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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 老槐樹下……

【原創首發】作者 | 楊玉文

村頭老槐樹下,原是女人們搓繩兒、納鞋底的地方。自打鐵蛋爺和石頭叔退休回村後,這裡就成了他倆下棋的地方。

他倆輩份不同,卻是同歲。

每當太陽有一扁擔高時,鐵蛋爺便昂著稀疏但梳的整齊的背頭,背著雙手,踱著四方步,不急不燥、感覺良好地向老槐樹下走去。身後時不時會聽到有人咬耳朵:「公家人就是好,領著工資不用下地。嘖嘖,真是前世修來的福份!」

在約定的時間內,石頭叔也會手握兩顆健身球,戴一幅變色眼鏡,邁著八字步,穩穩噹噹、派頭十足地向老槐樹下走來。耳邊也會聽到有人私語:「聽說人家的眼鏡老貴了,是什麼玉石做的,陽光下會變成黑色的,到屋裡就成白色的了。嘖嘖,真是稀罕!」

棋盤很簡單,在一塊支起的殘碑上,用油漆畫上楚河漢界和雙方城池格牆。不管誰先到,吆喝一聲「老劉家的,拿棋來——」,槐樹旁雜貨鋪的劉寡婦便會匆忙掂一個布袋兒送出來,順便端一壺茶過來。每天如此。

兩人喝上兩杯茶後,便「嘩」地一聲把棋子倒出來,我紅你黑,快速地擺上。然後石頭剪子布,決定誰先走。之後就是你當頭炮,我馬來跳,棋子摔的「啪啪」作響,周圍慢慢地圍攏一圈觀棋者。

漸漸地,棋子落盤聲越來越輕,間隔越來越長。嗯,已是舉棋不定的時候了。

「爺爺,攻卒!」

「叔叔,不行,把炮打過去才行!」

「爺爺,老帥回營吧!」

「兔崽子,別嚷嚷!知道觀棋不語嗎?」

……

今天的空氣有點凝重。在眾目盯著棋盤、心系棋子的關鍵時刻,只聽鐵蛋爺大喝一聲:「小石頭,你,你,你小子怎麼悔棋?」

「我悔棋?你已經悔了幾步棋了?我尊你是我叔,沒言語。」

「不行,退回去!」

「不退,你還講不講理了?」

「不當了!」只聽嘩啦一聲,棋子碰撞落地的聲音,「和你這種人當棋,真是敗興!」

四周觀棋者見此情景,紛紛散了,只留下兩個老頭吹鬍子瞪眼,點著對方鼻子在對罵。

劉寡婦聞聲出來,把鐵蛋爺拉到一邊:「這是咋了?可不能傷了和氣,消消氣,今天先回去吧!」

回頭又拉起石頭叔:「咱不生氣了,不就是下個棋嗎?用不著這麼認真。」

「老劉家的,他太霸道了,悔了好幾步了,我都不想說他。」

「我霸道?你就不知道你的馬,別著腿也跳過去了嗎?」鐵蛋爺本來已走出幾丈遠,又氣憤地返回來找石頭理論。

石頭叔更是不服,摘下眼鏡也迎了上去爭吵起來。眼看著劍拔弩張,兩人差點要打起來,劉寡婦忙去找了幾個後生,硬是拉開了兩個老頭,各送各家。

劉寡婦收拾起棋子,嘆了口氣:「看來,老槐樹下,又要冷清幾天嘍!」

……

鐵蛋爺和石頭叔自此以後,路遇皆側目而過,互不搭腔。

村上最閑的、最讓人羨慕的兩個人,沒有了下棋的機會,便各找樂子。石頭叔扎風箏,他的風箏能飛過鑽天楊老高。鐵蛋打太極拳,一招一式像模像樣的。

這天,石頭叔的風箏放的很牛。每當感覺風箏下沉,他便緊拽一下線,風箏便在這種拉力中又飛高一些。當風箏飛到老槐樹上空時,一陣風刮來,氣流乍變,風箏急速下落。他猛拽快拉也無濟於事。眼見風箏飄飄悠悠地落到了老槐樹上,他卻為如何拿下來犯了難。因為老槐樹下鐵蛋爺正在專心打他的太極拳,上次翻臉到現在還沒說話呢!去拿吧,打不打招呼呢?先去打招呼,好像悔棋是自己的錯。如何是好呢?他索性蹲在地上抽起了煙……

也合該有事。當石頭叔吹著煙圈眯著眼發愁時,只聽老槐樹旁雜貨鋪一女人高喊:「快來人呀!劉嫂從梯子上摔下來了——」石頭扔掉煙頭,急速地向雜貨鋪跑去。

雜貨鋪里,只見一鋁合金梯子倒在地上,鐵蛋爺正扶著劉寡婦,一個叫翠紅的婦女用衛生紙按在她頭上。血還在流……

「咋回事?流血了?」

「石頭,還在那兒楞著幹啥?推開三輪,往衛生所送吧!」鐵蛋爺顧不上考慮吵架的事,先開口了。

「好好好!丁當就好!」石頭叔麻利帶快地把門前的三輪車停在門口,打開車廂後擋板,去裡屋床上拿了個被子往車上一鋪,「翠紅,讓我來,我和你鐵蛋爺她抬上去!」

鐵蛋爺和石頭叔兩人把劉寡婦抬上了三輪。石頭要去駕駛,被鐵蛋爺止住了:「我來吧,我一輩子老司機了,開車比你強,你坐後邊。」

就這樣,鐵蛋爺大材小用,熟練地開著三輪,石頭叔和翠紅在車廂里照顧著劉寡婦,直奔鄉衛生院而去。

……

傷是紅傷,看著怕。到醫院拍了片子,檢查沒傷著骨頭,清洗、上藥,縫了幾針,包紮了一下,給了點消炎藥,就讓回來了。把人送到雜貨鋪,劉寡婦想挽留他們幾位留下吃飯。石頭說,我還有事,先走了。鐵蛋爺臉一陰,鼻子里哼了一聲,也出來走了。劉寡婦咧嘴想笑,突然覺得傷口疼,改為一聲嘆息:「兩個老玩童啊,還像小孩子一樣記仇呢!」

翠紅說:「記仇歸記仇,可送你上醫院,兩人倒是配合的不賴。」

「不行,咱得讓他倆解開這個疙瘩。咱這樣……」劉寡婦與翠紅商量一番,各自會心一笑,擊掌散開。

有一天,鐵蛋爺閑逛到雜貨鋪時,劉寡婦說:「鐵蛋爺,我有句話早想給你說了。石頭叔和你吵架後很後悔,一是覺得你大他一輩,二是上次悔棋確實不該。他讓我給你捎個話,想和好呢。改天約個時間,來我這兒喝喝茶,和解了吧。大人不記小人過,畢竟你是長輩,對不對?」

「也是,上次也是面子上的事,可反而有失身份。我一輩子就這臭脾氣,改不了……」

翠紅上石頭叔家求他幫忙給小孩扎風箏,順便說:「上次我在雜貨鋪聽鐵蛋爺說,很想和你和好呢。他說他脾氣不好,老拿長輩的身份壓你。村上就您兩位退休回家的人,真不在一起下棋,還真受不了。」

「是嗎?我也後悔,我這嘴,撅嘴騾子賣個驢價錢。兩個人吵了後,還真有點悶……」

……

幾天後,村頭的老槐樹下,又響起了啪啪的下棋聲和觀棋者自以為是的吵吵聲。劉寡婦的茶水,似乎送的更勤了。

【推薦語】

一棵老槐樹,兩個下棋人。村莊說活就活了!

村莊之所以有靈氣,是因為有人。

鐵蛋爺和石頭叔,兩個老人返老還童地慪氣,看似無趣,卻是最真最深的鄉村情緒。

在農村,人是有人情味的。為了誰多捎了一句話,二嫂會三年和你不說話;娶媳婦沒給誰家送饃,她會念叨你十來年;你家孩子回來門鎖著,鄰居會毫不猶豫地管飽孩子;雨來了,鄰居搬著梯子隔著牆頭就上你家曬棚給你收了曬著的麥子,從不怕懷疑當賊……

這樣的鄉村寫意圖,作者為我們呈現的味道很足:老槐樹不說話,它看著整個村莊;劉寡婦的雜貨店,彷彿已經長在村莊的土地上,哪個村沒有個這樣的小賣店啊;殘碑當棋盤,簡單而自然;鄰居們的羨慕,下棋人的較真……這一切,都活生生地將有滋有味的鄉村喚來了。

其實啊,所謂的鄉愁,全在人心裡。兩位老人吵架後,鄰居們總想著法子調和。這是農村人特有的情愫。計較是在乎,賭氣是情深。

作者有好多詞語是很有鄉土味兒的,比如:傷是紅傷,看著怕;丁當就好……等等。

——大愛無痕點評

楊玉文芝蘭園簽約作者

1967生,曾在林州電力集團公司、深圳市燁盛廚具有限公司工作,現在林州市電力炭素有限公司工作。林州市作家協會會員,曾有作品在《中國建材報》《深圳晚報》《河南日報》《工人月報》《河南電力報》《安陽日報》發表。愛好書畫、易經、寫作。

原創作品作者授權發布 部分圖片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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