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小片段——她家有本難念的經

晚上已經過了十一點的樣子，大店小店的都已經關了門，路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個人在踉踉蹌蹌地獨自走著。他興緻貌似很高，一邊走一邊很自在地哼著霸王別姬。

走到一家店門前站住腳，轉著頭向兩邊看了看，然後抬起手砰砰砰地拍門。

「燕子！燕子！」

「誰？」

「燕子！來瓶酒，燕子！」

「關門了，明天來。」

他先是一頓，然後退後幾步抬起頭往上看，看樓上窗口的人。

「燕子！老客戶，燕子！」

然後，向前幾步繼續嘭嘭嘭地拍門。

樓上半天沒有聲音，但裡面已經亮了起來。

燕子露了露臉又縮回去。

他太熟悉那張圓潤的臉了，配著細長的脖頸與削肩，一看就知道是個精緻的人。

「這麼晚還買什麼酒？快點，錢。」

「快點，燕子，快點。」

他吃吃地笑著。

「王八蛋，你手往哪裡放？」

他身子一閃，差點被燕子一巴掌打到臉上。

「噯喲，燕子你怎麼下手這麼狠？」

「鬧什麼呀？」燕子嫂子的聲音從上面傳了下來。

「這王八蛋的手不老實。王八蛋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是誰？」

「還有誰？那破車行的修理工。也不撒泡尿照照。」

「好了，好了，好歹大家都是鄰居，好意思的？」

「你要是下次再敢胡來，看我不拿棍子打你。今天便宜了你。」

燕子罵得高興，開始肆無忌憚地罵，把他的祖宗八代罵了個遍。

燕子哥哥終於說話了：「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麼有臉的事，還怕人家不知道？。」

「你也要臉？」

燕子猛然把嗓音提高了一個調門：「你也知道要臉？要臉還連自己妹妹都要賣？爺娘的臉都給你丟光了，竟然還說要臉。」

屋裡的冬子突然一欠身，兩手捂了臉，不作聲。

「告訴你，我倒真有點擔心，總有一天鬧出事兒來。」

燕子重新關了門，沒等哥哥再說話就回到自己的小卧室里。

空間太小，沒安空調，熱得像蒸籠一樣。她把汗濕的前劉海往後輕輕一掠，然後解開領口，一屁股坐到鏡子前面，心裡一下子又疼了起來。

嫂子和哥哥都不是什麼好人！竟然把自己當賠錢貨，自己在家裡越來越難做人了。

燕子要跟母親住在鄉下種菜，冬子夫婦卻非要燕子來幫忙。原本是多少有點感激的，沒有想到兩個人另有打算。

燕子對這門親事一直拒絕。自己又不是嫁不出去，幹什麼非要給人家做續房啊？有點權勢就了不得啊？

偏偏這時候，老爸老媽同時得了病，急需一筆錢治療。

外面的冬子咳嗽了一聲打掃喉嚨。：「燕子，說話呀！」

燕子猛然一扭身，辮子甩出去老遠，背對門口：「討厭！」

燕子翻來覆去睡不著，在朦朧中咕嚕了一聲：「缺德！」

燕子嫂子在外面受不了了，站起來抽出肋下的手絹子擦擦手，也不看冬子一眼，說：「咦，燕子怎麼了？脾氣一天比一天怪了。」

冬子苦著臉望著老婆半天道：「要不就由著她吧。我先睡了。」他老婆連忙說：「你這是什麼話？什麼事兒都定不下來，不是叫我為難？」

燕子哭了一夜沒睡，第二天推病不出來。冬子老婆皺著眉望著冬子：「可不是看上那個修破車子的了吧？」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燕子嫂子出門的時候就問看門的老徐是不是發現燕子最近不對勁兒。

老徐先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燕子嫂子，等她問完了，忽然吃吃笑了一聲：「也許，眼睛不幹凈。」

燕子嫂子的臉上頓時現出好奇的笑容，還了一句話：「你搗的什麼鬼？」說完，馬上知道說錯了話，咳嗽了聲笑著，卻不說話。

燕子嫂子實在急得沒辦法，拍手拍膝蓋：「她從前不是這樣的。」

老徐斜瞪了她一眼：「怪誰？」

燕子嫂子頓了一頓，有點窘，又咕嚕了一聲：「你真是——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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