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照片、沒記錄、沒圖錄卻過手了無數頂級珍品的Ta，究竟是誰？

最新 02-01

上一年，筆者曾發布一篇細數國際青銅器市場成交「top10」（點擊瀏覽）的文章，對2017年秋季拍賣之前的國際青銅器市場成交結果進行了一番梳理。如今再回顧，文章的標題細思確有不妥，文中所選取的「top10」成交，其實全都發生在國內外的拍賣場合，而未有將展銷會、私人洽購等結果收入對比，而一個有趣的現象，也被筆者忽略一筆帶過了。不知文章發布後一位資深行家朋友提醒的，說文中信息尚有一些瑕疵卻未細說的點，是否在這裡？

今天，筆者藉由那個「瑕疵」榜單中的一件器物，和大家一起尋蹤一位過手頗豐的神秘古董商。

西周早期作寶彝簋

2013.9月紐約蘇富比成交價USD 6,661,000

據統計，在世界範圍內已知的不同風格裝飾的西周方座簋約有60件，基本存於各大博物館，如「伯矩」簋、「仲爯」簋、「伯魚」簋等。其中，與此件「作寶彝」簋整體風格最為接近的，當屬「伯矩」簋。

吳大澂《恆軒所見吉金錄》中的伯矩簋線描圖

《恆軒所見吉金錄》的內容，以清末著名的金石學家、收藏家潘祖蔭所藏青銅器為主。坊間關於潘氏、吳氏及其後人的記載十分詳盡，在此不多贅述。據悉，在潘祖蔭舊藏的清單上，也曾有過一件「作寶彝」簋的記錄，不出意外的話，「作寶彝」簋與「伯矩」簋這兩個少見的方座簋當曾同為潘氏所藏。

西周早期「伯矩」簋

西周早期「作寶彝」簋

這兩件簋，不僅整體風格最近、同為「西周早期」器物的出身，就連後來的「境遇」都有著許多巧合。

2013年9月，「作寶彝」簋在紐約蘇富比創下了666.1萬美金的高價。

兩個月後，自1993年6月於倫敦蘇富比賣出後就再也沒有流通過的「伯矩」簋，由大行Eskenazi保駕，出現在了倫敦的亞洲藝術周上。雖然最終的成交價和購買人沒有公開，但據悉當時Eskenazi對外宣布的諮詢價是1200萬美金，而最後的購買人也應為美東一家藝術基金。

左：1993年6月倫敦蘇富比封面估價80萬英鎊

右：2013年11月Eskenazi展銷封面

有人會問，為什麼同一時期尺寸相近、風格相近、來源相近的器物，價格會差了一倍？答案，我也不知道。但看了蘇富比的品相報告和探傷圖後，筆者猜想，或許是受了非完美品相的影響吧。

蘇富比X射線探傷

時光流轉，來自大洋彼岸兩千年前的器物，在這一年裡於兩大洲同期亮相，不可謂不巧，而他們在半個多世紀前各自散去的經歷，卻有更多耐人尋味的「巧合」。

據記錄，「伯矩」簋最早是在1946年賣給了一位歐洲人，兩年後（1948年），「作寶彝」簋被賣給了一位希臘駐華大使，而這兩件器物除了同為潘祖蔭舊藏外，在被帶往海外前最後的經手人，都指向了同一個名字——「T.Y.King」。

實際上，2013年九月紐約這個總成交額達到1678.6萬美金的「Magnificent Ritual Bronzes」專場，連同「作寶彝」簋共10件標的中，有6件溯源都是來自於這位「T.Y.King」。

西周早期母辛尊

Collection of Pan Zuyin (1830-1890)

T.Y. King, Shanghai, 1948.

Collection of H.E. Alexandre J. Argyropoulos.

J.J. Lally & Co., New York.

商代晚期青銅觚

T.Y. King, Shanghai, 1948.

Collection of H.E. Alexandre J. Argyropoulos.

J.J. Lally & Co., New York.

商代晚期青銅爵

T.Y. King, Shanghai, 1948.

Collection of H.E. Alexandre J. Argyropoulos.

J.J. Lally & Co., New York.

西周早期作冊瞏卣

Collection of Wu Shifen (1796-1856).

Collection of Pan Zuyin (1830-1890).

T.Y. King, Shanghai, 1948.

Collection of H.E. Alexandre J. Argyropoulos.

J.J. Lally & Co., New York.

西周早期父丙爵（一對）

Collection of Chen Rentao (1906-1968).

T.Y. King, Hong Kong, 1952.

Collection of H.E. Alexandre J. Argyropoulos.

J.J. Lally & Co., New York.

不論是因「跨國貿易」極其活躍而充滿爭議的C.T. LOO（盧芹齋），還是上海灘耳熟能詳的「四大金剛」（「禹貢古玩號」葉叔重、「雪畊齋」張雪庚、「福源齋」戴福葆、「珊瑚林古物流通處」洪玉琳），他們在世人的印象中，好、壞，正、邪，或多或少都留下了印象，或是相片，或是展銷圖錄，又或是微信號里一個個生動又難分真假的老故事……而「T.Y.King」這位看起來經手過的東西一點不差，行家口中提及時又是「在西方非常有名」的古董商，留給世人的信息，竟然少到不可思議。

帶著好奇與一番搜集整理，筆者大約拼湊出了「T.Y.King」的形象。

民國時期，在上海舊英租界內的廣東路、江西路一帶，聚集了兩百多家中外古玩店。其中，位於廣東路202號的獨資古玩店「金才記」，是彼時的第一大古玩店，規模、能力可與北京彬記（岳彬）齊名，聞名海內外，它，就是我們要找的「T.Y.King」。

據記載，「金才記」的最初創立者叫」金才寶「。金才寶祖籍上海，光緒末年的時候以給古玩商「掮做」、「合扒」為生而混跡滬上古玩行，在聚集了一定的貨源信息、經驗、資本後，金才寶於民國初年在五馬路（廣東路舊稱）開設了金才記古玩店。1921年開始，金才寶之子金從怡接手金才記的經營，以買賣新出土文物、與外國古董商/收藏家做生意為主，迅速聞名海內外，使金才記成為了上海第一家最大的古玩商號。

「金才記」名片卡中/英文外頁

「金才記」名片卡內頁印有中國曆朝歷代年表

紐約蘇富比拍賣的這批由金才記售出的青銅器，全都是賣給了當時的希臘駐華大使H.E. Alexandre J. Argyropoulos. 售出的時間除了一對西周早期的爵杯是在1952年外，其它的皆在1948年。據記載，金從怡於1950年移居香港，和當時眾多「南下」的古玩商一樣，1904年出生的金從怡到了香港後，根本無法捨棄自己曾經營了半生的生意，他在中環的」歷山大廈「開設了一間店鋪，專門經營中國古董，繼續著金才記的故事。

1954年，香港金才記購買文物憑證

店名改為了「T.Y. KING & SONS」

在佳士得官網上，筆者看到了一件1998年源自「T.Y. King & Co. Ltd., Hong Kong」的器物，也即是說，金才記家族在古董行業至少活躍到了二十一世紀初。

在那樣的一個蓬勃爆發的年代裡，作為現代古玩人眼中的「那一波資深行家」的金氏依然選擇拒絕深入大眾的視線，以無圖像、無記錄的形式很好地隱藏了起來，這背後是一種怎樣的動機和緣由我們現在或已不得而知，金氏後人是否依然涉足古玩行業可能亦「不足為外人道也」，好在他們的行蹤，早已被不經意地記在了那些器物歷經千年的聚散離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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