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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治中探訪張學良:臨別時少帥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原標題:張治中探訪張學良:臨別時少帥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口述:張素我 整理:周海濱


原載於《看歷史》

原題為「張治中三訪張學良」



1947年10月20日至11月1日,張素我隨父親張治中訪問台灣,此時,台灣光復不久,她在台灣的十日之行,最後一站見到了在幽禁中的張學良,目睹了張學良和趙四小姐的落寞和無助。這是張治中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私訪張學良。


趙四小姐將牙齒完全拔掉

張學良2001年10月14日在美國檀香山逝世,享年10l歲。他是中國現代史上一位傳奇人物。父親覺得國民黨實在是對不起張學良。他非常欣賞張學良,也非常心疼他,因為他是雙十二事變(西安事變)的主謀者之一。他主要是要抗日,要逼著蔣介石抗日。其實蔣介石還是抗日的,不過張學良總是覺得,蔣介石應該全力以赴來抗日。在這個問題上,現在我感覺應該尊重歷史。我覺得蔣介石還是抗日的。


1936年的雙十二事變影響巨大。和平解決後,張學良親自送蔣介石回南京,被交高等軍法會審,判刑10年。後張學良又被特赦,被交軍委「嚴加管束」,從此開始了他的幽禁歲月。


1947年夏,張學良被拘在台灣新竹一處深山老林中。當時父親是西北行轅主任,1947年10月20日至11月1日父親帶我們到台灣休假。台灣警備司令彭孟緝是父親當年的學生,父親向他提出要見張學良的要求。彭孟緝很害怕,不敢答應。父親表示「一切由我負責」後,彭孟緝才勉強同意。


1947年10月30日,天還未亮就到了新竹市,列車被留在站上,等到天亮我們才起床。新竹市長及黃國書先生等來接。汽車很快地一直開入市長官邸。市長為我們預備了豐富的早餐。我們這次到台灣來,到處受到招待,心裡感到萬分的不安,但台地情形獨特,如不受招待的話,交通工具食宿都成問題,有什麼辦法呢?


來新竹市,父親是要看望張學良先生。

我們吃完早餐即登車上山。這一路在山谷中蜿蜒而上,風景另具一格。剛走不遠就有一個憲兵分駐所,走出幾個憲兵來「盤問」。我們一共有3輛車,第一輛車已先過去,當然已經告訴他們車中是何人,但他們仍要「盤問」一番,可見盡忠職守。不久,車在一個大木橋下停下,司機說:「到了」,我們非常詫異,怎麼這樣快?因為動身時有人說從新竹到井上要走三個半小時,但我們看看錶才走了兩小時,誰相信?然而實在是無路可走了,上面僅有一條小路,再跨過一個長約150公尺的空中弔橋,便到高山族的住處。至此我們只有下車,走過大木橋,上一個小坡就見一個大木牌上書「井上溫泉」四個大字。再上一個石級便是張學良先生的住處。張先生早已站在屋子裡迎接我們這一大群客人。當父親和他握手時,他滿臉笑容,充分表現著他內心的愉快。


這是一個美而幽靜的所在,有山林之勝兼有清泉之雅,真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張先生的生活極有規律,每天多半的時間花在讀書上,晚間則做筆記,因目力使用過度,現在目光較以前差得多了。他說除他自己和趙四小姐之外,全家皆在美國,他的兒子已經添了孩子,所以他已做了祖父。張先生一邊說一邊叫趙四小姐拿小孫女的照片給我們看,覺得很得意。從他談話中,我們知道他的個性非常豪爽,但也很任性。


趙四小姐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賢淑而溫柔的女子,人也很直爽,可惜身體不大好,瘦得可憐。她穿一件藏青呢的旗袍,一雙自己做的、和衣服一樣料子的鞋子。她見今天有這麼多的貴賓來,才穿這樣講究的服飾。像她那樣愛漂亮的人,這十年來居然能過這樣儉樸的日子,也真難得。她告訴我們,她「年輕」的時候因愛漂亮而拔去幾個牙齒以致口腔發炎,弄得沒有辦法,竟將牙齒完全拔掉鑲上假牙。那次所受的痛苦真不小,同時也影響健康匪淺。


她還拿出自己兒子的照片給大家看。趙四小姐還在10年前自己赴貴州之前,就考慮到兒子的教育問題,於是就把兒子送到美國一位張先生的朋友那裡上學。我見到她的時候,這個孩子已經在美國上大學了。


那次我和大弟一真、弟媳錢嫵隨父母一道去見張學良將軍的。但父親和張先生暢談時我不在場。我們同去的人,各玩各的,打網球、沐浴、爬山或聊天:我和一真夫婦、四叔打了好一會乒乓球。

吃過午飯,父親與張學良接著再談。趙四小姐帶著我和媽媽、弟媳錢嫵上山去散步。趙四小姐身體很弱,我們沿著小路上山,走到空中弔橋,在橋頭一看,跨在兩山之間很長。我初在橋上向下看也有些膽寒,但弟媳婦嫵妹和我毫不在乎地放大步子走過去,以後我們又來回走了兩次。母親看我們走,她也跟著走過去。趙四小姐有心臟病,簡直不敢動一步,慢慢地叫一個人扶著,走了一節就頭昏眼花,心跳不止,只得縮回去。休息了一會,看見我母親很平安地走了過去,於是她還是鼓足勇氣讓人扶著勉強走到橋頭。這讓她很是欣慰,她說在井上溫泉已經一年多了,從未去看弔橋,今天非常興奮,竟然能走過去。


所以,我父親跟張先生在裡面談什麼話,我都不知道,但是我給他們照了兩張相,就是那張現在流傳很廣的張學良與張治中的合影以及父親母親與張學良、趙四小姐的眾人大合影。


張學良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在井上溫泉感覺沒一會功夫就到了下午4點鐘,估計張先生也有同感,這是下山的時候了,我們還要趕6點鐘由新竹開的火車回台北。於是父親一行起身告辭,與張先生及趙四小姐握手。我至今印象深刻的場景是:當張先生拉著父親的手時,他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在車上,我們對雙十二事變的事情開了個小小的辯論會,還沒得出結論,已經到了新竹。市長早已預備好了晚餐。餐畢上火車時,離開車時間只有3分鐘了。


10月31日,我們在台北休息了一個上午,整理行裝。下午父親到台灣大學去演講,我和母親則上街買買東西,一真夫婦去看他們的朋友。到台灣後只有這一個下午是由自己支配的。晚間魏主席及夫人約吃便飯,我們藉機告別,並謝謝他們誠摯的招待。


11月1日是我們在台灣的最後一天。一早大家就起床了,行李理好後,都急著不知道飛機什麼時候才有消息,一直到10時半才知飛機已自上海起飛。我們於午後1時趕到機場,很多朋友已在那裡等著送行。飛機起飛前魏主席及魏夫人也趕到了。


我後來從父母《三訪張學良》的文章中獲悉:張學良將軍又托父親向蔣介石、宋美齡提出兩點要求:一是希望恢復他的人身自由,不一定要做事,蔣先生住在哪裡,我就住在哪裡;二是不想與護衛(監視)他的劉副官(少將劉乙光)一家同住,希望劉副官一家搬出去,以保持一定的自由和距離。


回到南京後,父親去總統官邸向蔣介石報告他在台灣看望張學良的情況,並轉達了張學良的兩點請求,「希望總統予以體恤」。蔣介石聽了,只是「啊,啊「地不接話。對張學良的請求不置一詞,即談起別的事情了。父親又去找宋美齡。宋美齡覺得愧對張學良,並說:「我們對不起張漢卿!」她認為兩點要求中,第一點不容易做到,第二點可以幫忙解決。後來,宋美齡就跟蔣介石再三商量,他說我們在那裡要給他住得舒服一些,官升少將的劉乙光不久被調走。但是蔣介石對我父親去看望張學良很不滿意。他下手諭要求以後任何人未經他批准,不準去見張學良。


父親是在張學良1928年「易幟」後才和他相識,並彼此成為知心朋友的。父親欽佩張學良的膽量和義氣,也很同情他的遭遇。雙十二事變發生後,當時南京國民黨首要對事件主張用軍事解決的占多數,父親是主張政治解決的少數人之一。父親當時任中央軍校教育長,並秘密兼任京滬分區負責長官,正在籌劃加強建設上海抗戰防禦之事。 張學良「扣蔣」後,父親在京滬的36、38兩師被調到西北「討逆」,只剩下87師,父親一定擔心日軍借守備空虛而入,但是日軍這時候也是選擇了觀望。何應欽在事變之後即約父親商議「討逆」,讓父親與劉峙、顧祝同分別統領三路大軍進攻西安,父親當時拒絕任命,認為軍事行動不能「救蔣」。


三訪張學良


自1936年張學良將軍被拘禁,到1947年間,父親私下一共去探視了3次。除了台灣這次外,第一次是張學良1936年底護送蔣介石到南京,住(軟禁)在南京雞鳴寺宋子文公館時。第二次是1938年,抗戰已爆發,父親任湖南省政府主席,張學良被拘禁在湘西沅陵一個寺廟裡。父親看他時,張學良托父親代轉一封信給蔣介石要求恢復自由。


第一次訪問是在1936年12月28日,也就是雙十二事變後他送蔣介石到南京。父親得知張學良被幽禁在雞鳴山宋子文公館,便前往宋公館探望。張學良向父親表示想「早點回西安」,並希望父親向蔣介石轉達。當時的形勢下,父親沒有到蔣面前提及此事。父親後來曾說:「我們對不起漢卿!當時除在蔣介石面前作落井下石的人外,同漢卿平日私交最好的也不敢為他說話。當然,說也無用。我每想起那次的會見,心中就深感內疚。因為我當時從有關方面已知蔣介石不會放漢卿回西安去,不過在那種情況下,我又不能對他明言。」


父親於1937年底由淞滬前線轉任湖南省主席。1938年9月間,他由長沙赴湘西視察,得知張學良被幽禁在鳳凰山,便專程到沅陵拜訪。


張學良被幽禁在遠離城區的鳳凰山頂的一座寺廟裡。那裡十分僻靜,房舍和設備也都十分簡陋。張學良住在那裡,只有小範圍的活動自由,打打籃球,劃劃小船,看看舊書,生活極為單調。按照蔣介石的授意與命令,鳳凰山被劃為禁區,國民黨的一些軍政要人,未獲得蔣介石的親自批准,是不允許探望的。為監護張學良,蔣介石頗費苦心,軍統派有特務隊,共有四十多人駐紮在鳳凰山上,以及憲兵第八團三營七連約160人。但是,父親沒有顧忌蔣介石,一是他有湖南省政府主席的身份,二是與蔣介石良好的私人關係,決定不請示去看望張學良。


聽說,父親是第一個看望張學良的軍政要員。這天,張學良找出多年未穿的西裝穿上,繫上領帶,早早地站在鳳凰寺外等待張治中的來臨。父親登山,只帶了衛兵以及湘西行署主任陳渠珍給他派的兩名隨從副官,大批的隨從人員則在沅陵行署等候。


父親去,特務隊隊長劉乙光和憲兵連連長童鶴早早站在山門前迎接,把父親送到張學良處,劉乙光和童鶴站在門外守候,不準任何人接近。此時,張學良已經是等候多時了,他感嘆道:「總算把你盼來了」。據說,見此情景,趙四小姐眼裡已經含著淚花。


張學良儘管與外界少有接觸,但他始終關心著抗戰局勢。他向父親表達了自己想參加抗戰的急切心情,對國家正在危難,自己卻無法出力很遺憾,並請父親務必向蔣介石轉達。父親建議他寫封信自己代為轉交。回到長沙後,父親派人將信送給蔣介石,結果大家很清楚。


這次父親與張學良在台灣相見,他們兩人一別十年。他說,張學良的臉上皺紋比以前更多了,內心也蒙上了慘苦的傷痕。離別的時候,父親看他難過,只得勉強安慰他:「我相信國內總是要和平的,只要有和平的一天,也就是你恢復自由的一天,將來國家還是需要你的!」


晚年的時候,父親說,現在看起來,這話對他實在太殘忍了!早知道這樣,我不應該說這種話!


在交談中,張學良說看了不少歷史書,有時候還做些舊體詩。此次探望,張學良賦詩一首贈給父親。詩曰:


總府遠來義氣深,山居何敢動佳賓。


不堪酒賤酬知己,惟有清茗對此心。


在我的卧室里,牆上掛有一幅字,就是張學良的秘書王益知用篆書寫的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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