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巨源：畫蘭隨筆

近日畫了些蘭花，尺幅不大，初始自覺逸筆草草，似有所得，數幅之後，決定畫成一個系列，把我對蘭畫的體會和探索作多方面的展示，力求讓蘭畫從小品的形態中走出來。

蘭由於葉片狹長，難以形成大的塊面，缺乏視覺衝擊力，與荷相比就不那麼為現代畫家和觀眾所注目。歷來畫蘭高手的精妙之作大多講究寥寥數筆，筆精墨妙，其中的筆墨功力令人生畏，故畫荷者眾，寫蘭者寡。中國畫歷來從程式入手，梅蘭竹菊乃舊時習畫必經之途，或畫譜，或粉本，無須寫生即可掌渥前人總結之精髓，再輔以觀察實物就可領會藝術是怎麼煉成的。而當代的中國畫家，許多從西法而來，對中國的程式之妙不甚了了，即使翻過芥子園也可能心存岐見，嫌其太過傳統，太程式而予以輕視。豈知中國畫的蘭味最講程式，心無定式是無從落筆的，況且畫幾筆蘭花而刻意寫生太過費事亦不聰明，此其一。

其二，中國筆墨書畫同源，畫梅似寫篆，畫竹如瘦金，寫菊須以行書入畫，收放始能自如。而寫蘭則應以二王行書入之，筆鋒所指，如公孫大娘舞劍，輕重虛實，粗細濃淡如屋漏痕，如劍裂石，筆趣妙不可言，如此用筆，方可寫蘭，故書法無造詣者，大多視為畏途也。

而蘭之簡約，無大模樣，上手難而效果無把握，此其三。

近百年間，善畫蘭者把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都算上，亦在少數，且因諸公皆全能之大家，所作蘭品不足為代表。亦有專事獨門寫蘭者如白蕉其人，則如小家碧玉，難登大堂。至朱屺瞻畫蘭，則畫法為之大變，用筆粗頭亂服，完全破除傳統習摜，無論寫葉寫花都僅重神似，褒之者謂其衰年變法，以我觀之，朱蘭偶有妙手，氣勢逼人，確有可觀，而其餘所作，大多如麻草，老辣而不達意，有欺世之嫌，更妄論神韻。

當年朱德元帥蒞臨上海植物園題寫「蘭室」 二字，我觀其書法凝重，筆墨功夫十分了得，原來朱德這位農家出身的儒雅將軍也是一位養蘭高手，雖然戎馬一生，卻早就參透了蘭中的禪意，早早成了穿軍服的人間仙翁也。

陳巨源

陳巨源，上海美術家協會會員，草草社成員，策划了中國首屆十二人畫展。1983年作品「秋湖」、「桂林」入選英國廣播公司（BBC）慶祝五十周年「世界繪畫展」。1985年，轉為職業畫家，加入中國美術家協會，上海水彩畫研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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