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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6夜讀:唐詩里的明月光】謝朓死後,王勃生前

原標題:【976夜讀:唐詩里的明月光】謝朓死後,王勃生前




古人不見今時月,古詩依舊照今人。無詩不成唐,唐詩是大唐的一個標杆,徜徉在唐詩的海洋里,那是一片風景獨好。這麼美的風景,你明明懂漢語卻沒能領略,那不是很遺憾嗎?其實,只要你認識常用漢字,懂得二十一世紀的漢語,你就是唐詩的有緣人,你和唐詩的距離,真是只隔一道矮矮的牆而已。每晚11點,976夜讀七位主播,化身翻牆人,幫你翻過唐詩那道牆,去折幾枝帶露的花,懷袖盈香,你自會尋正門參觀。


謝朓死後,王勃生前


現在,我們的唐詩故事,就從唐朝之前很早的一個時間——公元年說起。這一年,中國南方有一個政權叫作南齊。在它的首都建康的一所監獄裡,有一個詩人死去了.


他是卷進了一場政治鬥爭,落到這個下場的。他的名字叫謝朓。


今天,許多讀者可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也沒有讀過他的名句「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或者是「天際識歸舟,雲中辨江樹」。但只說一點,你就知道他有多牛了,謝朓在後世有一個死忠粉,叫作李白。


李白是個傲嬌的人,他看得上的詩人可不多,但他一生都很崇拜謝朓,無時無刻不在碎碎念:我真的十分想念謝朓。他登上了高樓,會想起謝朓,比如「誰念北樓上,臨風懷謝公」;當風吹來,他會想起謝朓,比如「長風萬里送秋雁」,然後「中間小謝又清發」;看見美麗的月色,他會想起謝朓,比如「月下沉吟久不歸」,然後「令人長憶謝玄暉」……所以後人說李白「一生低首謝宣城」,這個謝宣城就是指謝朓,他曾經做過宣城太守。



謝朓是因為卷進了一場政治鬥爭,被下獄整死的,去世的時候才三十六歲。害死他的庸人們並不知道,他們做了一件多麼糟糕的事——此後整整一百年,中國再沒有出過一個第一流的詩人。


簡單給大家講一下謝朓死後,當時中國詩歌江湖的形勢:


當時,中國南方的詩壇大致可分為兩大門派——山水派和宮廷派。謝朓是山水派的掌門人,最後一位撐場面的高手。他這一死,山水派倒了台柱子,一門絕學再無傑出傳人。宮廷詩派漸漸地一統江湖,肆意妄為。


這一派的特色,用後來隋文帝的話說,就是「多淫麗」。

為什麼說他們「麗」呢?因為這一派詩人寫詩的風格浮華,特別追求辭藻精緻,聲律考究。他們雖然也寫一些樂府詩、山水詩、懷古詩,卻都沒寫出太大的成就來。


例如宮廷派的開派宗師之一——梁簡文帝蕭綱,就開創了本門裡的一大支派「放蕩門」。蕭綱自己說的:「立身先須謹重,文章且須放蕩。」「立身謹重」那是幌子,你看看他一輩子的經歷,是從來沒有謹重過的。至於「文章放蕩」,按他的原意,本來應該是指文章風格率性,大氣開合,可慢慢地卻變了味道。


在那些年裡,南中國發生了無數大事,國家戰亂頻繁,權貴互相屠戮,人民流離失所,但是這些內容你在他們的詩里幾乎看不到。如果只看這些詩,你會以為那時候中國人的生活天天歌舞昇平、花好月圓。




大家可能會問:南朝的詩壇那麼慘,那北朝呢?在我們的猜想中,北朝的詩,一定是蒼涼、古直、雄渾的。真的是這樣嗎?他們能不能撐起中國詩歌的門面?答案是:你想多了,北朝比南朝還慘。


慘到什麼程度呢?後來直到唐朝還流傳著一個段子,說南朝第一才子庾信去北朝出使。人們問他北方文士水平如何,庾信傲然一笑,說:「能夠和我的水平相抗衡的,大概只有韓陵山上的一塊碑文吧。此外也就只有薛道衡、盧思道這倆人勉強能寫上兩筆。其餘的貨,都不過是驢鳴狗叫、哞哞汪汪罷了!」


北朝詩壇這麼凋零,實在也太難看,那可怎麼辦?北朝的人開動腦筋,終於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讓後世的我每次讀到,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既然我們不出產詩人,那麼把南朝的詩人抓過來不就是了?


北朝人說干就干。於是乎,南朝三個最牛的詩人——庾信、王褒、徐陵,統統被抓了,一出使北朝就被扣住不放。其中徐陵還好,沒過幾年放了回來。另外兩個就更慘了,北朝下決心要留他們終老,軟硬兼施,封官授爵,充分進行情感留人、待遇留人,就是不讓回家。


北朝給這兩人的待遇好到什麼地步呢?先看庾信,西魏給他的待遇,是開府儀同三司,做車騎大將軍,理論上這是當年劉備封給張飛做的官,後來又做驃騎大將軍,理論上這是劉備給馬超做的官。「五虎上將」的官他一人幹了倆。再看王褒,直封到太子少保,這是岳飛、于謙後來受封的那個頭銜,名義上和後世兩個大英雄一般待遇。


兩人就此滯留在北朝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時局變化,南北兩邊關係和緩,政策鬆動了,開始允許雙方人員互相交流探親。南朝打來了申請:您以前扣留的我們的人,現在可以放回來了吧?北朝爽快地答應了:放!都放!不過只有兩個人例外——庾信和王褒不準回去。


現在你大概能夠明白,在唐朝之前,中國的詩壇是個什麼狀況了。


漸漸地,時間來到了公元584年前後。謝朓已經死了快一個世紀了,文壇的氣象仍然沒什麼好轉,下一個謝朓還不知道在哪裡。


有一個人,對當時文壇的風氣看不慣了,大發脾氣:這都寫的什麼玩意!


這個人叫作楊堅。他有一個很酷的鮮卑名字,叫作「普六茹那羅延」,意思是「金剛不壞」。此外,他還有一個更眾所周知的頭銜——隋文帝。




當時的隋文帝其實是很忙的。他馬上要完成中國的大一統了,這一年他有許多大事要辦:

在西北,他的軍隊正在進攻兇悍的吐谷渾;在北方,他的使者正在出使突厥,給對方的貴女賜予姓氏和封號,希望搞好關係;在南方,陳朝的後主雖然懦弱,但還在憑藉著長江天險苟延殘喘;在內部,楊堅剛剛搬進新的首都大興,當地的河流水量少,不敷漕運之重,需要抓緊修渠。


可即便在這麼忙的當口上,楊堅仍然打算抽出時間來,好好抓一抓文學。


一場「轉作風、改文風」的運動轟轟烈烈開始了。一時之間,關於改文風的文件像雪片一樣發出。楊堅專門下達指示,要扭轉寫作的風氣:


如今的文風,風格太浮艷,太做作,都是些靡靡之音。從現在起,朕要提倡一種新的文風,讓那些浮華虛文都成為過去!


一般來說,皇帝想推動重大改革,不但要開大會、發文件,還要樹典型,包括正面典型和反面典型。隋文帝要改革文風,就要殺雞儆猴,他很快找到了那隻雞——泗州刺史司馬幼之。


這位老兄其實頗有來歷,是大名鼎鼎的司馬懿的後代,少年時曾經在北齊當過高級幹部,後來又在隋朝做地方大員,也算是亂世中的一號人物。


《北齊書》里還專門提到了他,說他為人清廉、高尚。他早年有一次出使南朝,朋友寫詩給他送行,詩寫得還不壞,頗為慷慨激昂。有朋友如此,料想他本人也不是個庸蠹之人。


然而這傢伙卻成了文風改革的倒霉蛋。開皇四年九月,正是文風改革發動後的敏感時期。司馬幼之學習領會改革精神不到位,頂風作案,據說「文表華艷」,估計是寫文件、作報告有點假大空,套話略多了些,被皇帝抓了反面典型,居然「付所司治罪」。


抓了反面典型,皇帝又大力樹立了一個正面典型——治書侍御史李諤。


對於皇帝的文風改革,這位李諤先生響應最積極,放炮最猛烈,很快就寫出了多達一千字的長篇心得體會,叫作《上高祖革文華書》。

在文中,他猛烈抨擊浮華的文風,說它是「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而且指出壞風氣的源頭在於南方,是「江左齊梁,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務吟詠」。


李諤還表態說,堅決支持朝廷依法嚴懲司馬幼之的決定,抓得好,抓得對,起到了教育警示作用,並積極聲明:對類似的傢伙,要搞大走訪、大排查,「請勒諸司,普加搜訪」,一旦發現,決不姑息。


隋文帝看了之後非常高興,當即批示:這封信很好,印發全體幹部學習討論。


除了李諤之外,文帝的改文風運動也得到了一些帝國高層的響應。比如他的兒子、後來做了太子的晉王楊廣。


在剛剛當上太子的第一年,他就抓住一個機會,重申了老爹的文藝改革精神。當時,楊廣到太廟參加祭祀活動,藉機說儀式上的禮樂歌辭不好,「文多浮麗」,要求重新制定一套。



和老爸這位一介武夫相比,楊廣更勝一籌,不但能搞文藝批評,自己還能親手寫作。他努力地寫著一種新的詩歌,比如:


遼東海北翦長鯨,風雲萬里清。


方當銷鋒散馬牛,旋師宴鎬京。


又比如:

千乘萬騎動,飲馬長城窟。


秋昏塞外雲,霧暗關山月。


楊廣支持老爸的改革,動機很複雜,不排除有投機的因素。但在他的詩里,確實涌動著一種新的東西。




那麼,這一次改革的成果怎麼樣呢?文壇、詩壇是不是真的振興了?


答案卻讓人失望:成果不怎麼樣。


幾年之後,改革的發起人——隋文帝楊堅就掛了,並沒有親眼看到所謂「斫雕為朴」的效果。


詩壇的新領袖楊廣接了班,搖身一變,成為了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昏主—隋煬帝。很快地,朝政日亂,反賊蜂起,天下如沸,煬帝被混亂的時局搞得焦頭爛額,終於在揚州,一群造反的士兵用一條繩子,要了他的命。


他再也沒有機會搞文學了。當時天下流傳最廣的文字是什麼呢?很有趣,居然是討伐隋煬帝的檄文。

一場改革,終於草草地偃旗息鼓。儘管皇帝短時間內三令五申,要改文風、樹典型,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沒有群眾奔走相告,沒有佳作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更沒有立刻喚醒一個偉大的文學盛世。謝朓之後,仍無謝朓。



不過,當我們今天回頭來看584年,看這一場虎頭蛇尾的改革,卻發現它有其特殊之處——在中國歷史上,還很少有這樣的情況,皇帝和他的接班人,都是文學新風的提倡者。


這不禁讓人想起,在隋朝之前三百五十多年前,就曾經有過一個帝王父子組合,撐起了中國詩歌的天穹。他們就是傑出的文學天團——「三曹」。而那個了不起的時代,叫作建安。


相比之下,楊堅和楊廣這一對父子組合,沒有曹操父子的天分和才華,甚至楊堅搞改革的初衷,也不過是為了道德教化,不是真的為了文學。


但和「三曹」一樣,他們同樣站在了一個偉大文學時代的開端,打算做出一些改變。他們努力推動了那扇門,發出了吶喊。


這一年,距離後來的王勃出生只有六十六年,距離陳子昂出生只有七十五年。新的詩歌的種子正在血色、動蕩中悄無聲息地孕育,伺機綻放,直到唐詩的盛世。


偉大的時代往往都是這樣開啟的:當門被推開時,並沒有什麼大動靜,大家尚在沉睡。只有光照進來之後,人們才被驚醒,發出讚歎的聲音。

小編:楊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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