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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味道總是那麼好

作者:梅子涵,1949年生,兒童文學作家,上海師範大學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20世紀70年代末期開始發表文學作品,代表作有:《女兒的故事》、《戴小橋和他的哥們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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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咖啡應該是六七歲吧,它在二樓父母卧室的五斗柜上,罐子上寫著巴西。那時候的一年級語文應該是從「大小上下」開始教的,我還沒有上學但是認識咖啡和巴西了。正式的課堂是多麼重要,可是正式課堂開始前,「前課堂」卻總是已經開始,「前課堂」里也有講台,講台上也有內容,巴西咖啡就是我的前課堂講台上的內容,板書寫在罐子上,沒有老師教,也不要抄寫,我認識了。我還知道它是喝的,而且香,因為父母喝,可是他們喝時我沒有認真凝視過,所以我不知道它需要煮。我舀了一勺子放在玻璃杯里,用開水沖,咖啡沉在杯底,我喝了一口,沒有味道,就把它倒了。然後我倒了一點橘子汁,沖了喝。我沒有對媽媽說這一件事,小時候這樣的事情不是樁樁要交代的,馬馬虎虎、稀里糊塗、能不說的不是非要說,人也就不明不白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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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仍舊喝著他們的。他們是把咖啡包在紗布里煮的,小小的牛奶鍋,味道在廚房裡,也飄到二樓、三樓。但是我沒有喝,那不是小孩的東西,它只是飄過。小孩啊,有的時候會走到不是他的東西面前,摸摸、看看、聞聞;有時那個東西在他跟前,他不摸不看不聞。小孩是飄忽的,但是童年的記憶卻最結實,那一次沒有味道的巴西,是我一直記得的一個重要的味道。

長大著的童年會到路上正正經經逛了,看櫥窗看櫃檯,看著大人坐在飯店裡喝著酒吃著菜,看見他們坐在咖啡館裡。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上海,咖啡館是中國最多的,這個流過江靠近海的大城市,有很多「最多」,但那時坐在咖啡館裡的人不會多,不容易客滿。要革命的年月,喝咖啡不是好情調。我每次在南京路逛,經過海鷗咖啡館、上海咖啡館,都會隔著玻璃朝里看。當然不是看情調,而是看香味,看童年「前課堂」講台上的記憶。那一次的咖啡沉在杯底,但是我知道巴西是很香的。這不需要告訴,心裡就是會明白。人的心裡都有一個講台,沒有老師,那個講台就是老師,讓你立刻知道這個,漸漸明白那個,它比魔術師運上舞台的大箱子真切得多,魔術師的大箱子會讓人炫目得飄來飄去,終究恍惚一生。

我只是隔著玻璃看,從來沒有想過要走進去喝,那是真正的大人們的場地和座位,我還沒有成為真正的大人,走進去會難為情。那個年代啊,人都怕難為情,小孩子不好意思干大人的事,大家都有秩序,安安穩穩,坐在咖啡桌前的大人們,也都手腳、姿勢規矩,不假模假式,不擠眉弄眼,如果那個美國小說《麥田守望者》里的中學生,他站在中國咖啡館的玻璃窗外,絕不會罵:「他媽的,假模假式!」這個美國少年,老喜歡罵假模假式的大人「他媽的」,嘴巴不幹凈。所以我也規矩地沒有進去過一次!很多年後,我當作家了,為兒童們寫了一篇《雙人茶座》,就是一個兒童站在咖啡館外面的故事。

爸爸離開我們,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修改思想,家裡的日子不鮮艷了,但是家裡還是有咖啡。有一種咖啡叫上海咖啡,長方形一小塊,幾乎等於兩塊方糖那麼大。外麵包著雪白的糖,裡面是咖啡,開水一衝,就繚繞了。那是一種多簡易、經典的上海速溶,繚繞、瀰漫了那個年月的普通家庭、狹小房間,呼吸輕柔起來,端著杯子的心裡都在暗自抒情,寫起無詞的詩。那真也算是一首清苦日子裡上海的《光陰的故事》,想想都鮮艷。很多年後的雀巢速溶,它根本不知道上海速溶:Made in上海咖啡廠!

我也買了帶去過農場,在我獨自的廣播室小房子里偷偷喝,讓自己香。我播放著那首無比抒情的《祖國永遠是春天》,那個金子般的天才男高音,高音喇叭下的工地上,聽得見他的繚繞,卻聞不到我的瀰漫。我獨自繚繞和瀰漫,不敢飄到屋子外,因為它不屬於廣闊天地里的情調。

還是感謝母親,是她把上海速溶放在不鮮艷的家裡桌上。正像桌上她買的那盞紅檯燈。紅檯燈還在我今天的桌上,咖啡也在我的桌上,童年的都在桌上,這真是美麗的遺傳!

我早已經是自己磨咖啡豆用小壺煮了。我總是特別想在自己端起杯子的時候,也為媽媽煮一杯,可是年老的媽媽總是說:「喝了睡不著覺。」我也總是沒有把那杯沉在杯底的咖啡故事告訴媽媽,童年的很多故事媽媽爸爸都是不知道的,糊裡糊塗長大,清晰或模糊地自己記得,雖然都會沉到杯底,但是它的味道卻總是那麼好。可我終究還是以這個方式告訴了媽媽,那杯沉在杯底的巴西咖啡,味道真好!

我的母親一直還在閱讀,她也會讀到我寫的這個故事,她一定會說:「兒子,真好!」

一切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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