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該如何選擇職業?
by Thomas Leuthard
使工作變得有趣的因素主要有兩個:一是技能的運用,二是建設性。
每一個獲得了某種特殊技能的人,往往樂於運用這種技能,直到它變得不再特殊或者他不再能提高它。這種行為的動機早在兒童時代就已產生:一個能夠倒立的男孩,是不願意用腳立地的。許多工作給人的樂趣,與技巧遊戲給人的樂趣不同。律師或政治家的工作,如同打橋牌一樣,一定包含了妙不可言的樂趣,當然,這不但包括技能的運用,也包括高明對手的明爭暗鬥。不過,即使沒有這種競爭的因素,僅僅是這些絕技的施展就足以令人樂不可支了。一個能在飛機上表演特技的人,哪怕冒著生命的危險,也會在表演中獲得極大的快樂。我猜想,一個幹練的外科醫生,雖然其工作環境令人不快,但仍然能從其極為成功的手術中獲得滿足。這種樂趣還可以來自許多並不顯眼的勞動,不過強度略差一點。我甚至聽說管道工人也喜歡他們的工作,雖然我無緣結識他們。只要習得的技術能不斷地變化或不斷地得到完善,一切技術性的工作都會是令人愉快的。如果這些條件不具備,那麼一旦這件技術變得完美無缺,它便不再能給人帶來樂趣。一個萬米跑運動員,一旦過了破其紀錄的年齡,就再也不會感到這賽跑還有什麼樂趣。幸好在相當多的工作中,新的情況需要新的技能和技術,於是一個人便可以不斷地、不同程度地對此加以完善。在象政治之類的技術性工作中,工作者的最佳年齡大概在60一70歲之間,因為這類職業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見聞廣博、閱歷豐富。因此,成功的政治家們在70歲時一般比同齡人更幸福些。在這方面,唯一可以與他們相媲美的是那些企業家們。
然而,最佳的工作還有另外一個要素,它比起技能的運用來,是幸福之源的一個更為重要的因素,這便是建設性。在一些工作中,雖然並不是絕大多數,當事情完成的時候,會留下某種紀念碑似的東西,我們可以用下述標準來區分建設和破壞的差別。在建設中,事情的原初狀態相對來說是雜亂無章的,而其終極狀態則體現了一種意圖和目的;在破壞中,情況正好相反:事情的原初狀態體現了一種意圖和目的,而終極狀態則顯得雜亂無章,也就是說,破壞者的整個意圖在於造成一種不體現某個目的事物狀態。這個標準可用於最簡單、最顯著的例子,即房屋的建造和破壞。在建造一幢房屋的過程中,誰也不能肯定那些建材在拆毀之後會是個什麼樣子。作為建設之前的破壞誠然是必不可少的步驟之一,在此它是整個建設的一部分。但常見的情況往往是,一個人從事著旨在破壞的活動,而根本沒想過隨之而來的建設。這種人往往有意隱瞞真實的想法,標榜自己之所以破舊是為了立新。然而如果這真是一個借口,人們要想戳穿它是不難的,你只需問他接下來建造什麼就行。面對這一請問,他必定會含糊其詞、心虛乏力的,而對於此前的破壞,他卻說得頭頭是道、神采飛揚。不少革命之徒、好戰分子和其它暴力鼓吹者,都是如此。他們往往在並不自覺的情況下,被仇恨所驅使;他們所厭惡的破壞實際上是自己的目的;對於繼此之後的問題,他們很少關心。現在我不敢否認,在破壞性工作中,如同在建設性工作中一樣,也存在著一定的快樂。這是一種更為狂暴的、同時更為短暫的快樂,然而它卻不能給人以深深的滿足,因為在那種結局中,幾乎沒有什麼使人高興的東西。你殺死自己的對手,他一死,你也無事可干;如此一來,因勝利而獲得的快意滿足便很快地消逝了。相反,當建設工作一旦完成,人們會久久地凝望著它,欣喜不已;而且這件工作並非完美無缺,因而不會使人們無事可干。最令人滿意的計劃,應該是那種能夠使人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永不到頭的計劃。從這一方面來看,建設無疑比破壞更是幸福之源。這樣說也許更為恰當:那些從建設中尋找到的樂趣,比那些從破壞中找到的樂趣,要更為濃厚持久,因為一旦你內心充滿了仇恨,你就不能像別人一樣在建設中輕而易舉地獲得快樂。
而且,幾乎沒有別的東西能像一件建設性勞動一樣,更易於治好仇恨的惡習。
從一種偉大的建設性事業的成功中獲得的滿足,是生活能夠提供的最大快樂,雖然不幸的是,在它的最高的形式上,它只為那些才華超群的人所獨有。在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中,一個人所獲得的成就感是誰也剝奪不了的幸福,除非這項工作最終被證明是低劣的。這類幸福具有多種不同的形式。一個人依靠灌溉規劃而使荒地長出綠草,他這時獲得的快樂便是最明確的一種。創建一個組織也許是件極為重要的工作,在混亂中確立起秩序的工作的也不例外。少數政治家就為此奉獻了畢生的精力。在當代,列寧便是一個典型的榜樣。常見的例子是科學家和藝術家。莎士比亞對自己的詩曾作過這樣的評價:「只要人們還活著,眼睛還能看,這詩便不會死去。」這種想法當然會使他在不幸中感到寬慰和滿足。在他的十四行詩里,莎士比亞強調說,對朋友的思念使他和生活重歸於好;但我不得不懷疑,比起那位朋友本身來,這些寫給朋友的十四行詩,在促成他與生活和好這一點上,可能更為重要。大藝術家和大科學家做的工作本身就使人愉快,因而當他們進行這種勞動時,他們便能獲得可敬者的敬重,它給予他們最基本的權力。他們是有充分的根據標榜自己的出類拔萃的。人們會以為,這種種因素結合起來一定足以使任何人都幸福,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例如,米開朗基羅在內心裡並不是一個幸福的人,他聲稱(我敢肯定這不是真誠的)如果不是非得還清那些窮親戚們的債不可,他絕不會費什麼心思去創作藝術品的。創作偉大藝術作品的力量往往——雖然並不總是——與氣質上的抑鬱聯繫在一起,這種抑鬱是如此之強烈,要是藝術家不能從其工作中獲得快樂的話,他一定會被逼上自殺的道路。因而我們不能說,最偉大的作品能使人幸福;我們只能說,它能減輕人的不幸。然而,科學家比藝術家氣質上的抑鬱要少得多,而且大體上說,那些在科學上作出重大發現的人往往是幸福的,他們的幸福的最初本原就是工作。
by Thomas Leuthard
在今日的知識界中,不幸的原因之一是,許多人,特別是那些從事文化工作的人,找不到獨立運用自己的才能的機會,而只得受雇於由庸人、外行把持的富有公司,被迫製作那些荒誕無聊的東西。如果你去問英國或美國的記者,他們是否相信他們為之奔走的報紙政策,我相信,你會發現只有少數人會相信,其餘的人都是為生計所迫,才將自己的技能出賣給自己認為有害無益的事業的。這樣的工作不能給人帶來任何的滿足,並且當他勉為其難地從事這種工作時,他會使自己變得如此玩世不恭,以至於他從任何事物中都不再能夠獲得完全的滿足,我不能指責從事這種工作的人,因為舍此他們便會挨餓,而挨餓是不好受的。不過我還是認為,只要有可能從事一項能滿足一個人的建設性本能衝動的工作而無凍餒之虞,那麼他最好還是為了自己的幸福去做這種勞動。沒有了自尊,便不可能有真正的幸福,而對自己的工作引以為恥的人是沒有自尊可言的。
在現實生活中,建設性勞動的快樂是少數人所特有的享受,然而這少數人數並不少。任何人,只要他是自己工作的主人,他便能感到這一點,其他所有的認為自己工作有益且需要相當技巧的人均有同感。培養令人滿意的孩子是一件能給人以極大快樂的。但又是艱難的、富於建設性的勞動。凡是取得這方面成就的女性都覺得,由於她辛勤操持的結果.世界才包含了某些有價值的東西,要不是她的勞作,世界就不會有那些東西。
在如何從總體上看待自己的生活這一問題上,人與人之間存在著深刻的差異。對於一些人來說,把生活看作一個整體是很自然的做法,能夠做到這一點也是幸福的關鍵。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生活是一連串並不相關的事件,其間缺乏統一性,其運動也沒有方向。我認為前者比後者更易獲得幸福,因為前者能夠逐漸地為自己營造一個環境,從中他們能夠獲得滿足和自尊,而後者會被命運之風一會兒刮到東、一會兒刮到西,永遠找不到一個落腳點。把生活看作一個整體的習慣,不僅是智慧的,而且也是真正道德的重要部分,是應被教育極力倡導的內容之一。始終一貫的目標並不足以使生活幸福,但它是幸福生活的一個幾乎不可或缺的條件。而始終一貫的目標,主要體現在工作之中。
摘於羅素《幸福之路》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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