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振濂：我們熱切期待著這樣一個章草「藝術時期」的到來

2018年1月22日下午，《章草全集》首發式暨學術研討會在河南鄭州隆重舉行。《章草全集》是一部集歷代章草資料的大型典藏巨著。這部由河南美術出版社傾數年之力打造、著名書法家鍾海濤主編的章草巨著日前發行，在書畫界和社會上引起了廣泛關注。

《章草全集》的編撰從選題的落實到正式出版，經歷了4年，由中國書協名譽主席張海先生，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書協副主席、學術委員會主任陳振濂先生，著名評論家、書法家西中文先生擔任學術顧問，陳振濂先生為該書作序並撰寫了兩萬餘言的學術論文，闡述章草的起源、發展及歷史地位；本書還邀請來自高校和研究機構的資深有為、學有專長的專家組成編委，眾家雲集、博採眾長，觀點客觀權威。

《神烏傅》竹簡 圖片來自《章草全集》

《章草全集》序

撰文/陳振濂

討論「章草」書，首先遇到的最重要也最根本的問題，是一個觀念建構或曰認知問題：章草是什麼？我稱之為是「章草觀」。

古代人講書法概括一部大歷史，當然是篆隸楷行草五體書。本來並沒有「章草」的份兒。而於五體書之外的第六體究竟何指？有說是甲骨文，但贊成者寥寥；又有說五體書的稱謂本身也不嚴格，因為行書只是楷書的草寫，不足以構成獨立一體；那麼嚴格地衡量，應該是篆隸楷草四體？關於諸書體的定位，可稱是眾說紛紜。但自趙孟頫書《六體千字文》之後，五體定讞已經沒有疑問；「章草」作為第六體就沉澱成為一個歷史共識，人人得而遵循之；再也沒有人來動搖它的地位了。

既然章草是第六體，那麼據此觀念，很有必要為它梳理出一個史的軌跡，由是，我們可以建立起一個關於「章草」的傳統譜系：

1.從戰國古文籀文即金文大篆走向依託於簡牘的草寫，構成了最初的原始「章草」形態，屬於「萌生期」。

2.從金文大篆之草寫，走向正規的廟堂隸書如東漢碑刻，又走向真正的章草，建立形制，當然也確立了「章草」傳統譜系的起始形態。[刻帖]有史游、皇象《急就章》；[墨跡]有陸機《平復帖》和（傳）索靖《出師頌》。依靠這些歷史資料，「章草」作為一種獨立書體的體格建立已經成為可能——不同於古文大篆，不同於隸書，也不同於小草書，開始具有了它的唯一性。就「章草史」而言，它是一個成熟期或曰「全盛期」。

3.隨著王羲之獻之的「藳行」新體的出現和迅速風靡天下，章草書逐漸脫離了主流，成為一種邊緣化的寂寞所在。隸書以降，隋唐楷書大興，並從而奠定了中國漢字書法兼文字應用與書法藝術雙優的超大型家族的雄厚基礎。又挾方便優雅、獲得廣泛應用的行書配套優勢；書法的發展幾乎無須旁鶩他顧。而「章草」也就不再是時代的必須。但正是在宋元行書大興之際，趙孟頫作為中興功臣異軍突起，他的《六體千字文》以「章草」為一體而與篆隸楷行草五體並駕齊驅，曾讓人大出意外甚至大跌眼鏡。但以趙孟頫的權威地位，一言九鼎，終於使衰頹的「章草」得以重振旗鼓、揚眉吐氣；元代一批書法名家皆擅章草，即是極好的一例。我們把它歸為「中興期」。

4.明清是一個不「章草」的時代，明代主流是文人雅緻的行札書；清代主流是考古引出的篆隸書。皆與「章草」無涉。但正是兩個偶然機遇引出了「章草」的再一次復興。一是時逢大批出土早期簡牘中的章草，作為嶄新的書法資料，被融入了沈曾植這樣的一代宗師的筆下，形成了古代文人所沒有的獨特的「章草風」特徵。二是民國初年新文化運動中的「文字改革」運動，選擇了以最近似的章草字體作為改革樣本，推出了一大批章草書家與研究家——對文字改革而言，楷書太難學，本身就是被改革的對象，不足取；草書太簡約，不利於傳播，也不足取。而「章草」卻應運而出，成為當時改革家們不約而同的選擇。只要看一下當時梁啟超、錢玄同、羅振玉、余紹宋、卓君庸、于右任、林志鈞等文字改革家們言必稱「章草」並留下大量文章著述，即可知曉。這可以說是章草書第一次不僅僅是以奉祀祖訓而是通過考古上承簡牘之學、又下開社會文化（文字改革）新局面，並且開始關注思想理論研究的姿態出現，可指為章草的「伸展期」。

5.以此類推，當書法走向「展廳文化」成為一種供觀賞的視覺藝術形式之後，這部《章草全集》的適時推出，應該會引來書法創作界對章草書風格技法的極大關注，從而形成一個基於「章草」形式與技巧之書法創作元素的嶄新創作流派、倡導起一種唐宋元明清以來從未有過的新風氣。這應該被我們看作是當代書法大發展在未來的一個標誌。依前例，它應該被表述為章草書法的「藝術表現時期」。

——我們熱切期待著這樣一個章草「藝術時期」的到來。

是為序。

2017年10月14日於錢塘江畔

《章草全集》內頁選摘

東漢.《死駒劾狀》冊1

漢（3）整體

《神烏傅》竹簡

漢（8）局部

因明入正理論後疏1

《章草全集》目錄

序 陳振濂

章草藝術摭言 楊天才

圖版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一）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二）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三）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四）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五）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六）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七）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八）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九）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一〇）

漢敦煌馬圈灣木簡（一 一）

漢敦煌馬圈灣木牘（一）

漢敦煌馬圈灣木牘（二）

漢敦煌馬圈灣木牘（三）

漢死駒劾狀冊（一）

漢死駒劾狀冊（二）

漢神烏傳

漢急就章磗

漢公羊磗

漢永元器物簿

漢章帝千字文殘斷（傳）

漢張芝秋涼平善帖

漢蔡文姬我生帖

三國皇象急就章

三國皇象文武帖

三國皇象頑闇帖

三國曹植白鶴賦（傳）

三國曹植寶刀賦（傳）

三國曹植九華扇賦（傳）

三國衛瓘頓州帖

晉杜預嵗終帖

晉索靖月儀帖

晉索靖七月帖

晉索靖載妖帖

晉陸機平復帖

晉陸雲春節帖

晉孤不度德量力帖

晉王廙七月十三帖

晉王羲之豹奴帖

晉王羲之未春帖

晉樓蘭簡紙

晉郗愔二十四日帖

晉王獻之亮白帖

晉王獻之七月二日帖

南北朝蕭子云出師頌

隋人出師頌

唐因明入正理論後疏

唐孫過庭佛遺教經

唐賀知章孝經節選

元趙孟頫急就章

元趙孟頫千字文

元鮮於樞千字文

元鄧文原急就章

元趙雍千字文

元康里巎巎李太白古風

元楊維楨張氏通波阡表

元俞和臨蘭亭序跋

元俞和臨張芝秋涼平善帖

元莊麟題翠雨軒圖

明宋克急就章

明宋克書譜節選

明祝允明長門賦

明祝允明書述

清王鐸章草題跋

清傅山章草卷節選

清八大山人臨月儀章

清沈曾植章草

無名氏章草草決歌

王世鏜書于右任先伯母房大夫人行述

羅惇章草

靳志章草

余紹宋章草

卓定謀章草

宋誦先章草

王蘧常章草字典序

王蘧常十八帖

謝瑞階章草

高二適松江本急就章章題批

高二適臨急就章

高二適臨急就章兩則

高二適節臨急就章第二七 第二八

高二適臨孫過庭書譜（一）

高二適臨孫過庭書譜（二）

書家傳略

章草起於「戰國古文」說——簡牘史研究上的一個重要命題 （陳振濂）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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