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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雙方眼中的地雷戰

電影《地雷戰》是我國1962年拍攝的經典抗戰題材影片,曾獲奧地利第十四屆維也納電影節紀念獎。作為八路軍在華北抗戰中的重要戰術之一,地雷戰、地道戰、麻雀戰等膾炙人口。但是,歷史上地雷戰的真容,卻一直如在雲霧中。甚至一度有人撰文,稱《地雷戰》是「科幻影片」,歷史上真實的地雷戰對日軍幾乎沒有威脅,反而常常誤傷自己人云雲。那麼,電影中的地雷戰在抗戰時期真的發生過嗎?地雷戰是由誰創造推廣的?在日軍眼裡,地雷戰又是什麼樣的呢?本期軍史解密,李涵為您講述:中日雙方眼中的地雷戰。

火藥科普教育活動的倡導者,是八路軍總部軍工部部長劉鼎。他曾就讀於德國格延根大學、柏林工業大學和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工業和軍火製造技術,抗戰期間,他運用所學知識同抗日根據地的實際相結合,在太行山區開創了手榴彈、步槍、迫擊炮和炸藥的製造。在武器研製中,他發現地雷是粉碎日軍「鐵壁合圍」和「掃蕩」戰術的有效武器,就向總部提出了開展「地雷運動」的建議,得到朱德、彭德懷等人的讚許,並立即發出「大量製造地雷的指示」。

1941年3月,軍工部在黎城縣東崖底村舉辦了首屆地雷培訓班,太行根據地各縣派武委會主任、游擊隊長、民兵隊長、婦聯主任參加。劉鼎親自講授地雷的用途、結構、製造、使用和埋設引爆方法,並實地進行表演實驗。此後,培訓班逐漸擴展直到村一級,受訓人員達數萬名。

與此同時,軍工部還編印了《地雷製造使用法》、《火藥生產與配製》、《各種地雷觸發裝置法》、《石雷》等科普教育小冊子,廣為散發,民眾拿到這些小冊子就能實際操作。在「地雷運動」初期,軍工部先後派出「地雷王」石成玉等30多人,深入重點鄉村進行技術指導。一場以地雷為載體的火藥製造與使用技術的科普教育活動,迅速在太行山區抗日根據地展開。

在科普教育的推動下,一個「村村會造雷,戶戶有地雷」的群眾性「地雷運動」很快興起,各地開辦的地雷工廠如雨後春筍,小的十幾人,大的近百人,不少鄉村還成立了以製造地雷為主的軍火合作社。平順縣西溝村勞動模範李順達所在的互助組「白天搞生產,月下造地雷」,造雷英雄李海元、王顏才還發明了造雷機,日造石雷30多枚。

裝填地雷的火藥,由硝、磺、碳配製,其中硝的用量最大,因此,熬硝技術在根據地遍地開花,十分普及。僅嵐縣、河曲、保德、寧武、靜樂五縣就有硝池129處,年產硝3500多斤;興縣孟家坪行政村管轄的25個自然村中,有18個村辦起了熬硝點,很多地方的婦女、兒童把熬硝當作副業,創造了許多熬硝的新方法。陽曲縣群眾發現在陳舊的破磚上,有一種像蟲吃過的「磚銹」,掃回少量在火上燃燒試驗,證明是硝,於是大量採集,放在鍋內溶解熬煎,製成蟲硝。此外,還有土硝、石硝、植物硝等種種熬法。硝的源源供給為開展「地雷運動」奠定了良好的物質基礎。

在「地雷戰運動」中,人民群眾以自己的智慧和才能,針對敵人的「掃蕩」戰術,因地制宜,創造出品種繁多的各種地雷。各種地雷中以石雷產量最多,在山區石雷取材廣泛,製造容易,便於偽裝,殺傷力強,一枚普通石雷,能炸碎一塊500斤重的大石頭。當時,群眾把打造石雷的方法編成歌謠,廣為流傳: 一塊青石蛋,當中打個眼,裝上四兩葯,安上爆破管,黃土封好口,線子在外邊,事先準備好,到處都能安,鬼子來「掃蕩」,石雷到處響,炸死大洋馬,留下機關槍,保衛老百姓,保衛公私糧,石雷真頂事,大家趕快裝。

地雷戰中,群眾還創造了許多巧妙的埋雷方法,大擺地雷陣,「遍地設雷,處處開花」,使敵人「走不讓走,來不讓來」。如在敵人行軍的路上,把埋有地雷之處印上車輪痕迹,表示有車已過,沒有危險;在無地雷的地段,故意挖出新土或插上紅旗,旗上寫有「小心地雷」的警語;在狹窄的山路上,用白粉划上許多圓圈,並註明「腳下留神」,這些圓圈有的有地雷,有的沒雷,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嚇得敵人膽戰心驚,不敢冒然前進。

一次,日軍150餘人在陽城「掃蕩」,先頭部隊踏響了地雷,後面的士兵慌張奔跑,連連被地雷炸倒。日軍指揮官命令工兵開路,見到可疑的石頭就畫圈,一路上石頭遍地,多如牛毛,數不清,劃不完,隊伍像蝸牛似地爬行,卻仍然兩次踏雷,死傷30多人。

在反「掃蕩」鬥爭中,幾乎村村戶戶都造有看家雷,埋設在門前、屋後、炕頭、灶口、柴堆、井口、鍋底等地方,使敵人不敢進屋,不敢亂翻,有效地保衛了村莊和家院。日軍僅在1943年5月的「掃蕩」中,就觸發地雷1900多枚,死傷2000餘人。

隨著「地雷運動」的深入開展,地雷戰也由開始的護村看家,以防禦為主,逐步發展到主動出擊,圍困敵人的碉堡、據點,迫使敵人困守在據點之內,不敢輕易外出。方山縣群眾形容被地雷圍困的日軍赤尖嶺碉堡是「遠看像座墳,近看有窗有門,裡邊聽到鬼說話,推開門看是日本人」。為了突破地雷群的圍困,日軍曾訓練了大批工兵起雷。民兵針鋒相對,很快創造出一種「不容起地雷」,除埋雷人外,誰起炸誰,日軍工兵連連喪命,只得停止起雷。抗戰中後期,敵人為實行「鐵壁合圍」而修築的交通線及碉堡據點,完全淹沒在地雷的汪洋大海之中,一步步走向了滅亡。

以上這些,都是八路軍方面的記錄。近幾年,有人質疑地雷戰是否真實的發生過?之所以有這樣的疑問,一方面是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今天的人們對當年的戰爭漸漸失去感性認識,於是有人便藉機來「打扮歷史」;另一方面,地雷戰和台兒庄、平型關這樣的一次性戰役不同,它的戰果分散,每一次給敵方造成的殺傷有限,不大可能被記入對方戰史,因此難以證實。缺乏敵方史料對戰果的證實,是地雷戰真相難明的一個重要因素。

然而,如果翻開曾直接和八路軍周旋作戰的日軍下層官兵的回憶錄,就能夠清楚地看到他們對於地雷的恐懼,證實地雷戰的存在。原日軍獨混第五旅團第十二獨立警備隊衛生曹長桑島節郎,就是這些日軍下層官兵中的一員。他所做的戰時回憶錄《華北戰紀》中,就曾經提到八路軍用一顆地雷給日軍造成九人死傷的戰例。

桑島節郎的書中,提到和地雷打交道有好幾次。他自述第一次遭到八路軍的地雷攻擊是在昭和18年,即1943年4月11日,地點是招遠縣栗下林家。對桑島來說,幸運的是八路軍地雷拉響的早了一些,他在尖兵後面的本隊中行進,所以沒有受傷。

還有,1943年4月,日軍獨混第五旅團以17、19兩大隊為主力,討伐在畢郭等地建立根據地的八路軍5旅第14團。桑島隨柏崎討伐隊18日偷襲據說暗藏八路軍部隊的萊陽縣姜家莊,結果因為嚮導帶錯了路,到達時八路軍已經轉移。桑島作為衛生班長,在日記中記錄這次毫無戰果的行動:「雖然我們向遠處轉移中的八路軍發射過迫擊炮和重機槍,但雙方沒有實質性的交火。敵方的屍體一具也沒有,我方卻有兩人重傷,可以說我方損失更大些。」

兩名重傷者之一是第17大隊第4中隊群馬縣出身的一等兵三輪。他看到老鄉家有一筐雞蛋,伸手去拿,卻觸發了雞蛋筐底下設置的詭雷,當即被炸斷一條手臂。

桑島的這本《華北戰紀》,還中包含大量可與中方戰史對照的珍貴資料。例如,他較為詳細地記錄了在中國抗日武裝的軍事精神壓力下,日軍歷史上發生的唯一一次集體暴動嘩變事件——館陶事件;他也認真地記述了反戰同盟到他所在的炮樓下進行宣傳的經歷。這些,都是此前研究抗戰史料中的空白點。

桑島在書中的記載還證實,地雷戰在太行山區以外的廣泛應用。1943年5月21日,日軍第17大隊命令桑島所在的第一中隊,從招遠移駐棲霞縣塞里,作為青煙公路上的一個警備據點。青煙公路是當時橫斷山東半島的唯一公路,也是獨混第五旅團的機動大動脈。塞里則是這條公路去往蓬萊大辛店的岔路口,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棲霞、蓬萊兩縣山地縱橫,八路軍十分活躍。

桑島在日記中寫道:「青煙公路在蓬萊和棲霞境內山區的路面高出地面六七米,眺望的風景令人心曠神怡。在山峽之間可見點點村莊,一片和平景象——而這些全部是八路軍控制的村子!」

對日軍來說,這次移駐過程頗為艱難。21日,桑島隨第一中隊從招遠出發,走了一個小時,就在陳家村和八路軍遭遇。這次戰鬥和日軍交手的是八路軍騎兵。

這次戰鬥以日軍迫擊炮小隊炮擊開始,桑島在日記中說:「八路軍馬術很好,轉移迅速,一發也沒有擊中」,隨後,八路軍用捷克式輕機槍和步槍反擊追擊的日軍,先後打了二十分鐘,而後八路軍神秘地消失了。

日軍受到了一定的損失,桑島親手用三角巾給一名叫做角田秋治的上等兵包紮。由於角田所受的為腹部貫通傷,當時無法搶救,兩個小時後痛苦地死去。為了安撫軍心,日軍23日派出了女性為主的慰問團,到桑島所在的部隊演出,鼓勵士氣。

在這次轉移中,桑島也記錄了和地雷有關的事情——在一個叫做郭家店的村子附近,日軍發現路中央樹起了一個高兩米,寬20公分的木牌,上面寫道:「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已在南太平洋戰死」。

有日本士兵想去移動木牌,被有經驗的中隊書記官桂曹長制止:「別碰它!」他猜到木牌下必有地雷。桂曹長從路邊的水溝摸過去,靠近木牌,用繩子將其拉住,從安全的地方一拖,果然「轟」的一聲,如他所推測的那樣發生了爆炸。

桑島寫道:「山本長官昭和18年4月18日因密碼泄露,在從拉包爾前往布干維爾島布因基地時,遭到美軍戰鬥機的伏擊,飛機被擊落而戰死。這件事當時在日本國內都沒有公布,當然,討伐隊的官兵們更是一個人也不曉得。」

用這種方式得知深孚眾望的山本大將之死,對獨混第五旅團的官兵們來說,頗有黑色幽默。

5月25日,日軍第一中隊開始在塞里東側一公里處建造炮樓。與此同時,為了掩護這一據點的建設,日軍17大隊派出第三中隊、第四中隊和第一中隊攜手,由近藤大尉指揮,在塞里周圍連日進行掃蕩。八路軍則迴避正面戰鬥,但不時以冷槍冷彈襲擾日軍。就在5月快要過去的時候,發生了一地雷炸死炸傷九名日軍的戰鬥。

5月31日夜間,日軍計劃偷襲八路軍據點,桑島的衛生班也隨隊行動。他這樣回憶出動時發生的事情。「連續參加討伐已經達到了兩個月,這次作戰漸近尾聲。5月31日夜裡三點,部隊再次從大辛店向西南方出發。我因為過於疲憊,在行軍中居然睡著了,而且在昏昏沉沉的狀態中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突然,「轟」的一聲巨響把我從夢中喚醒,驚異中抬頭看去,正看到眼前一根十米高的巨大火柱騰空而起。與此同時,感到我身邊有人倒地並發出叫聲。但是,夜暗中我無法看清他們。三木衛生軍曹急忙從軍醫背囊中取出手電筒,光線下可以看到約有十名官兵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經過確認,無線電通信班所有人員,包括北拮班長以下九人均為地雷所傷。」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依靠僅有的一支手電筒的微光進行搶救,困難簡直無法想像。和槍彈傷、刀傷不同,地雷不規則的破片造成的傷口異常複雜,處置起來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匆忙中,隨行軍醫盡其所能地給所有受傷的官兵注射了破傷風血清和壞疽血清。九人的情況全部清查處理完畢,東方的天空已經放亮。此時,才能夠從附近的村子招來保安隊並弄來一些門板充當擔架,由兩個小隊護送傷員到大辛店。」

日軍總是把遭到地雷的攻擊稱為「事故」,而不視為作戰。桑島在日記中繼續寫到:「由於這一事故,這兩個小隊返回之前,整個討伐隊只能留在原地休息。這樣又足足等待了三個小時。僅僅兩三名八路軍,就把一個大隊的討伐隊折騰得狼狽不堪,真是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這次日軍遭遇的地雷不是普通壓發地雷,而是拉發地雷。使用拉發地雷,是八路軍作戰效率高,而日軍甚為恐懼的一種戰術。這種戰術主要是民兵使用,但華北的日軍官兵因為這種戰術而死傷的比比皆是。

這一戰術的作戰模式大致是這樣的——夜間,監視並發現日軍討伐隊從宿營地出發,八路軍會派 出兩三名奔跑迅速的民兵,預先趕到日軍進發的前方線路上等待。他們在路上埋設地雷並蓋上偽裝網,布置拉火索。為了達到「一擊必殺」的目的,他們藉助遮蔽物在不過十米遠的地方隱蔽,其目標通常選擇騎馬的日軍軍官。他們會在目標踏上地雷的一瞬間,拉發地雷並伴隨著爆炸一躍而起,如狡兔般脫離。由於他們熟悉地形,要想抓住他們實在並非易事。但是,這種任務,顯然如果不是特別敏捷和矯健的人也無法完成。

以大隊規模進行討伐,大隊部總會有多名乘馬軍官聚集在一起,正是攻擊的絕好目標。1942年12月,第三次魯東作戰中,日軍第十九大隊的討伐隊在鋸齒牙山的山麓就遭到拉發地雷的襲擊,當時大隊部被炸個正著。雖然大隊長池田增雄大佐幸運地沒有負傷,但大隊副官吉田正中尉死亡,軍醫官岡志豆雄中尉重傷,書記官村田藤信軍曹戰死,死傷共七人。

爆炸現場在大辛店西南數公里處的山東省蓬萊縣尚家莊。八路軍放過了作為尖兵的第一中隊,目標直指本部的騎馬軍官們。但是,因為操作上可能有點延遲,地雷在緊隨軍官背後行軍的無線電通信班腳下爆炸。桑島此時正走在他們後面,僥倖躲過了一劫要,是走得快恐怕也難免受傷。

這次遭遇地雷之後,5月31日下午三點,日軍在塞里進行了這次掃蕩行動的結束儀式。在部隊解散的時候,近藤大尉發表了講話,他說:「長時間的作戰,各位辛苦了。」但是話說得有氣無力。如果能在討伐中取得出色的戰果,當然大家都會有精神,在最後一天卻一下傷亡了九個人,沒精神,實屬正常。

按照桑島對此戰的說明,這次挨了地雷的所謂討伐作戰,讓他對自己體力和精神力的自信大大加強。但是,作為大隊而言,整個掃蕩中一具八路軍的遺體都沒有見到,在招遠的霞鳴繳獲了兩匹被遺棄的中國馬,算是最大的戰果。而日軍自己,卻付出了死傷十三人的代價。

桑島總結道:「由此,也可以看到和八路軍作戰的困難了。堅壁清野加上八路軍巧妙的閃避戰法,讓日軍兵器和戰術上的優勢完全無法發揮出來。」

從敵人的眼中所見的地雷戰,桑島的經歷,也許正是華北抗戰的一個縮影吧。

文章來源於公眾號李涵說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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