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柳雙鴉 高古奇逸
梁楷，號梁瘋子，生卒年不詳，祖籍山東，北宋亡後，南渡流居杭州。南宋畫院待詔。工山水、仙道人物、花鳥。畫學賈師古，亦有出藍之譽。性嗜酒，善交方外高僧。每醉則不拘陳法，顛狂天真之態，如入無人之境。醉眼朦朧寫畫，筆墨高古奇逸，世決無二。
梁楷秋柳雙鴉圖頁
宋代皇家畫院中，雲集內府的，皆為世間獨一無二的畫中精英。他們畫技高超，個個筆墨精妙入神，而且繪畫思想唯我獨尊。梁楷由於個性凸顯，行跡詭秘，瘋癲舉止，傲然不拘，加之畫筆高深莫測。雖個性顛狂，然行之有節，亦深受畫院諸多同僚尊重，故「梁瘋子」大名不虛也！梁楷，在古代畫人中，絕對是位舉足輕重的歷史畫壇人物。他的繪畫，從不信手輕作。據各大博物館及各方著錄情況來看，原載其畫真跡也只有數十來幅。加上歷朝戰火兵燹的損毀。故存留梁楷真跡萬分稀見，估計今存，也只不過二三十來幅。而且多數在國外，國內公私收藏則鮮見。其畫名，在東瀛的影響很大。其筆入畫風，皆以作「儒、道、釋」佛像、仙道人物題材為主，存世真跡有《六祖伐竹圖》《李白行吟圖》《潑墨仙人圖》。而尤以《潑墨仙人圖》最為著名。梁楷早年畫風，由於受皇家畫院風格及筆墨敷色影響，筆墨相對精工細緻，冷香秋艷。後期則突顯筆墨的淋漓大氣，衝破天地與筆墨之間的時空界限，融之於自然天籟之美。梁楷生來就不喜歡過多的陳法舊束，嗜酒是畫中高士，真實藝術的個性表現。對於野外寫生的自然美景，梁楷還是非常熱愛和嚮往的。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有梁楷團扇《秋柳雙鴉圖》（見圖），尺寸24.7×25.7厘米。古有云：「詩情秋水靜，畫意遠山明。」畫家以詩入畫，畫的就是這種「詩情畫意」，以及自己心中的寧靜。而梁瘋子這幅頗具詩意的《秋柳雙鴉圖》，便是感悟於唐代詩人王摩詰的五言名句《鳥鳴澗》，而即興創作的。詩曰：「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詩人所寫的，鳥鳴春山夜色美景，幽靜而俱生氣。梁楷對月暢飲，酒酣大興，盈尺細絹，下筆如電。畫面構圖空寂無礙，不贅多餘一筆，渴筆焦墨分叉有序，墨筆看似乾澀，實則澀中藏韻。畫中臨風飄逸的二三枝枯柳，顯得婀娜多姿。兩隻一左一右的飛行雙鴉，在墨筆暈染的月色中，是那麼的鮮活靈動。我們經常談到畫家的「簡約」筆墨，決不能草率理解為「簡單」。畫家筆墨之簡，是他對於自然生活，以及精深畫理的深深穎悟。我們所論畫面的「空靈」，是畫家心中雲煙丘壑的內涵堆積。對畫中敷色色彩的艷麗要求，宮廷不少畫家則極力為之，以彰顯皇家富貴珠光之氣。而梁楷這種冷逸簡約的筆墨，似與宮廷畫風迥異。在舊封建年代，帝王的專制蠻橫，是比較突出的，更何況你一個小小的畫院待詔。有時一人暗思，梁楷之所以敢如此放縱筆墨，一是其畫技本身就十分超群；二是他淡泊名利的平衡心態；三是酒助瘋癲醉大眠的心境。有此良好心態，梁瘋子便能駕馭筆墨而遊刃有餘。我們在靜靜品賞梁楷所畫「秋柳雙鴉圖」時，深感其筆致細勁精逸，線條靈動鮮活。畫面構圖大膽無拘，筆墨風格以奇制勝。展翅飛翔的月下「雙鴉」，在秋風生涼的圓月印照下，更覺自然生命的堅韌頑強。畫家筆下幾根枯柳，一輪圓月，與兩隻展翅飛翔鳴叫的「雙鴉」遙相呼應，讓人遐想，令人回味。
竊以為，梁楷的繪畫筆墨，應是引領大寫意的花鳥的首要開創先鋒。其畫風的「冷逸簡約」，對後期不少大寫意花鳥畫家影響巨大。「青藤白陽」「八大苦瓜」等皆能「承其意，傳其法」而另創新風。有趣的是，梁楷這幅精作落款鮮見，而在渴筆焦墨的柳樹旁，落有「梁楷」署名，也就更清晰地肯定了，這幅畫跡的流傳真實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