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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告訴她,老浪子是冒著殺頭的危險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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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期 :《陸犯焉識》

嚴歌苓 著

書當快意讀易盡

嚴歌苓

不是第一次推薦,書是大學時讀的。歐導既推薦我看又強調「看後要還」……「小題大做」……可果然,看著就想奪為己有,又因為看的很快,更不想還……

生生

 新地球

林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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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有一部熱議度蠻高的電影——《芳華》,一時對嚴歌苓有諸多報道,一如當年張藝謀的電影《歸來》所掀起的熱議。我沒看過《芳華》,但我極喜歡《陸犯焉識》,所以想分享一下。

嚴歌苓在採訪中說過,寫了這本《陸犯焉識》,心想著沒人敢拍的。沒想到老謀子還真拍了,主要是小說後半段——文革結束後,焉識被釋放回到上海,回到妻子婉喻身邊,陪著失憶的婉喻一天天地去車站接要回來的焉識。

小說後半部分於荒誕年代沉澱的感情,由陳道明和鞏俐演繹,不管是否了解背景都會很感人。但若讀過原著,應該會覺得人物更燁燁生輝。

小說前半段描寫陸焉識從海歸教授到「反革命」,從風流自由到被發配大西北,每一處都「生動」地展示了時代的荒誕與無情,而陸焉識對自由的追求,對與妻子的愛的反芻更是重中之重。

它不是一部大時代的巨作,但是嚴歌苓擅長的,用人物和人物關係來反映時代,細膩,生動,充滿畫面感。

「大草漠上的生靈還有待了解」

書中是這樣開始描述的……

據說那片大草地上的馬群曾經是自由的。黃羊也是自由的。狼們妄想了千萬年,都沒有剝奪它們的自由……

那以後,汽車沒完沒了地載來背槍的人群。更是沒完沒了地載來手腳戴鐐、穿黑色衣服的人群。大草漠上的生靈還有待了解,這是一群叫做囚犯的生物。

這囚犯中就有陸焉識。他是上海大戶人家的公子哥,留美博士,陸教授。作為自由至上的知識分子,他的出身和張揚激越,獲得了「反革命」的罪名,並且徒刑一增再增直至「無期」。最終,這位智商超群的留美博士,揣著極高的學識在西北大荒草漠上改造了二十年。

初到荒漠的犯人會陸續大批死亡,「死於"待查"(後來"待查"成了犯人們最普遍的死因)」。陸焉識的囚犯番號「從2868變成了1564號」,三年後變成了「278號」,四個年後,「活物們被吃的所剩無幾」,「談人色變」。

但是陸焉識生存下來了,並且等到了「文革」結束。應該說,他寄託了作者對知識分子的期望。面對打壓與傾軋,文人貴客的自尊碎於一地,但仍然正直、善良、自由,又不失圓滑和聰明。「骯髒的念頭、骯髒的語言不干擾他,就是因為他對它們可以聾,也可以瞎。」

他不在意十六歲的小罪犯張口就做他六十歲人的老子,反正許多晚輩都做過他「老子」。一場延綿三年的饑荒,他發現餓死的都是那些愛做人老子的人,都是些內火太重的人。

在這個「反革命」的卷宗上沒有的記錄是,「他會四國語言,會打馬球、板球、彈子,會做花花公子,還會盲寫(所謂盲寫就是在腦子裡書寫,和下盲棋相仿,但比盲棋難的是,必須把成本成冊的盲寫成果長久存放在記憶里)。」

從大荒草漠監房裡這個夜晚往後數二十八年,就數到了1989年的12月底,我祖父陸焉識把存放心裡帶出監獄的稿子全部謄寫完畢,一部回憶錄,一本散文,一本書信體隨筆。他把稿子放進一個加大牛皮紙信封,交到他孫女我的手裡,告訴我,我是他唯一的出版人、讀者、評論家。

他以自由之精神入獄,也將這份對學術的自由,對精神的自由,以及對愛的反芻,執著終生。這是這個人物最為動人的地方,也是推動情節發展的動力。

「老浪子是冒著殺頭的危險回來的」

在人物個性之外,小說的動人不是時代的殘酷,而是人們生存的信念與追求。對自由與理想的追求是一個條線,而另一條線串起人物關係,推進故事發展的,就是焉識與婉喻的感情。

人們時常發問,焉識真的愛婉喻嗎?她是他繼母的侄女。在文革前,他厭惡這樁婚姻,也憐憫這個甚至被自己姑母壓制的女人。他是已婚的,也是自由地風流的。

而在西北荒漠的殘酷環境和寂寞中,他反芻這大半個世紀的感情,才發現婉喻的好,陸焉識說」飢餓一場,遭罪一場,生死一場,才明白自己的福氣。他的福氣就是馮婉喻這個女人,為他養了三個孩子,讓他見證了她是怎樣苦等他的。」

至多還有一個禮拜,他就會見到婉喻了。他要告訴她,老浪子是冒著殺頭的危險回來的。他是被你婉喻多年前的眼神勾引回來的。他太愚鈍,那些眼神的騷情他用了這麼多年才領略。他再不回來就太晚了,太老了。

老得愛不動了。

要是他跑到婉喻面前,跟她說,我和你發生了一場誤會??也許我跟自己發生了一場誤會;我愛的,卻認為不愛。一代代的小說家戲劇家苦苦地寫了那麼多,就是讓我們人能了解自己,而我們人還是這麼不了解自己。一定要傾國傾城,一定要來一場滅頂之災,一場無期流放才能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曾經是愛的。

「文革」結束後,兩人終於團聚,「然而歲月和政治徹底改變了陸焉識的生活,他再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位置。」兒子一直排斥和利用他,小女兒對他愛怨糾結,唯一等待他歸來的婉喻也在他到家前突然失憶。接下來就是電影《歸來》的情節了。再後來婉喻去世,焉識帶著婉喻的衣服和骨灰,不告而別。

「焉識來不及趕到也不是他的錯,是路太遠」

婉喻是什麼樣的女人呢?

我祖母馮婉喻的眼睛長長的,介於雙眼皮和單眼皮之間。眼睛的變換取決於她的睡眠長短、心情好壞。如果你看見她眼皮雙得厲害,問都不要問就知道她頭天哭了。她這雙眼睛非常靜,可以半天不動,你知道她的心也一樣是靜的,沒有在想如何對付婆婆,如何整治傭人,如何跟丈夫多嗲出幾個零花錢。只有安享清福的女人才會靜成那樣。

雖然是包辦婚姻,是姑姑為了鞏固家庭地位的「手段」,婉喻也是愛著焉識的。不過這是焉識後來才發現的。

印象中極深的幾個片段是,婉喻給焉識剝蟹黃,在得知焉識從農場逃回來了想要與他私奔(卻知道有人在樓下蹲守而隱忍),在失憶後因為焉識抱她而發狂(因為他想起了焉識不在時其他人的騷擾),到了老年赤裸在房內無所拘束。

嚴歌苓曾提到父親文革坐牢時,母親深夜在廚房炸小魚,被兒女發現後尷尬地說父親需要營養,死活沒有給兒女吃一口——這一段在她的幾部小說中多有提到,《陸犯焉識》里婉喻在廚房剝蟹黃,也是出自於此。文中對婉喻的刻畫也多是如此回憶,不動聲色,卻溫婉堅韌。

但我們想想,陸焉識在改造中受過多少苦難,其實作為「反革命」的妻子也同樣要忍受,但婉喻從始至終都是溫婉而堅韌的。她從大戶人家的「阿妮頭」變成了「馮老師」,從一個少女變成了兩個孩子的媽。

看到女兒丹丹,就覺得婉喻也曾是如此少女的

歲月走過,婉喻一直在成長,你要想那樣的時代不成長,一個軟糯的小姐如何獨自拉扯兒女長大。但她的信念是不變的,那就是他的焉識是優秀的,也是她所等待的。

婉喻最大的魅力在於,她是有信念的。為其所愛而付出,本不需要旁人讚揚或憐憫。她比焉識想像的要堅強,也比焉識以為的要有個性。婉喻的失憶對於焉識來說也許遺憾,但她也不需要他的悔悟或承諾,因為如此之久的歲月,記憶里的焉識足矣,何況她的焉識「馬上就要回來了」(焉識在信里說,5號回來)。

她不經你同意就人你賒賬花費她的溫愛,悄悄把她對你的一份份好都加在你帳上,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你欠了她天大的情份。一百分的關懷,在她這裡非要給出一百二十分,那份外的二十分她讓你永遠還不清。

妻子悄悄問:「他回來了嗎?」 丈夫於是明白了,她打聽的是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雖然她已經忘了他的名字叫陸焉識。

「回來了。」丈夫悄悄地回答她。 「還來得及嗎?」妻子又問。 「來得及的。他已經在路上了。」

「哦,路很遠的。」婉喻最後這句話是袒護她的焉識;就是焉識來不及趕到也不是他的錯,是路太遠。

看信的時候,陸焉識發現馮婉瑜總是記住事情美好的那一半,或者說,同時發生於他們的事情,可以給看得美好,也可以給看得庸常。婉瑜在她的信里跟他重新過一遍那些日子,把它們過成了好日子。

也就是在焉識體會婉喻內心強烈的愛時,我們才得以窺見這樣溫婉、堅強又狂野的女子。

婉喻自己認識到的哪一點寡趣乏味,不礙事啊,無傷大雅,他愛了她這個整體,就什麼都是好的了。正因為她的尋常與安靜,以及那點寡趣和乏味,她偶然的那些小水妖般的風情流盼才珍奇,才宛若神鬼附體。她其實是摸不著底的。他不知道她究竟可以瘋成什麼樣,野成什麼樣,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暗自期望她是個野女人,但只是他一個人的野女人。現在她是真的野了,為他一個人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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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由與智慧打動。為所愛的信念打動。小說最大的魅力在於賦予人們想像力,以及一百個讀者一百種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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