字文》。充和如是10年,閉門苦讀《史記》、《漢書》、《左傳》、《詩經》等典籍。
(張充和《仕女圖》)
1930年養祖母告別人世後,16歲的充和「歸宗」回到蘇州,承歡在父親的膝下,在父親創辦的樂益女校上學,與姐妹們共同生活。
四姐妹自辦起文學社團水社,弟弟們和鄰居小朋友辦了個九如社(家住九如巷)。姐弟們結伴郊遊、騎自行車、賽球。充和長期生活在閉塞的合肥,不懂玩球規則,只能當個守門員。
父親是位崑曲迷,常請曲家到家中教女兒們拍曲,四姐妹成立了幔亭曲社。充和也漸漸愛上並痴迷起崑曲來,還常與大姐元和在《驚夢》中唱對手戲。
至此,充和也與崑曲結下了不解之緣。在後來她與傅漢思結婚之後,定居美國之時,依然堅持宣傳崑曲。
(張大千繪製張充和唱崑曲背影)
為了讓崑曲在美國傳下去,她還心傳口授,精心培養自己的幼女傅愛瑪學習崑曲。一開始,小愛瑪對崑曲沒興趣,不想學。女兒愛吃陳皮梅,她就用陳皮梅作「誘餌」,唱一支曲子,給一個陳皮梅,還真的「立竿見影」。
充和還教女兒吹笛子。經她的調教,傅愛瑪9歲便登台演出。有時母女倆同時登台演「雙簧」,或你唱我吹,或我吹你唱,向美國人宣傳中國傳統文化,趣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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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他的丈夫傅漢思總是會讓我想起金星的丈夫漢斯,她們都是跨國戀情,卻都有著美好結局。
充和的丈夫傅漢思,原譯也為「漢斯」,經充和提議易為「漢思」。雖是洋人但思漢也。他們夫婦志趣相投,對中國詩詞、歷史都有濃厚興趣,且有造詣。
她的代表作中英文詩集《桃花魚》,就是由傅漢思親譯,堪稱伉儷合作的佳構。
《桃花魚》:
記取武陵溪畔路,春風何限根芽,人間裝點自由他,願為波底蝶,隨意到天涯。描就春痕無著處,最憐泡影身家。試將飛蓋約殘花,輕綃都是淚,和霧落平沙。
其實在遇見漢思之前,還有一個人對張充和也是仰慕已久,他就是詩人卞之琳。
1933年,卞之琳虛歲23,夏天在北京大學英文系畢業,秋天認識了來北大中文繫念書的張充和。
聞一多先生曾經當面誇他在年輕人中間不寫情詩,他自己也說一向怕寫私生活。
「但是後來,在1933年初秋,例外也來了。」
他在《〈雕蟲紀曆〉自序》中坦言
「在一般的兒女交往中有一個異乎尋常的初次結識,顯然彼此有相通的『一點』。由於我的矜持,由於對方的洒脫,看來一縱即逝的這一點,我以為值得珍惜而只能任其消失的一顆朝露罷了。不料事隔三年多,我們彼此有緣重逢,就發現這竟是彼此無心或有意共同栽培的一粒種子,突然萌發,甚至含苞了。我開始做起了好夢,開始私下深切感受這方面的悲歡 。」
另外,他還為張充和做了《無題》詩5首。其中不乏一些感情的細節,如《無題三》所寫——
我在門薦上不忘記細心的踩踩,
不帶路上的塵土來糟蹋你房間
以感謝你必用滲墨紙輕輕的掩一下
叫字淚不玷污你寫給我的信面。
門薦有悲哀的印痕,滲墨紙也有,
我明白海水洗得盡人間的煙火。
白手絹至少可以包一些珊瑚吧,
你卻更愛它月台上綠旗後的揮舞。
卞之琳雖深情不必,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張充和無意於他,對她來說,卞氏人是好人,但「不夠深沉」。
或許這就是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註定有緣無分了。
後來張充和經姐夫沈從文的介紹結識了傅漢思,兩人情趣相投,遂喜結連理。
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註定結局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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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8月26日,老伴傅漢思也別她而去。年逾九旬的充和在全心整理漢思遺著的同時,堅持在硯田邊耕耘。
她沒有說悲痛欲絕從而一蹶不振,反而開始經營起她寓所門前的小院。院內花木扶疏,除育觀賞的牡丹玫瑰外,還植一些食用的蔥蒜時蔬。侍弄花草,栽瓜種豆。勞作之餘,依在竹林旁的長木椅上吟詩或聽曲,頤養天年。
2015年6月18日凌晨,張充和在美國去世,享年102歲。
張充和時在盛年,一襲暗色旗袍,「素雅玲瓏,並無半點濃妝,說笑自如」。
就如她一生的崑曲唱作那般,以九十六回的《懶畫眉》開篇,《雙令江兒水》、《朝元令》、《梁州新郎》,一直唱到《羅江怨》的「四夢八空」而欲罷不能,最後以一曲《孽海記》中的《山坡羊》收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