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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口老齡化社會,你庇我幼有所養,誰保你老有所依?

山田洋次:《兒子》

因為母親祭日,各自奔波在外的子女返鄉回家。天倫之樂與家人團聚是人之常情常態,卻已經在現代生活中變成極為短暫和珍貴的瞬間存在。於城市中安身立命,忙於工作交際、人人專註自身核心家庭的生活,鰥居獨處的老父親無人照顧,日日夜夜都是寂寞。

日本曾有長男與父母同住,履行贍養的義務和傳統,但顯然子代所居小高樓狹促的屋室,樓宇水泥遮天、陌生且不友好的社區鄰里……城市的規建似乎並未考慮納入適合老人養老居住的設計,它力求新鮮、速度、活力,是不歡迎垂垂老者頤養天年的。

山田洋次於1991年將他乾淨誠心的作品《兒子》帶給老齡化愈演愈烈的日本,其中情感糾結之處與現代結構困局直至今日——二十五年光陰飄過,都不能圓滿解決,故而日本戲謔自己為「無緣社會」,因每年有3萬至2千人因為離世無人知曉,即使被發現,也無人認領其屍體,而被稱作「無緣死者」。近年老人獨居比例攀升,預計到2030年,高齡者中的獨居者比例將達到38.5%,可以想像影片中,只身前往城市,看到子女各得幸福歸屬後放心歸鄉的老父親,邁過房屋前積了沒膝的皚皚白雪,一盞燈點亮空曠無聲的黑暗,沉湎於往昔熱氣騰騰歡聲笑語的回憶里,何以打發無緣無依的晚年。

許鞍華:《桃姐》

與之相比,《桃姐》則為觀影者心上蒙上層薄薄暖暖的溫情面紗。桃姐年逾七十,做了六十年的僕人,見證羅傑家中五代人的成長。突然中風住進老人院後,羅傑將之看做親人照顧呵護,悉心陪伴直至桃姐離世。

許鞍華女士是香港導演甚至是中文電影圈中少有的關注老年人問題的一個,她的鏡頭從容簡練,對捕捉人的自然感情秉有天賦般的敏感,因而整部電影娓娓道來,除了細微處出其不意的感動,還有許多因為它親切真實,兔死狐悲式移情同感而來的深憂與凄愴。

所以其英文片名「 A Simple Life 」,但凡往更深更長遠處望想,凡夫俗子的你我,身邊都大概都有類似桃姐般辛勤善良的老人,而諸位幾年幾十年過後,也難免於此番過活,或者有桃姐不曾享受的兒孫繞膝,衣食無憂,但幸與不幸都難預料,依然是會有人晚年無助動蕩,漂泊了結的。就像電影中,一所老人院是社會的縮影,不僅僅有日復一日、見慣不怪的生老病死,喜怒哀樂,還是人心性情的放大鏡:寵兒輕女,卻遭兒子拋棄女兒嫌棄的老太、年紀不大每日洗腎的梅姑、得過且過著逍遙行騙的堅叔、獃滯遲鈍靠政府救濟的老人們……

長者為何愈不 「討喜」 受敬?

出生率緩增、老齡化加劇的現代社會格局下,「全面二胎」顯得葯不對症,社會養老保障,落實不力、普及不遍,未免捉襟見肘。宏觀政策不談,單說人的思維觀念,雖皆有衣食父母,不消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博愛,連各自恪盡本分,尊長愛親都踐行不易。歸根結底,筆者膚淺以為,中國社會裡長者之風不復,世人敬老尊老的心也淡去。向來講求「百善孝為先」的孝道古國,老年人卻變得「不討喜」起來。

首先,「萌萌噠」「美美噠」「高顏值」「小鮮肉」等話語體系與長者老人無緣。雖然嬰幼孩童與老人同屬「弱勢群體」,但人們對前者的喜愛溢於言表,也溢於銀屏,《爸爸去哪兒了》等系列綜藝傳媒捧紅了諸多童星少兒。「食色性也」,其實不僅僅是女色令人趨之若鶩、心曠神怡——孩童肌膚吹彈可破鮮嫩白皙,老人臉上皺紋密布有如衣褶;孩童的眼睛清澈如溪,長者則人老珠黃,血色污濁;孩子的身高是蹭蹭拔高,老人佝僂,脊背彎曲;孩子豐腴健壯是福分,從頭到腳的精神活力,老人孱弱病態,呆板無趣乏力……我們把「清純美好」的形容詞留給了稚童,老年人被推到「渾濁凄涼」的境地。

其次,憑著「顏值」「體力」,高齡者比較不得,可如今術業有專攻,科技更新換代成本低廉速度極快,知識的時效性大大增強,使得老年人縱有一生閱歷積澱,也難以佔領時代前沿智慧高地。古代「以長者為師」成風氣,皆因人生有限,資源匱乏,靠「行萬里路」來拓展眼界與胸懷多方面受阻礙,知識書籍有流傳普及的不便。學習多為師者行教口授,故而道行深厚需假以年月,德高望重普遍為高齡長者。今時今日資源的攫取利用接近於公平開放,反而是周曉虹學者提出的「文化反哺」現象愈見清晰。(文化反哺」意指「在急速的文化變遷時代所發生的年長一代向年輕一代進行廣泛的文化吸收的過程。」),社會秩序由強權制定,主流文化經主體人群創造,失去話語權的長者,無法為社會創造更多物質與精神財富,逐漸被看作「老而無用」了。

緊接著,老年人所普遍持有的「節儉」、「知足」、「愛惜精力」、「閑慢」的生活態度與習慣,同現代快節奏、高風險、強壓力、爾虞我詐、弱肉強食、追名逐利的狀態格格不入,老年群體所散發的「逸氣」始終無奈飄蕩在都市濃烈「暴戾之氣」的邊角旮旯。中國鮮有適合長者頤養天年的大都市,所以太多富人在國內只是工作掙錢,然後移民異域生活消遣。能夠歡迎高齡老人的城市,必然是滄桑沉澱、自信從容的,「會過日子的」地方。

最後,雖有人老心善一說,但高齡者仍有素質高低之別。國內層出不斷的「攙扶路邊老人遭敲詐勒索」的事例給人們的心,上了一把鎖。老人本是「慈悲」「正直」形象,卻因為部分人倚老賣老,為老不尊,詭計圖利,將我們本該對長者的「敬重」、「關懷」轉化為「防備」「不屑」「惶恐」「愛理不理」,長此以往,禮貌敬意全無,人情淡漠蝕骨。

你庇我幼有所養,誰保你老有所依

如果說西方家庭養育模式成單箭頭髮展向前,中國傳統的養老模式則是「你庇我幼有所養,我保你老有所依」,雙線箭頭與雙向反饋。所以中國自古就有比西方濃重的家庭觀。可是因時而變,家庭規模的小型化,家庭結構的核心化,人口流動的加速等都對傳統的家庭養老模式發起了挑戰。從人口發展態勢看,高齡化、空巢化、病殘化使得老年人和老年人子女對機構照料的潛在需求很大,中國社會「斷層」般急劇變遷,導致家庭養老困難重重,我們不得不把眼光投向社會化養老服務。

國家對養老服務體系的定位是,機構養老具有「支撐」地位而不僅僅是補充。這個定位是富有遠見的,機構養老乃大勢之趨,自有其優勢,不必贅述,《桃姐》片里片外,現象現實,老人院為代表的養老機構,流弊尚多尚重,在此我暫列幾條憂思與虔望。

第一,機構養老,缺乏家的感覺和自由,沒有情感的滋養。保障長者受人看養,卻無法帶給人真正的溫暖、舒心、幸福。其間的工作者人浮於事、冷漠苛責,難有真心善良、熱心、專業的照料者。因此,正規的養老機構應聘有社工與醫療護工,這裡又要在「無聲處」抗議了:給社會工作者正名加薪,職業化專業化,將儘可能多的社工學子,留在行業,做他們想做的善事。

第二,老人要重新適應環境,重建人際關係,實乃機構養老的劣勢,筆者私以為,建立業緣養老,使得共事的老同事即便退休也能互相關照,一來每位老人不必擔心陌生環境與人群,而且,同事之間知根知底,算是志趣相投,老來作伴,互相攙扶,也是對養老機構服務的有力監督。

第三,虛假功利、過場子的形式公益傷人於無形,有不如沒有。《桃姐》里,每逢節日,所有老人都要圍坐一圈,等待一茬接一茬前來「獻愛心」和「參觀公益」的人群,企業代表、政府領導、亦或是小學生做志願活動。女歌手在相機前深情賣地為老人家唱歌,錄製結束就迅速變臉,一副厭惡煩躁的情態。領導將月餅一一分發給諸位老人手中,活動結束又把「道具月餅」收回,義正言辭說「還有敬老院要去參訪」,小學生懵懂無知,活潑潑衝進長者中央,喧鬧一陣就離去。社會宣揚志願公益,可有多少人是在打著「利他」的幌子謀取名利,我們從沒有正視身邊的弱者群體,想他所想,給予其所需,無論是衣食,還是尊重。

第四,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我並不擔心未來中國是否會有設備齊全、健康清潔的老人院,照國內的人口發展情形,公辦私立一定都會有的。我所擔心的是,席位是否足夠?如果資源匱乏,政府是不是又要整出一套「積分入戶」的政策?住養老院的花銷是否公允並得到部門監管?上學、安戶、工作、養老,在口稱「機會平等」的年代,人生每個關隘都有人提醒,生活處處有公私、貴賤、高低、貧富之分,象徵身份等級的暗流不會消退。希望養老機構最終不要淪為「中產及以上階級」的附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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