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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看「老佛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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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看「老佛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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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老佛書」者,連環畫是也 ,又稱「小人書」。大概我們杜澤古鎮的人把畫人像稱為畫「老佛頭」,於是連環畫冊就順理成章地被稱為「老佛書」了。

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 ,「文革」剛剛結束,高考制度剛剛恢復,一般人家裡,除了幾卷《毛澤東選集》之外,大概很難找得出幾本像樣的書來——古今中外的名著典籍基本上在「破四舊」時被付之一炬了。而在位於鎮上老街中心位置的唯一書店——新華書店裡,除了一套《古文觀止》、幾本字典、幾本小小的英語單詞手冊和一份算是很時尚的《羊城晚報》之外,能夠吸引我們這些小孩子眼球的,大約只有這些價廉物美的「老佛書」了。

然而,即使這些精美的「老佛書」當時定價每本只有兩三毛錢,可對於我們這些口袋裡經常只有五分或者一毛零花錢的孩子來說,買一本還是太奢侈了——那可是一個錢還很「值錢」的時代——五分錢就可以買一根冰爽的赤豆棒冰或者一個脆甜的白糖餅、鴨仔糖,一毛錢就可以買一碗用木蓮果做的晶瑩爽滑的涼粉或者一口袋甜甜糯糯的燈盞柿干(一種用沒有嫁接過的原始的柿子做的如拇指般大小的柿餅,現在市場上早已絕跡——但這種柿子樹巽峰塔所在山上還有)。用壓歲錢或幾個星期省下來的零用錢買一本三下兩下就翻看完的「老佛書」,在我這個「小饞貓」看來,實在是一件不怎麼划算的事情。

幸好,街上那個擺攤出租「老佛書」的年輕人為我們解決了這個難題。在古鎮唯一的老街的中心——飲食店門口(當時是全鎮最熱鬧的地方),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出現了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清癯的年輕人,整天坐在一張小板凳上,一邊默默地看書,一邊守著他的「老佛書」攤。看著他面前的簡易木書架上擺滿了幾百本各種各樣花花綠綠的「老佛書」,對於一個像我這樣渴求知識卻找不到書來讀的小孩子來說,世界上簡直就沒有誰比他更富有、更令人羨慕了。於是,每天放學或者周末,在幫母親幹完家務之後,我就會纏著她,討要幾個硬幣,然後飛奔到他的書攤前,遞上硬幣(當時是一分錢就可以租一本書),開始從這令人眼花繚亂的寶庫中挑選每天上學放學途中經過時早已看中的那幾本,就在書攤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翻開,一邊看下面那幾行簡潔的文字,一邊欣賞上面那些栩栩如生的畫面,沉浸其中,感覺真是其樂無窮。

現在回想起來,那種純粹的快樂是任何物質享受都無法比擬的。就這樣,一個嶄新的世界在我的眼前展開了。那些諸如《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山鄉巨變》《茶花女》《岳母刺字》之類的小人書,激發了我以後看這些名著原著的慾望;而像《鐵道游擊隊》《小二黑結婚》《聶隱娘》《三毛流浪記》《高山下的花環》之類的故事,又激發了我去看相應的電影的慾望。現在回想起來,這些小小的「老佛書」不僅慰藉了年幼的我渴求知識的心靈,更影響了我一輩子的習慣的養成——閱讀和看電影從此成為我生活中的兩大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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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復一日地看這些書,我的小腦袋瓜里便裝了好多有趣的故事。有了故事不免產生講訴的慾望,於是母親自然成了我的最合適的聽眾。常常是在看完一本心儀已久的「老佛書」後,就飛奔回家,把書中的故事複述出來,講給正在灶間燒飯或者斬豬草的母親聽。母親一邊幹活一邊認真地聽,有些不懂的地方就反覆的問我,我就盡自己所知耐心地解釋給她聽。聽完之後,母親都會露出難得的欣慰的笑容,似乎一天到晚勤勉操持一個七口之家的所有勞累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那也是對年幼的我的最大的鼓勵——母親讓我意識到:一個人,無論他的物質生活多麼貧困,也還是可以想方設法來追求精神生活的。而講故事,無論對於講訴者,還是傾聽者,都是一件多麼令人愉快的事情啊!(難怪連莫言在諾貝爾頒獎典禮發表的獲獎感言都聲稱:自己只是一個故事講述者——I am a storyteller.)

漸漸地,我不再滿足於僅有母親一個聽眾了。於是,每當夏夜,一輪明月從巽峰塔後緩緩升起,映照在波光粼粼的銅山溪上的時候,我和小夥伴們常常在下東門的橋上攤上一領光潔的篾席,享受從水面上吹來的縷縷微風。這時候,這些一起乘涼的小夥伴們就成了我最好的聽眾。往往我搜腸刮肚,將「老佛書」上看來的故事講完了,可是我的小夥伴們還是不滿意,紛紛嚷著「再講一個!再講一個!」萬般無奈的我,只好又搜索枯腸,把平時從母親那兒和隔壁慣會講鬼怪故事的世林叔叔那兒聽來的故事都搬了出來,直唬得這些小夥伴們兩股戰戰,甚至於一個人都不敢回家了。偶有幾次,在我講完故事的靜默之中,忽然傳來一句問話:「你的『傳』( zhuàn )談完了?」(我們古鎮把講歷史故事稱為「談傳」),年幼的我這才知道:原來旁邊有些乘涼的大人也在偷偷地聽我講故事。也不知這些故事在大人們聽來有多麼漏洞百出,我不由得羞紅了臉,一溜煙跑回家裡去。

就這樣,在那個物質生活非常貧困的年代,這些小小的「老佛書」不僅開闊了我的眼界,給我的生活帶來無窮的樂趣,也引領我走向一個更廣闊的文學世界,於是在高中畢業報考大學之時,中文系也就成了我理所當然的不二選擇。

看多了這些「老佛書」,給我的另外一個影響就是對於繪畫的愛好。我是直到讀大學之後,才知道:這些連環畫的繪畫者原來一個個都不是等閑之輩,而是鼎鼎大名的大畫家,比如黎魯、賀友直、韓敏、趙宏本、陳逸飛、龐邦本等等。他們為了創作好這些連環畫,深入生活,嚴謹考證,運用國畫、油畫、版畫、壁畫等各種不同技法,精心構思,殫盡竭慮,才創作出如此逼真生動、親切感人的藝術作品。雖然直到現在,對於繪畫我還是一個門外漢,但欣賞書報雜誌中的各種配圖、插畫,依然是我閱讀時的另一大樂趣。而且,一直以來,我都固執地認為:無論是一本書,還是一張報紙、一份雜誌,如果沒有與內容相稱的精美配畫或插圖,都算不上是一種完美的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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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這些「老佛書」漸漸地退出人們的視野,以至於銷聲匿跡了。偶有,也不過成了收藏家手中的身價不菲的藝術品。市場上代替它們的,是那些源於異域的印刷精美、價格昂貴的動漫書籍和繪本之類。然而,我相信,這些影響過幾代人的「老佛書」,並沒有真正地消失,它至今仍然留存在那些閱讀者的心靈深處,永遠熠熠生輝……

作者:

浙江省衢州三中教師

「晚上八點」特約撰稿人

(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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