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二十四歲生日
01
物理書上說，夜空中的星光是幾十甚至幾百萬年前發出的。
四歲那年，我靠著屋前的桂花樹，看漫天的星星在眨眼睛，夜霧迷濛，蟬鳴蛙叫，無限美好。
飄在空氣中的絮沫夾雜著五顏六色的顆粒物，情緒中不可一世的那一部分欣喜、憎惡、思念、遺憾在那時候是杳無蹤跡的。
有的只是，我扭扭地擺擺手，學著星星一樣眨眼睛，露出笑臉。
我對星星笑，星星也笑，星星上的你能知道？
二十年後的今天，或許有些星星已經看到了我的笑臉。或許有些星星看到了我的笑臉後，送給了一份我尚未知的禮物，用星光裹挾著包裹，用宇宙中最快的傳遞速度，在下一個二十年後。又或許有些星星早已經衰老死去了。
二十四歲的我，開始相信人的生命旅程就像無比美麗的星辰，在浩瀚的宇宙中，用幾十甚至幾百萬年的光陰孤獨地等一個迴響。
02
寫完上面一段後，過去了一個夜晚，醒過來的自己不能接受這樣的話，動輒就說我們的生命，衰老，死去這樣的字眼，徹底地違背了成長的自然規律，那一份屬於年輕人的活絡與朝氣就像卡在生命的某個路口，迷失在某個路標下，和我分道揚鑣，這麼多年。
十八歲之前，我們之間總有這樣的對話。
等我初中畢業了，一定要買許許多多的遊戲幣，用不同的角色打通關三國戰記，徹夜不歸。
我一定要跟表哥學會八神庵的這套炫酷連招。
等成年了，一定要大搖大擺地進網吧。
等高中畢業了，一定要告訴那個女孩子，我喜歡她。
還有，燒掉所有的複習資料。
......
十八歲之後，我們之間總有這樣的對話。
你記得嗎，讀小學時，乒乓球桌旁的那顆梧桐樹，我上次回去，已經被砍了。
你才知道啊，一年前就砍了。
離上一次我們一起去溜冰場，一起壓馬路已經有三年多了吧，那次，你還跟我說了你喜歡的男生。
有這事嗎，我怎麼都不記得了呢？我只記得，你和她分開，也有兩年了吧。
......
我們朝著生命中的路口霍霍前進，十八歲之前，對時間的概念，是漸行漸近的，十八歲之後，對時間的概念，是漸行漸遠的。十八歲之前，我們都記得，十八歲之後，你記得的是我不不知道的，我記得的是你遺忘的。十八歲之前，好姑娘會有好歸宿，夢想也終將會實現，十八歲之後，你哭著對我說，我有歸宿了，卻辜負了最初的夢想，你未必覺得這是好的，只是你沒見過我最落寞的時候。
二十四歲的我，從十八歲算起，過去了六年，距離三十歲，還差六年，從大一開學到如今，也恰好是六年，過去的一些事情被寫在黑板上，於是我看見有人拿起戒尺，對著羅列的事情指指點點，告訴我，這樣是值得鼓勵的，那樣是不對的，這個人是應該接近的，那個人是該遠離的......
03
二十四歲的我，有滿腹的話要說，於是我打開通訊錄，其實我不太喜歡在通訊錄里存一些亂七八糟的號碼，我數了一下，只有二十位聯繫人，能立馬撥通邀出來吃個夜宵的有五位，遇到過不去的坎，能立馬聯繫上的家人有三位，同時，也發現，超過三個月沒有撥通的號碼有十二位。
所以，到最後，很多時候，都是自己跟自己談心，說一些有的無的。
特別喜歡給社交軟體里的好友分組，給你的備註前打一個A，希望你排在最前面，畢竟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有事情我會最先找你的。給他的備註前面打一個B，他應該明白的，相比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現的無關痛癢的人物，他是極其重要的存在......
那麼，那些在你生命中出現過的A+++級別的人物，多年親密無間，你把她視如己出，後來，人事變遷，你們從貪歡至憎恨，相聚至別離，一句道別的話都沒留下，淡漠地如同陌生人，死生不復相見，甚至看到你寫給對方的備註都能千腸百轉地心痛好一陣子的人，該怎麼分類呢？
那今天就把她設成A+++（我好想你呀），特別關注一個，明天設成ZZZ（就這樣吧），取消特別關注，後天又換回了A+++......
誰說思念不是痛徹心扉地往複呢？
手機里一直有QQ，和我同齡的很多人都已經不再用了，因為它的多數功能被更簡潔的微信替代了。
讀高中的時候，班級里的通訊錄上有QQ號碼這一項。那時，我沒有申請，便胡鄒了一個號碼，我想，沒人會注意到我的，所以，也沒人會在乎這個號碼的真假吧。
一天，一位小姐姐緩緩地走過來把她的通訊錄扔到我的桌上，一隻手指著說，QQ都是九位數的，你怎麼填了十一位？
我說，我平時不玩QQ，隨便填的。
小姐姐說我裝神秘，還說她也不經常聊QQ，因為始終覺得虛擬的世界不靠譜，聊天都看不見彼此的眼神。
後來，我們成了好朋友，她告訴我她叫安安。
在高二的時候，程琛同學給了我第一個QQ號，九位數的，我一直沿用至今。於是隔著網路，多了很多可以夜夜暢談的人，回想起來，大多都是荒唐事。
比如，至今不知道性別的一位網友叫賈珍。高二那年，我們在QQ社區玩了大半年的精武堂。
比如，為了能寫一封字跡正楷的信寄給網友，買了兩三本字帖臨摹著練習。
比如，偷偷用老媽的手機綁上10元一個月的超級QQ，只為了能升級快一點。
我一直不捨得卸載這個軟體，我想著總有一天，灰色頭像會重新亮起，消息會再次彈出，然後，我們還會聊起這些荒唐事。
04
2015年的春節，看到朋友圈裡很多人許的新年願望，要考研成功的，要事業有成的，要去旅遊的。
我在朋友家的陽台，12點的時候，也發了一條動態。
我一切都好，我只要我擁有的別再失去了。
2016年春節，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一個人來到市區，坐在家裡沙發上等到11點50分，然後出門，從一條街的南邊走到最北邊，道路兩旁煙花一波接著一波，街道上沒有車輛，只有圍繞著煙花的人群和兩旁靜默的香樟樹。
我一路以很傻的姿勢邊走邊仰望，煙花碎末掉在眼睛裡，揉著，挺難受的。在12點的時候，一如去年那樣發了一條動態說。
新年過忘川，該忘記了全都忘記吧。
其實這是一句很違心的話，在第二天醒來後就刪掉了。
我想起一個笑話。
孟婆不想再守奈何橋了，求閻王爺讓她轉世為人。
閻王爺說，好，你喝下這碗孟婆湯，就去投胎吧。
孟婆照做了，忘記了過去的事情。
閻王爺又說，你的名字叫孟婆，你的任務就是守著奈何橋。
你看，遺忘是一件多麼傻缺的事情。
大年初一的早上，安安留言說，回憶就是苦海泛舟，該忘就忘了，希望你像曾經一樣，這樣會少受一點傷。
當時我的內心無比平靜而安寧，回復道，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既然來人來世間一遭，本就是要好好地感受一下，難免有各種離別仇恨，受傷害未免就是壞事，我既然能比別人多感受一份傷痛，同時，也一定能比別人感受更多的溫暖。
我想起電影《阿甘正傳》里，人們都注意到了媽媽對阿甘說的那一句，要往前走得先忘掉過去，卻不明白阿甘在跑了三年多後為什麼要停下來。
我想，他是忘不掉過去的，忘不掉死去的媽媽和好戰友阿布，導演這麼安排，無非是想讓我們明白，不要忘掉曾經我們愛過的人和愛過我們的人。
電影《忠犬八公》里也說，忠誠的意義就是不要忘記曾經愛過的人。
那麼，誰讓在1994年出生，屬狗的呢，一輩子這麼短，能記住的人本就不多，我就是忘不了曾經出現在自己生命中的人，銘記如鑲嵌，即使他們已經消失了何許經年。
電影《大話西遊》里說，有一天，當你發覺你愛上了一個你討厭的人，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而我想說，我最怕的是，有一天，我發現，我想記起的卻是我當年拚命想忘記的，這段記憶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二十四歲的我，希望寫下滿腹的話，不想忘。
05
昨晚，跑完步，十點左右，路過小仙的宿舍樓。
我發消息給小仙，你樓下正在上演一幕幕相擁相吻，難捨難離的好戲。
小仙說，單身狗是不是看得春心蕩漾？
我說，不是，我發現他們接吻都是閉著眼睛的。
小仙說，你變態。
我說，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嗎？閉著眼睛接吻的男女，都是曾經的我們，大多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以自己的感受為主，而像我們這麼半大的一群，男的接吻都會睜開眼睛了，小心翼翼地預防突髮狀況和伸出手墊在女孩子的頭後面，而女孩子也願意睜開眼，是另一種俏皮。
小仙說，我懂，可是這又有多重要呢？
小仙喜歡過一個大她很多的男孩，認識了五年，後來，在一起兩個月就分手了。
她的這段感情斷斷續續地跟我說過一些，我要繼續深究，她也就閉口不言了，只是一個勁地唱她喜歡的一首歌，周杰倫的《晴天》，故事的小黃瓜，小呀小黃瓜......
過了幾天，再遇到她，她換了一首歌唱，夢裡夢到醒不來的夢，紅線里被軟禁的紅......
又過了幾天，她又覺得《不完美的女孩》最好聽。
所以不管接吻以何種方式，愚笨的，憨厚的，深情的，機敏的，這些都不重要，都會有人喜歡。
所以不管是遇到一個人還是聽一首歌，我們永遠有權利喜歡一首新歌和遇到更好的人。
劉亮程在《一個人的村莊》里寫道，所謂的永恆，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時間完了，這件事情還在。
那麼逆向推理，只要你一直在找尋自己想要的事物，一直找一直找，那消磨這件事物的時間是永遠用不完，即為永恆。
06
大學期間，有一年生日，我也是這樣自說自話好久，寫的內容基本是對自己的期許和一些勵志的名言，後來發現，自己身上的習性簡直太頑固了，無法改變。
一路跌跌撞撞，踉踉蹌蹌，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諾能記起來的也所剩無幾，最後被人質問，你都做到了你寫過的哪幾項？
於是，我現在也不敢大放厥詞了，二十四歲的願望減縮成這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堅持寫作這件小事。
第二件事是要有能力去保護我愛的人。
07
以上寫給二十四歲的自己，並祝自己生日快樂。
2017年3月23日
TAG:楚楚待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