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草木臘梅

最新 02-01

臘梅繪者：殷若衿

大概是因為自己生在臘月吧，我對在臘月盛開的臘梅有一種特別的感情

我家附近的園子里有幾株臘梅，每年冬至光景，便會如約盛開。半透明的黃色花瓣，噙著早晨的露水含苞欲放，好像蠟油捏就，也似蜜蠟雕成——深深遠遠散發陣陣寒香。沒開的花苞，則像一個一個黃色的半握的小拳頭，掛在枝頭，模樣甚是可愛。采來一枝，稍事修剪，插在花瓶里，置於卧室飄窗前的茶几上，頓時滿室臘梅花香。清麗寒客，伴我書畫。

適逢江南十年一遇的大雪，入夜，一個人披上風雪帽走進漫天風雪中，踏雪尋梅，那幾叢臘梅樹果然不負趕來的看花人，花朵托起晶瑩剔透的冰渣，比平常出落得精神，花枝上也站著一排雪，在雪的襯托下，臘梅香氣格外沁人心脾，那緗黃色的一團梅霞煥發的生機也格外令人感動。

臘梅，又稱蠟梅、黃梅花。名為梅花，其實跟梅花並不同科。臘梅屬蠟梅科蠟梅屬。梅花則屬於薔薇科。李時珍《本草綱目》中說：「蠟梅，釋名黃梅花，此物非梅類，因其與梅同時，香又相近，色似蜜蠟，故得此名。」清初《花鏡》中補充：「色似蜜蠟，且臘月開放，故有其名。」所以很多地方又寫成臘梅。

後世形成蠟梅和臘梅的兩種寫法，也是有其歷史背景的。在古代，十二月的一種祭祀就被稱為「蠟」。十二月處於歲暮，為舉行大祭祀之月，所以農曆十二月就叫蜡月。蠟字系周代所用，秦代改用「臘」字，因而蜡月的「蠟」字，可和「臘」字通用。而蠟梅的最後得名，也有傳說和蘇東坡有關。說蘇東坡和黃山谷一起賞黃梅花，看見黃梅花的形態和色澤頗似蜜蠟，於是給它命名為「蠟梅」，還說它「香氣似梅，類女工捻蠟所成，因謂蠟梅」。

我家附近的臘梅屬於磬口臘梅，花朵像一口小鍾，總有含苞的嬌羞之姿，花輪有一點紫紅色邊緣。另外有素心臘梅，花瓣純黃，內輪純色，花較大，香氣濃。狗牙臘梅，花瓣狹長而尖像狗牙，內輪中心花被呈紫色，香氣比較淡。

插臘梅，我喜歡用素色的花瓶。梅瓶、天球瓶、玉壺春瓶都好，材質上，仿汝瓷的天青色、龍泉窯的淡青色，或者樸素的黑色、粉引陶土花瓶皆佳。

臘梅與梅花相似，講究橫瘦疏斜之美，只可惜現在花市裡買來的臘梅花，大多是對生枝的，花商為了運輸方便，往往把疏影橫斜的最美枝幹剪去了。這逼得我時常在月黑風高之夜，攜一把花剪，去小區的那幾樹臘梅前去剪自然生長中的最有生氣的梅枝來。往往一樹臘梅也只能選出一兩枝。無論採花還是插畫，都是一個取捨的過程。「觸目橫斜千萬朵，賞心只有兩三枝。」

若與其它花草相配，臘梅則宜與松枝、竹枝、南天竹等冬日木果為伴。

花道：孟令攝影：趙銘

興緻一起，拍了幾張臘梅的遠遠近近的花枝圖片，發到朋友圈裡，才沒多久，友人陳燕飛就發來了幾幅剛畫好的字畫，幾枝看似隨意的淺墨勾勒的花枝上，點綴著幾點樸拙可愛的墨紫色的小花朵——正是我剛剛拍下的臘梅。才轉眼工夫，就落得紙面，入了友人的畫了。我也按捺不住，拿起畫筆展開宣紙，就著竹燈暗淡的光畫起來，畫好後，發現同樣的一株臘梅，在燕飛和我的筆下迥然兩種風格，燕飛老師筆下的臘梅稚朴洒脫，我筆下的梅細膩娟秀，真是「畫如其人」。然而自然洒脫，才是最難以維持的狀態和境界呢。是為今冬臘梅花季賞梅、畫梅的一樁趣事。

看過許多風景，難忘的臘梅，有幾處，一是南京紫金山靈谷寺念佛堂前的一株臘梅，許是有了年頭，高高大大開成一片，高過殿堂屋檐，蔭及半個庭院，暗香浮動。一是在西塘的一座庭院里，開滿一樹黃花的臘梅樹襯著黃色的牆，深深淺淺遠遠近近的黃彼此相襯，飄灑幾粒花瓣，坐在庭院的門前，遠遠望著，良辰美景，賞心樂事。蘇州的藝圃中也有一株臘梅,已是元月，依然開在僻靜的小庭院的角落。庭院三面皆是青磚牆，空無一物，這臘梅便顯得格外孤寂，孤寂中又有種難得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