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稜鏡下的突厥人
布丁叔，80前，非土生但土長的上海小囡。
黑胖妹，80後，顏值與智慧等值的江南女漢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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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您一同分享單車亞歐環遊前前後後的有趣事
第三次跨入土耳其的邊境，
在土旅居了近三個月，
操著一口完全沒有語法，用單詞硬湊成的短句土語，
倒也暢通無阻，
時常還能混杯免費的土耳其茶喝，
運氣好，還能配個芝麻圈（S?M?T）。
或許我比97.89%聚集在土耳其西部旅遊區的國人更有資格來說一說這個國家，和這個國家的人。
但或許，從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口中，你才能讀到一個真實的突厥。
1
Ahmet，一個最普通的土耳其語名字。
科技大學在讀研究生，我們在土耳其的第一次Warmshowers體驗。
住三晚，總共相處時間不到三小時。
典型的土國年輕人特質：
害怕就業，混高校；
雜亂的宿舍；
社交動物。
走在土耳其的高校區，
無論學生公寓還是餐館、酒吧，
都很是現代。
不少30歲左右的年輕人依舊混跡在此，
選個研究生課程，遲遲不願畢業。
究其原因，
大學校區這個相對閉環的空間提供了一切他們意淫的必要條件。
沒有日夜概念，沒有國籍概念，全天候社交。
--------所謂的國際化
充斥著電子音樂、金屬音樂，酒精並沒有因為宗教和高稅率的影響傳播受限。
--------所謂的多元化
他們只是在等待，
等待著一個逃離土耳其的機會，
在他們眼裡，
和我們一樣，外國的月亮永遠比自家的圓。
哪怕在我這個行走過30多個國家的外國人眼裡，
土耳其，算是一個不錯的生活居住地。
「Ahmet們」很熱衷於敘述自己的留洋經歷，
如果能有幸去過美國，
那必須與你吞雲吐霧地大侃十支煙的功夫，
津津樂道於每天在餐館收到酒鬼喝醉後甩出的bucks。
你可能會驚奇，德國很少在他們的口中被提及，
雖然全世界都知道土耳其語都快成為德國「第二官方語言」了，
這就好像是美國人民自己選了特朗普，
在公開場合，你卻很少聽到一個美國佬說自己投了特朗普一票
很有意思，其實在心理學層面，很多特性是沒有人種差異之分的。
在土耳其，
大學校園像是個經常出大樂透的賭場，
一群不再年輕的學生，紅著眼，揮霍著手中已不多的「籌碼」，
等待著人生中的樂透。。。
可是，現實中很多中樂透大獎的人結局都是凄涼的。。。
2
?zgür，發不出饒舌音的我，永遠也不能把他的名字讀正確。
一名土耳其警察，
更像一個引領潮流的模特，
因為看他的INS，
像是一部潮流大片，張張都透著明星范。
我們在特拉布宗酒廊偶遇了他的前女友，
幾天後，一個雨夜，我們被困於離特拉布宗百公里遠的一座荒僻的加油站，
他女友從INS得知了我們的遭遇。
十分鐘後，
他開著警車，為我們兩個騎著自行車的中國人開道，帶我們回到了他的家。
他的家挺大，裝修布置得很現代，
可以從中看出，在土耳其，警察還是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
我們的話題從?zgür糾結於她前女友怎樣向我們介紹他們兩個的關係開始，
氣氛略顯尷尬，
顯然我們這次意外的免費食宿托福於其前女友。
好在他的同事及室友對於中國警察的生存狀態更感興趣，
我們也就順水推舟的走出了之前的尷尬局面。
要讓陌生人打開心扉，恭維總是一把利器，
在添油加醋地描繪了我們的公僕們水深火熱的生活後，
經過對比，?zgür似乎很是滿意自己的生活現狀，
略帶優越感地開始展示土耳其警察的生活日常。
他在一個小鎮的警署工作，
翻班制，收入水平高於土耳其工薪階層平均水準不少。
還沒來得及等我拍馬屁，
我已被後面的故事震懾！
他的室友向我們展示了一段第一視角的視頻，
一輛在街道上巡邏的土耳其裝甲車，
突然間，一陣巨響，裝甲車尾部飄來濃煙及明火，
裝甲車外部噼里啪啦地響起了機槍掃射的聲音，
這場面猶如一部老美戰爭大片，
但定睛一看，鏡頭裡裝甲車的那個大兵就是?zgür的室友！
我震驚地看著身邊?zgür的這位室友，
彷彿他來自另一個星球，
這是我第一次以第一視角看到真實的戰爭現場，
而「主演」就活生生的坐在我身邊。
他極其平靜地喝著濃郁的土耳其茶，
這份從容，與他20歲的年齡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戰爭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zgür告訴我們，
在土耳其每一名警察必須到庫爾德工人黨（PKK）活躍的土耳其東南部執勤至少一年,
這是強制義務。
?zgür的室友已經完成了這一任務，
所以今年他回到了這個氣候宜人的黑海邊小鎮復職，
年底他也將與自己已訂婚的未婚妻正式成婚，
但?zgür將於今年年底開始履行這一強制義務奔赴土東南。
我們一直聊到深夜，
可能是由於各自打開心扉的緣故，
?zgür告訴我們，
他的那個女友就是不喜歡這份土耳其警察的工作，
兩個人有人分歧，所以現在他也不清楚，
她到底是女友還是前女友。。。
戰爭、政治、宗教這些屬於上層建築的東西，
最終承載的對象，
還是我們這些千千萬萬底層的家庭，
無論國籍，沒有一個家庭喜歡突然而至變故。。。
第二天，我們在雨中與?zgür及他的室友作別，
那天的雨亦如我們相遇的那天，
?zgür，珍重！
3
serta?夫婦，有一對可愛至極的兒子，ozi和?an
夫妻二人都是中學教師，典型的土國中產階級家庭。
我們很有幸，是他們註冊WARMSHOWERS後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問他們做HOST的原因，
想讓孩子接觸一下不同國家的人，不同的文化，
他們自己也想了解一下各國的國情，
考量一下移民這個家庭計劃實施的必要性。
在土耳其，大城市與小城市之間的差異不大，
無論工資，還是生活便利程度。
生活節奏的區別，
那是必然存在的。
時間在這座黑海邊的小城，
就像黑海的海面，平靜無瀾，
能夠讓人想起時間的，
恐怕也就是每天五次宣禮塔里傳出的古蘭經文聲了。
serta?是一名音樂老師，
一周只有三四節課，
這樣的生活狀態讓他有足夠的資本去搞一些閒情逸緻的愛好，
自己租了一塊地，打理著不同種類的蔬果，
周末帶著孩子過來倒騰一番，
在我這個外人看來似乎有點閑著蛋疼。
一次，我們參加他們學校老師的聚會，
就在他們家的菜地，
喝著土耳其茶，吃著烤的呲呲作響的鳳尾魚，
更為珍貴的是，那天是黑海邊難得的大晴天。
那天有個老師的問題，比天氣更讓我記憶深刻。
那位老師穿著一身特拉布宗體育隊的球衣，端著一杯土耳其茶，
這模樣，最土耳其化的聊天方式了。
「你們中國老師業餘時間一般做什麼？」
我是個很善於聊天的人，
但這一輪，我敗了。
我不能告訴他們，我們的老師們業餘忙於「走穴」。
這個關乎於中國老師的名譽，
關乎於中國教育體制的聲譽，
這個黑鍋，我不能背，也背不起！
「他們來土耳其旅遊啊，去卡帕多西亞排隊坐熱氣球」
一個皆大歡喜的回答，
我為自己的答案感到慶幸，
可中國的老師、學生的日常生活呢？
他們是否也能如此慶幸呢？
想遠了，不如來一口美味的鳳尾魚來的實在，
咔哧一口下去，汁水順著我的下巴流了下來，
我聞到了生活的味道。
如果說很多心理層面的東西，
是人的自然屬性，不分國籍，不分人種的話，
那生活狀態這東西，
就屬於社會屬性，
你選擇在哪個伺服器玩遊戲，這個很重要。
4
gula，一個非典型土耳其名字。
在見到她前，我們倆押注，看誰能猜對她的國籍，
結果，黑胖妹贏了，gula是一名來自俄羅斯塔塔爾族的音樂家，
隨後...布丁叔洗了兩周的碗...
gula的先生也是一名音樂家，土耳其人，
他們有個帥氣的兒子，
上個月剛滿18周歲，
按行話說，這是一枚小鮮肉，一枚非常有才的小鮮肉。
他們住在土耳其南部的一座小村莊，
破敗的庭院里停著一輛除了喇叭不響，其他都響的小車，
這可能是他們聯絡現實世界的唯一工具。
我們到的第一晚，
gula十分熱情的製作了一大盆雞胸肉，
濃油赤醬，甚討我這顆上海胃的歡喜。
處於禮貌，很不習慣地用著刀叉處理著我盤中的雞塊，
當我回味無窮準備去插第二塊時，
偌大的盤子里只剩下一塊雞肉孤零零躺在那裡，
他家兒子的盤子前，可憐的雞，屍骨遍野...
兒子問爸爸，我能不能再吃這塊雞肉，
這句土耳其語我竟然聽懂了，
我微笑著，懵逼狀，靜觀事態發展。
爸爸微微點頭，默許了兒子的請求，
gula略顯尷尬地用英語對我們說，
這色拉里也有雞肉，
她家的餐桌上，很久沒有肉上過台了，
想必這是一定的...
故事源於生活，
以前我本不信，
但這次我篤信不疑。
鬱郁不得志的藝術家的生活都是潦倒的，
他們這間略顯破敗的村屋也是朋友的接濟。
每個月全家的生活費不超過400歐元，
他們也想著離開土耳其去其他國家生活，
而目的地是越南、柬埔寨，
那裡的生活成本更低廉，
因為房東準備賣房，
他們隨時將帶著400歐元的生活費居無定所。
以前循規蹈矩的生活中遇到很多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皮囊，
這旅居一年的生活，我們遇到了很多精彩的靈魂，
他們卻窮得只能靠精神來填補那空落落的腸胃，
有時不得不感嘆，幸好我們出生在國內，
毫無所長，倒也生活無憂，
在中國，賺錢這個遊戲，難度真不高。
見多識廣，能說多國語言的gula自然知道揚長避短的道理，
在全球新貴中國人面前，顯露財意肯定不是一個好選擇，
來一場才藝全家秀，必然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前菜是小鮮肉的攝影作品，
頭盤是gula的「業務愛好」油畫，
最後的大餐是gula夫婦為我們量身定做的中文歌彈唱。
這一刻，我們兩個空洞的靈魂，
除了絞盡腦汁讓自己發出的感嘆詞與溢美之詞不至於重複外，
我們就猶如她們的生活狀況，
「別無選擇！」
或許你看到的那個土耳其是隨處星月旗招展，
正能量滿滿的國度，
但在多稜鏡下微觀地細讀它的犄角旮旯，
有人性的場景，
有生活柴米油鹽的味道，
這應該是比藍色土耳其更多彩的一個突厥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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