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人見人愛的時候，可能只有當食堂阿姨那兩年

最新 02-02

圖片源自網路

這是人生鉚釘記錄的第36段故事

——以下故事由人生鉚釘用戶講述整理而成——

前幾年的時候，以前曾經在他手下打過工的一個老闆，在某所大學的新校區承包了一個食堂窗口。曾經我在他的川菜館當收銀員的時候，他對我多有照顧，現在讓我過去幫忙，薪水比現在的稍微高點，還提供食宿，所以沒多少猶豫，我就直接過去了。

其實於我而言，不就是一個餐廳打工的？但學生不會分辨這些，在他們眼裡，我是他們學校的食堂阿姨。

新修建的校區尚且只有一個食堂，三層，我待的窗口在食堂二樓。

左側是一個做烏冬面的，右側是一個攤煎餅果子的，我呢，很不好意思，是個做冒菜的。每天到飯點，食堂的生意都差不多，大家都忙到顧不過來，不需要像以前一樣招呼叫賣。

我做冒菜，用的是常見的那種方形蒸煮爐，一般外面市井街頭的麻辣燙店，用的都是這種。因為窗口的大小有限，迫不得已只能把蒸煮爐擺在最外側，也就是靠近學生的那一側，所以我每天就在學生的注視下，做冒菜。

冒菜你們都吃過吧？其實做的過程很簡單，把菜用一個勺裝好，一般一勺就是一份，在蒸煮爐里煮熟再放到碗里，碗里要提前調好各種佐料，之後再舀一勺湯汁加在碗里，就成了冒菜。我們窗口的菜單品類很少，就牛肉、豬肉、魚丸、全素幾種，學生點不同的口味，其實就是冒菜里的個別菜品有所區別而已。

說真的，以前我從來沒覺得做冒菜算是一件有趣的事。我做過奶茶，炒過熱菜，當過洗碗工，做過收銀員，小館子相關的一切職務基本都干過，你要問我，有意思嗎？我肯定覺得你的問題很奇怪。不就是工作而已嗎，絕對沒有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

但是學生不這麼想，他們覺得做冒菜這個過程很有趣。

我後來想了很久，我覺得是北方長大的孩子，從小見慣了做煎餅果子的過程，突然展現給他們做冒菜的全貌，一時間覺得新鮮罷了。何況很不好意思，旁邊就有煎餅果子的窗口，可能更突出了這種對比。

何況當時所在的那所大學新校區，遠在郊縣，離市區很遠，我們平時住在專門的一棟公寓里，平時娛樂活動也就是打打牌玩玩手機，但學生絕對接受不了這種清閑。所以啊，我們看《舌尖上的中國》那段時間，電影社的同學找到我，拍了他們系列紀錄片的第一支，《舌尖上的食堂》冒菜篇。

他們找到我的時候，一開始我沒有答應。最初不太理解意思，聽明白後覺得難為情，後來又怕答應過後，自己的行為給老闆帶來不好的影響，所以我本意是要拒絕的。

但電影社的那群學生們，每天都過來拜託我，每天都點冒菜。我每次推脫「不行啊我得問問領導」，他們也不生氣，一直笑著說「沒事啊就是覺得冒菜特別好吃」。如此幾天後，我給老闆打電話說明情況，結果他很支持我參加拍攝，我說了我的一些猶豫，他寬慰我說，「當然最終還是按你的意願來，如果他們只是取笑你，那真沒意思。如果他們是真的想要記錄一些事情，我覺得對你也挺有意義的。」

第二天那群學生又來的時候，我問他們為什麼要拍啊？領頭的那個男生很認真地說，他們想要拍各種人的工作和生活，然後覺得做冒菜和做冒菜的食堂阿姨，都很有趣。

你妹啊，我也比你大不了幾歲，為什麼就成了食堂阿姨，但當時感動和興奮完全蓋過了一點小生氣，鼻子一酸就答應了。

拍的時候其實緊張得不行，學生是周六上午清閑的時候來的，還是有很多人圍觀，這麼多年好像還是第一次這麼緊張，以前做學生時多少次考試也從來沒有過，只覺得心一直撲通跳，手有點抖，最後怎麼拍完的腦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好在聽說拍的效果不錯，那段時間好幾次夜班回宿舍的時候，總能看到一些其他窗口的同事聚在一部手機前一起看。我一直不好意思看，直到電影社的同學把網頁地址發給我。我才知道，他們是在人人網上傳了，後來還幫我註冊賬號，很多看過那部冒菜片子的學生加了我。

收到過很多問候，我有時分享一些自己無聊的生活，也有很多學生跟我互動。那時候還沒怎麼聽過網紅這個詞，但現在看來，大概也許可能，當時自己真有一點學校小網紅的感覺。

此後冒菜的生意倒不見得特別好，但認識了許許多多其他的同學，一起做了一些同樣好玩的事情。比如環保社的同學，籌備地球一小時活動的時候，邀請了一些學校有名的教授、學生、工作人員拍海報，說來難為情，其中也有我。

自然是從沒有過拍攝海報的經驗，但忐忑嘗試，看著自己的樣貌被張貼在學校各個角落，呼籲大家響應環保號召，那種感覺真的奇特。

地球一小時活動的當晚，學校組織了一場不插電演唱會。拗不過同學和同事，我也得準備一首歌。結果到我的時候太過緊張，聲音又高又細，起的調發現自己根本唱不上去。

我站在禮堂的舞台，任憑身旁樂隊繼續演奏，一時茫然不知所措，但站在我旁邊彈吉他的男孩子，他只是笑著邊揮手邊對台下的大家呼喊。

——我們一起唱好嗎？

「怎麼去擁有一道彩虹 / 怎麼去擁抱一夏天的風 / 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 / 總是不能懂不能知道足夠 / 如果我愛上你的笑容 / 要怎麼收藏要怎麼擁有 / 如果你快樂不是為我 / 會不會放手其實才是擁有 / 當一陣風吹來風箏飛上天空 / 為了你而祈禱而祝福而感動 / 終於你身影消失在人海盡頭 / 才發現笑著哭最痛…」

真的很抱歉啊，當時很丟人地邊唱邊哭，可能淚水不小心都滴到了話筒上，但好在看著你們，一起唱完了整首歌。

我唱了一首《知足》，我也真的知足了。

現在我仍然做著傳菜員的工作，很多真正到了阿姨年紀的人喊我都叫「小妹」，我卻無限懷念「食堂阿姨」這個稱呼。我後來想起那段時間，都會好想哭，不是痛苦，是很開心的那種。那種覺得自己很有用，能給大家帶來快樂的感覺，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吧。

很遺憾最後仍舊因為種種原因離開了那裡，離開之後，我再也沒有登陸過人人網的賬號。後來聽說，人人網大家用得越來越少，我想，這樣也好，那段陽光正好的歲月，就讓它這般塵封，保持它一塵不染的乾淨樣子。

現在只想轉身說聲謝謝，感謝你們讓如此平凡的我，也能幸運如斯。

END

編輯：Joy

來源：姜阿姨人生鉚釘編號保密

姜阿姨，32歲。

那年我還沒有三十歲，

他們叫我阿姨我卻忘了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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