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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是我們的大腦嗎?

利維坦按:從《笛卡爾的錯誤》(教育科學出版社,2007)、《尋找斯賓諾莎:快樂,悲傷和感受著的腦》(教育科學出版社,2009)開始,神經科學家達馬西奧就一直在「唱反調」:他並不認為「我們就是我們的大腦」這句表述是正確的。或者說,他認為當我們談論「意識是什麼」的時候,不能僅僅從大腦和神經元的角度來考慮這一問題。

在達馬西奧看來,意識/心智研究勢必應該將進化和生物整體行為納入考量的範疇:由此,「穩態」原則就是在這一框架下出現的,這就意味著,達馬西奧在重新提醒我們,感情(包含了情緒以及感受)對於意識研究的重要性。

我相信有很多人會不同意達馬西奧的觀點。你可以參考文末《你能證明自己不是殭屍嗎?》一文中有關「屬性二元論者」與「詩意的自然主義者」的無休止爭論:前者不同意「我的主觀體驗不過就是這樣發生在我大腦里」這個說法,而後者堅持認為,意識就是發生在腦內的一種神經元活動。

對此,你怎麼看呢?

文/Kevin Berger

譯/斬光

校對/喬琦

原文/nautil.us/issue/56/perspective/antonio-damasio-tells-us-why-pain-is-necessary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斬光在利維坦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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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GifImage

腦袋裡面的生物學構造是怎樣的?腦袋如何產生思想和情感,如何創造一個自我以供我們依附,如何創造出超脫感好讓我們有地方逃避?自奧利弗·薩克斯(Oliver Sacks)之後,安東尼奧·達馬西奧(Antonio Damasio)或許是在大眾圖書中就以上方面給予讀者教益最多的神經科學家了。但在1994年出版《笛卡爾的錯誤》(Descartes』 Error)之後,他就一直對下面這個問題頗感憂慮:這本書的中心議題——「腦並沒有定義我們」——卻被闡述「腦在多大程度上定義了我們」的研究壓製得悄無聲息。令達馬西奧感到失望的是,把人腦看作控制身體的中樞計算機這一觀點已經在大眾文化中深深紮根了。

作為一名神經科學教授、南加利福尼亞大學腦和創造力研究所的主任,達馬西奧用他的新書《事物的怪異秩序》(The Strange Order of Things)為腦和身體的平等地位發出了他最猛烈的抗爭。在Nautilus網站的另一篇文章《為什麼你的生命是基於情感運行的?》(Why Your Biology Runs on Feelings)中,達馬西奧從他的新書中提取觀點,告訴我們「腦和心智影響身體的程度,與身體影響腦和心智的程度完全一樣。它們根本就是同一事物的兩個方面」。

超越科學:南加利福尼亞大學腦和創造力研究所主任安東尼奧·達馬西奧,在他的新書《事物的怪異秩序》中為藝術唱起了讚歌:「若無藝術和人性之光,科學自身無法照亮所有的人類體驗。」

《事物的怪異秩序》敏銳而不同尋常地聚焦於「情感」(feeling,情緒、感受等)這個主題,關注情感的生物學進化如何促進人類這個物種的繁榮,如何刺激科學、醫學、宗教和藝術的發展。「當我回頭審視《笛卡爾的錯誤》時,感覺比起我現在說的話,實在是太溫和羞怯了。」達馬西奧說。他知曉自己的新書會徹底激怒 「腦是人體的君王」這一觀點的信奉者。「我對我的觀點毫不設防,請隨便批評,」他說,「誰不喜歡,那就讓他不喜歡好了。他們可以隨便批評它,當然了,這也沒什麼不公平的,但我想告訴這些批評者,這實在是太有趣了,因為批評正是你們有情感的一項後果。」

在Nautilus的這個採訪中,達馬西奧興緻高昂地解釋了以下幾個問題:

為什麼說情感在人類文化中是主角?

意識科學研究的真正問題是什麼?

以及,為什麼說莎士比亞是古往今來最好的認知科學家?

Nautilus:我喜歡《事物的怪異秩序》這本書的一個原因是,它與「我們就是我們的腦」這一觀點相悖。

達馬西奧:噢,那個觀點絕對錯了。

N:前不久,我看了PBS的一個講腦的系列紀錄片,裡面的主持人,神經學家戴維·伊格爾曼(David Eagleman)在提及我們的腦時,宣稱:「我們感受到的一切,對我們有意義的一切,我們的信仰和我們的希望,我們一切的一切——都在這裡。」

達:這不是全部。當然了,沒有神經系統,我們就不會有心智,更不用說心智那無比複雜的功能了。這毫無疑問。但是心智並不僅僅是神經系統的產物。你引用的那段話讓我想起了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Crick,發現DND雙螺旋結構的諾獎獲得者),他是我無比欽佩的一位好友。弗朗西斯在這個問題上也完全反對我的觀點。我們會為此吵得不可開交,因為他總是說,你之所以是你,你的思想,你的情感,你精神領域的一切,全都是你的神經元,而不是別的什麼。在我看來,這真是大錯特錯,因為無論是從行為方面,還是從心理方面,我們都遠不止是神經元。僅有神經元的話,我們心中並不會漾起任何情感。神經系統在一刻不停地與機體的其他部分相互作用、相互合作。神經系統之所以存在的首要原因,就是因為它能輔助機體的其他部分。人們一直在忽略這一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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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Giphy

N:「穩態」(homeostasis)這一概念在你的新書中極其關鍵。穩態究竟是什麼?

達:它是生命的根本性質,掌管著活細胞的一切行為——無論是孤立的活細胞,還是作為組織和器官一部分的活細胞,還是作為更複雜系統,比如我們自己的一部分的活細胞。絕大多數時候,人們一聽到穩態,就會想到均衡態,想到平衡態。這個聯想是錯誤的,因為我們一旦處於「平衡態」,我們就死掉了。從熱力學角度來看,平衡態意味著沒有任何熱量流動,死寂沉沉。平衡態絕對是大自然最想避免的狀態了。(譯者註:宇宙的熱寂學說就是指最後宇宙處於平衡態。)

情感的重要之處在於,它使你在道德意義上確切地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我們要想活著,必須要有效運轉機體內各種各樣的組成部分。我們獲取能量,這樣機體才能維持生存,但接下來我們還要做一件很重要、永不饜足的事兒,那就是儲存能量。我們需要維持能量的正平衡,這超出了我們此時此刻生存所需,但它可以保障未來。體內穩態的大美之處在於,它不僅僅意味著維持此刻的生命,還要為未來的生存求得某種保障。沒有這種能量的正平衡,我們就被宣判了死刑。

N:請舉一個穩態的恰當例子。

達:如果你的能量儲備已經見底,然後你得了流感,那麼你很可能就因為這個小病四腳朝天,不幸去世。這就是我們的身體堆積脂肪的原因之一。我們必須時刻防備著一切生存壓力帶來的額外能量需求。我詩意地把這描述為「對永恆的渴望」,但這不僅僅是一種詩意的表述,我相信這就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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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WiffleGif

N:你在書里寫道,像我們這樣的複雜生物維持穩態,是通過不斷地體驗歡欣和痛苦的相互影響實現的。你這麼說,是不是在為弗洛伊德的快樂原則(生命是由趨樂避苦的本能所驅動的)提供了一種生物學根據?

達:是的,在很大程度上是的。這事兒的有趣之處就在於,對地球上的絕大多數生命而言,為了維持和延續生命,它們的機體都有這種自動運轉的有效機制。我喜歡把只會按照這種規則行事的生物體稱為「活機器人」。它們會戰鬥。它們會合作。它們會分離。但沒證據表明它們知道自己正在這麼做。也沒證據表明它們具有我們稱之為心智的那種東西。很顯然,除了這種自動運轉的規則之外,我們人類要豐富得多。如果我們願意的話,我們能夠部分操控這種規則。可這種規則是怎麼產生的呢?

在生命進化這場遊戲的非常晚近之時,神經系統才出現。現在你能夠得到自己內部世界和外部世界的映射。當你映射內部世界的時候,猜猜你得到了什麼?你得到了情感。毫無疑問,生命機器要麼處於一種相當高效能的狀態,要麼處於一種低效能的狀態,而後者是常態。

具有神經系統的生物體能夠想像出兩種狀態。而當你能夠想像的時候,你就有了心智。於是你就開始具有一種特別的響應外界的方式,你可將之稱為「有知識的」。只要生物體能夠想像,它就有了知識。可以將壞的內部狀態想像成第一次痛苦、第一次不安、第一次遭罪。現在,這種生物體就擁有了趨樂避苦的能力,它知道要避免導致痛苦的一切事物,也知道喜歡一個地方、一個事物、另一個動物,等等——只要它們能帶來與痛苦相反的感受:幸福和快樂。

圖源:Imgur

N:情感為何會進化?

達:情感之所以在進化中獲得成功,是因為情感對首先載入它們的生物體非常有用。首先要著重指出,神經系統為生物體服務,而不是生物體為神經系統服務。我們的腦不能控制所有行為。腦只是修正行為。神經系統僅僅是生物體的僕人。腦之所以在進化中大獲成功,是因為它們提供了一種非常有用的東西——協調性。生物體一旦進化到非常複雜的階段,擁有了內分泌系統、免疫系統、循環系統、中樞代謝,它們就需要一套把這些系統都協調起來的設備。它們需要一種東西,能同時作用於軀體內的所有地方,從點A到點Z,如此方能使各部分不至於背道而馳。這是神經系統起到的第一種效果:讓機體運轉如意。

現在,在經過了千百萬年的「運轉如意」之後,我們的神經系統漸漸發展出了好多別的功能,它不僅僅只做分內的事——讓生物體內部協調一致,還恰巧變得非常擅長於使生物體內部世界與外部世界協調一致。這就是我們神經系統的高級區域,也就是大腦皮層乾的事了。大腦皮層讓我們有能力理解、記憶、基於記憶的知識作出推理,並操控以上所有行為並將之轉化為語言。這一切都漂亮極了,也非常符合穩態的原則——畢竟所有這些功能都是為了維持生命。如果這一切不是為了維持生命,那就會被進化所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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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Imgur

N:我們腦袋裡的物質組織是怎麼產生非物質的感覺的?你的論點如何與這個意識難題相協調?

達:有的心靈哲學家會說:「好吧,我們又面對這個大難題了。意識是怎麼從神經細胞里湧現出來的?」好吧,這個問題並不對。面對這個問題時,你不能只想到腦組織。你必須從整個生物體的角度來考慮問題,也必須從進化的角度考慮問題。

意識的關鍵問題在於主觀性。你必須要有一個「主體」。你可以稱之為「我」或者「自我」。正如眼下,你不僅僅意識到你在聽我說話——這些話佔據了你所有的意識——你同時也知道你在活著,你意識到你正坐在這兒工作。我們被環繞在身旁的事物分散了太多注意力,以至於有時沒有意識到我們的存在。但實際上你正在觀察你是誰,所以你的腦中需要有一種機制來讓你製造出這部分心智,即觀察者。

要製造出觀察者,你還必須擁有配套的一系列設備,比如說,監控你眼睛動作、頭的位置、身體上肌肉的設備。正是這些設備讓你得以正確構建出自己正在構建圖像的圖像。然後,你還通過對外部世界的感知獲得了意識層;通過對內部世界情感的感知獲得了另一層。一旦你有了這種層級堆疊結構,那麼你就很可能會產生意識。

圖源:Unwritten

N:為什麼你反對將腦比作計算機?

達:在神經科學剛出現的時候,有一位先師叫沃倫·麥卡洛克(Warren McCulloch)。他是神經科學界里的巨擘,是如今的計算神經科學的開宗立派者之一。若你穿越回上世紀40或50年代,你將震驚地發現:當時人們認為神經元有激活和未激活兩種狀態,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用一串0和1來數學化地描述。把這一觀點和阿蘭·圖靈(Alan Turing)的觀點結合起來,你就能得出結論:腦就像計算機,腦產生心智的方法和計算機運行的簡單機制一模一樣。

沃倫·麥卡洛克(1898-1969),美國神經科學家和控制論學者。圖源:Chatbot"s Life

有史以來,宗教一直都是導致暴力的最大元兇之一。但你不能把這怪罪到耶穌頭上。

這個觀點一直都很有用,而且相當正確,足以解釋腦中挺大一部分的複雜操作以及腦活動的產物,比如語言。這些操作需要很高的精度,正由我們的大腦皮層執行,操作的過程涉及海量細節,而且很可能是以基本的計算模式執行的。人工智慧獲得的所有偉大成果都採用了這個觀點,而且它們涉及到了高階推理領域。這就是人工智慧下象棋或圍棋如此成功的原因了。它們的內存很大,推理能力極強。

N:你的意思是,神經網路演算法不應和生命系統混為一談?

達:好吧,它們在心智或行為的高階操作方面契合得很好,就比如我們現在進行對話時需要用到的那些。但是,在生命機制的底層,在那些調節生命趨樂避苦的規則方面則不太契合,比如說,心理能量充盈與否,受到激勵的大小,或者如何進行感知、感受等方面。原因在於,這種規則與高階操作是大不相同的:高階操作更依賴於突觸間的信號傳導,可用一串0和1來表示;而這種規則更依賴於非突觸信號傳導,並導致它簡化為一種「全或無」的操作(譯者註:比如心跳節拍,刺激達到閾值後,心肌就產生最大反應,刺激未達閾值就什麼反應也沒有)。

或許更重要的是,我們發明的計算機使用了耐久材料。那些材料沒一種像我們體內的細胞那樣脆弱——隨時都承受著體內穩態失衡、疾病甚至死亡的風險。實際上,計算機缺乏了絕大多數對於生命系統至關重要的特徵。生命系統要一直維持「開機」狀態,承受各種天災人禍,其機制的複雜性導致只需一點點故障它就會崩潰。我們是極其脆弱的生物。人們常常忘了這點。這種遺忘也正是我們的文化,或者說西方文化,在面對生命威脅時有點兒太過鎮定、盲目樂觀的原因之一。生命規定了我們對自己和他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但我想我們對這個觀念越來越不敏感了。

圖源:Kaspersky Lab

N:愛是為了什麼?

達:為了守護、為了繁榮昌盛、為了給予和獲取快樂、為了生育、為了撫慰。正如你所見,有無數偉大的用途。

N:情感對穩態有什麼用,比如憤怒和悲傷?

達:在個體層面,憤怒和悲傷都是具有保護性質的。憤怒讓對手知道你是來真的,攻擊你也許要付出代價。這些年來,憤怒成了一種社會政治衝突的表達方式。人們在濫用憤怒,使其效果大打折扣。悲傷是精神蟄伏的前奏。它讓你撤退,回家舔舐自己的傷口。它讓你謀劃策略,以反擊傷你的人。

N:你提到,情感刺激了文化的產生。怎麼刺激的?

達:在我開始寫作《事物的怪異秩序》之前,我問我的朋友和同事,他們認為文化是如何起源的。結果人們一成不變地回答:「哦,我們太聰明了。我們的智慧太強大了。我們的推理能力如此健全。最重要的是,我們有語言——然後就有了文化。」針對這個觀點我會說,「好吧,你說得對。如果你很笨,你能創造出來什麼東西呢?」你當然什麼也創造不出來。但問題是我們要找到你行為背後的動機。

為什麼你優先做這事兒而不是那事兒呢?為什麼摩西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帶著十誡呢?其實,十誡是穩態的一種表達,因為十誡告訴你不可殺人、不可偷盜、不可撒謊,不可以干許許多多的壞事。這聽起來無關緊要,但其實很重要。我們沒考慮到動機問題,所以我們在考慮發明創造過程時沒把它作為一個因素。我們也忽略了科學、技術、政治、宗教背後的動機問題。

意識是怎麼從神經細胞里湧現出來的?好吧,這個問題並不對。面對這個問題時,你不能只想到腦組織。

而且,還有一件事:情感的重要之處在於,它使你在道德意義上確切地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它迫使你回首過去,回溯到文明萌芽之時,親眼目睹先民們創造出一件文化器具或是一種文化習俗,讓你明白他們這樣做是企圖減少痛苦、增大幸福——但並不僅僅是為了創造者自己,還為了自己身邊的社群。一個人也可以創作出畫作和音樂,但這並不僅僅對他自己有意義。你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或只為了你自己發明出一種道德體系或是政府體系。這需要一個社會或是社群。

N:「情感統治理智」這一斷言頗有幾分「新紀元運動」的意味。這話聽起來可是小覷了理性的力量。如果說,理性總是由主觀的情感來驅動的話,那麼我們如何理解理性?

達:主觀性只意味著它是一種個人視角,從屬於自身。它與「客觀」事實和真理是兼容的。主觀並不意味著相對主義。情感驅動我們使用知識和理性這一事實,並不有損於知識和理性的真實有效性。情感只不過是對行動的號召。

達馬西奧認為,即便宗教一直都是導致暴力的最大元兇之一,但也不能否認宗教追求穩態的意圖。圖源:Wikipedia

N:如果說,人類形成社會和文化是為了避免受苦受難,那我們為何還有戰爭和暴力?

達:你的問題很重要。就拿政治制度的發展舉例。當你面對馬克思理論的時候,你會說,「這很明顯是一種穩態調節。」在19世紀,馬克思和他的同志們想做的事是改變當時不公平的社會結構,那時候有的人受的苦難太多,而有的人從中漁利太多。所以,創造一種帶來公平的社會制度很有必要。從某種程度上說,長期以來生物系統也一直是這麼做的,當然這個過程是自然而然的。如果自然系統沒能成功改進規則,猜猜會怎麼樣?它們會因為促進了病態而被進化所淘汰。

通過基因選擇,生物進化消除了這些失敗的機制。在文化層面上發生的事與之類似。回眸過去,馬克思主義在蘇聯的應用導致了人類史上最沉重的悲劇之一。但是蘇聯共產主義最終被文化選擇淘汰了。雖然文化選擇花了70多年才把它淘汰,但不得不說文化選擇是一種趨向穩態的過程。文化選擇推倒了柏林牆,顛覆了蘇維埃帝國。這是一種經由社會變革實現的穩態矯正

同樣的一套推理也可應用於宗教。例如,我們可以宣稱,有史以來,宗教一直都是導致暴力的最大元兇之一。但你不能把這怪罪到耶穌頭上。他大力宣揚同情心,宣揚寬恕敵人,宣揚愛。然而,好的建議並不是都能正確地貫徹執行,也並不總是產生好的結果。但這些惡果無論如何也不能否認宗教追求穩態的意圖。

N:你寫道,「人類對生物了解得越多——從分子層面一直到系統層面——人道主義事業就會越發穩固。」何以如此?

達:這種知識讓我們以更寬廣的視角來看待以下問題:我們是誰?我們在地球的生命史中處於哪個位置?我們從卑微的生命進化而來,在進化過程中,我們吸收了不可計數的生命智慧,甚至低至細菌的生命智慧。我們的某些個性行為特徵和文化行為特徵並不為我們所獨有,甚至可在單細胞生物和社會性昆蟲中發現。

它們當然沒有我們這般高度發達的大腦,有的甚至沒有腦。但通過分析這種怪異的發展秩序,我們得以直面某些生命過程的奇偉壯闊:雖然這些生命如此卑微,但它們的生命過程如此複雜、豐富,為我們展示出了非常高等的行為特徵,我們卻一貫地、狂妄自大地以為只有我們這般聰明的人類才能做到。我們應該謙虛、謙虛得多。這就是我想傳達的主要信息。一般而言,將文化與生命過程聯繫起來,總會讓被我們忽略了太久的某些紐帶清晰可見。(譯者註:最近的紀錄片《藍色星球2》為這段話提供了很好的註腳。魚會使用小石頭砸開貝殼,而章魚會把貝殼粘滿全身偽裝成大石頭,誰能想到?)

N:當初你如果不當科學家,會從事什麼工作?

達:當我青春年少之時,我總想著將來我會成為哲學家或者劇作家,或者電影導演。因為我實在是太羨慕哲學家和說書人對人類心靈的深刻洞察了。如今每當有人問我,「誰是你最欽佩的認知科學家?」我會說——莎士比亞。他全都懂,懂得一絲不差。他沒有我們如今擺在實驗室里的功能磁共振成像儀,也沒有先進的電生理學技術。但他懂人類。去看看幾場絕佳的表演吧:《哈姆雷特》、《李爾王》,或者《奧賽羅》。我們的所有心理都擺在那兒,早被分析得透透徹徹,等著我們去體驗、去領會。

圖源: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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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維坦」(微信號liweitan2014),神經基礎研究、腦科學、哲學……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反清新,反心靈雞湯,反一般二逼文藝,反基礎,反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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