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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渚古城遺址」申報世界文化遺產 文明曙光照亮美麗洲渚

良渚古城遺址(莫角山宮殿遺址)。 潘勁草 攝

浙江在線2月2日訊(浙江在線記者 竺大文 朱 婧)1月26日,中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全國委員會秘書處致函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中心,正式推薦「良渚古城遺址」作為2019年世界文化遺產申報項目。此刻,距離「良渚」兩字首次出現在考古領域,已經過去了80多年。「良渚」已然從一個小鎮的地名成為遺址名稱乃至史前文明的一個類型。

這裡,我們試圖沿著考古和文化的不同線索,來略加梳理,為什麼偏偏是良渚——

1月26日,周五,杭州難得下了雪。在西北郊的大遮山一側,浙江省考古研究所良渚工作站的屋子裡儘管開著空調,仍然能感受到低溫的侵襲。站長陳明輝一如既往地翻閱著手頭的資料。

隔壁的另一幢房子里,木架子上擺滿了各種陶器、玉飾乃至風乾的穀粒,它們的歷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大約5000年前,那個文明初露曙光的時期。

離這些房子大約200米的地方,有一個隆起的高丘,一樣被雪覆蓋著,格外寧靜,彷彿亘古以來從未被觸動過一樣。這就是莫角山。當天下午,以它為中心點的良渚古城遺址被正式提交給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作為中國申報2019年世界文化遺產的項目。

對於考古所所長劉斌和他的同事們來說,這早已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內。他們中的許多人長年工作和居住在遺址中心的這幾幢房子里,就像他們所追尋的那些古老的先人,過著在外人看來略顯單調的生活。

在考古界,這是不言而喻的,因為正是在最近的十多年裡,在良渚,連續產生了重大的考古發現,這些發現恰恰回應了人們一直在追尋的關鍵問題,中華文明究竟有多悠久?

此前,史書記載中華文明最早的王朝為夏商周,再往前推,則為三皇五帝的傳說時代。但只有殷墟的甲骨文切實證明了商王朝的存在,夏朝《史記》中有譜系的記錄,但缺乏出土文物的實證,對其都城所在,更是莫衷一是。以投入巨大的「夏商周斷代工程」報告所言,以禹之受禪為夏王朝的開始,其時約在公元前2000年前後,距今也只有4000年左右。比我們通常所謂的五千年文明史還少了一千年。

良渚文化,發生的時間正好在距今5000年前後。在這個時間段上,當然,國內已經發現了大量的留存著先民活動痕迹的遺址。良渚的特別之處,在於其規模和呈現出的社會架構,突破性地證明了中華文明5000多年的歷史。

被普遍認可的突破有兩個。第一次發生在2007年。

在劉斌的回憶中,那差不多是個意外。前一年年底,政府下定決心搬遷居住在遺址中心區的農戶。搬遷點選擇在瓶窯鎮的一處高地旁,按規定要先做考古勘探。碰巧原本在良渚考古工作站的技術人員都被派出去了,劉斌只能自己前往勘探。沒想到,他竟然在安置房選址的地下發現了一條史前河道,臨時決定立刻發掘。

「從3月份挖到年底,發現這個河道很寬,約有40多米寬,挖出了許多被證明是良渚文化晚期生活廢棄物的堆積。更意外的是,經過對河東岸高地進行局部解剖,發現這一高地完全由人工堆築,厚度近4米,最底部鋪墊了人工開採的石塊。」他說。

莫角山遺址四周的古城牆就這樣露出了面目。沿著河道,考古隊又接連找到了西城牆、外郭。最終,他們發現的是一座東西寬接近1700米,南北長1900米,總面積達到300萬平方米的龐大古城。相當於4個北京紫禁城,其佔地規模一直領先了1500年,要到距今3500年前後的鄭州商城才被超越。

第二次突破發生在2011年。

之前,考古團隊已經在古城周圍的山地上陸續發現一些堤壩,它們分兩組分別封堵了東、西兩個山谷的來水。但在水利專家看來,這些堤壩對水流的引導是在做無用功。

那次,王寧遠與同事拿到了一份1969年美國拍攝的衛星影像,他們想著能否在這個衛星照片里找到高壩區域里遺漏的水壩。之後數月,王寧遠將自己關在屋內,無數次點擊放大查看。

「誰知有一次,我點錯了位置,把焦點設置在了西南方向,結果放大一看直接就發現了低壩中的一條。」王寧遠回憶起當年的「手誤」,開心地笑了,他知道,這是改變歷史的時刻。

後來,實地勘探果然驗證了其他4條壩體。低壩與高壩、河西面的山體也最終構成了整個水利系統。它是中國最早的大型水利系統,也是世界最早的防洪水壩系統,並將我們中國大型水利遺迹的年代提前了一倍之多。

從30萬平方米的宮城到300萬平方米的王城,從800萬平方米的外郭城再到100平方公里的良渚古城外圍水利系統,良渚一次次刷新了學術界對它的固有認知。

良渚古城的宏偉格局被描繪得愈發清晰,同時,生活在這座良渚古城的人們的面孔也愈發逼真並且充滿了生機。

老虎嶺 良渚遺址管理委員會供圖

早在2004年,古城和水利系統遺迹尚未發現之時,目前任杭州市社科院副院長的周膺研究員就有先見之明似地寫過一本專著《中華5000年第一證:良渚文化與良渚古國》。當時,他還是一位地方官員,在餘杭區擔任副區長。

儘管已經過去10多年了,但談起第一次到良渚遺址,在周膺的眼中仍不時閃過激動的光芒。

也是在冬天,且有風雨,道路泥濘。他的第一感覺是,遺址區地形似平而不平,與周邊平原迥然相異,呈錯落交織狀,像是修剪到極低的丘陵,有著一種特別的生命意象。踏入其中,猶如踏入古老的良渚家園,令他短時間內就生髮出離不開的感覺。

當時,良渚、瓶窯各鎮都在緊鄰遺址處開闢了工業區,遺址北部綿延數千米的大遮山分布著十幾家石礦,山體被炸得滿目瘡痍。他後來寫了一份調查報告,不久,他就被安排分管遺址區的保護。在其任內,良渚管委會正式成立,他還撰寫過申報《世界遺產名錄》的文本初稿《良渚遺址》。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已經轉型為學者的周膺仍然關注著良渚,出版過數種與良渚有關的書籍,其中最新的一部名為《世界文明連續體中的良渚文化》。他同意英國著名歷史學家湯因比的觀點,文明的起源既不是由於種族,也不是由於地理,而是由於人類面對某種困難的挑戰進行了成功的應戰。

對於第一代文明來說,自然環境是其主要的挑戰。挑戰越強,刺激人類創造文明的力量就越大。但這並不是意味著挑戰越大,應戰能力越大。事實上,「足以發揮最大刺激能力的挑戰是在中間的某個點上。」

至少在一個漫長的時間單元里,良渚的古老居民們都堪稱偉大的挑戰者。周膺特別指出,良渚古城對於周邊山系、水系、生物環境有充分的尊重、接應、導引。所有的建築物或依山,或傍水,適然而處,即使像莫角山這樣的重要建築物,也只是利用自然土墩適當加高,顯現其崇高神秘意象而不露痕迹。

今日雖然不得窺測當時的建築風采,但從堅實的夯土、粗大的柱洞、規整的積石以及並列的細溝,可以想見建築物的精緻與輝煌。其光照取向明顯含有特定的測算意識,乃至於通「天」、通「星象」,說明當時已萌發了風水觀或景觀學意義上的城市規劃和設計思想。

但同樣,當我們思考到良渚文化的突然消亡,也不免感嘆。良渚文化先民後來去了哪裡?學界仍然說法不一,其中較多認同的觀點包括自然條件的驟變,比如洪水的忽然襲來。

但周膺認為,不管怎樣,一個有應對能力的族群即使遷移他方,也可以重拾輝煌。良渚文化先民並沒有做到,這不能不是巨大的遺憾。良渚文化的崛起是這一文化族群創造力的發揮,而其迷失也當是創造力的消散或是心智的迷失。

「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這樣的視角去看那些美輪美奐的玉器,聯想到背後耗費的巨大人力物力,不免又有了更深的感嘆。

對往昔的追尋大約是人類的一種本能。

劉斌借用《大學》裡面一句話:……物有本末、事有始終。他說,考古之道就是我們去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放在一個大的時空框架當中去理解世間萬物。

比如,他說,大遺址考古,需要站在一種透物見人的角度去設想下一步的工作。站在莫角山宮殿區上觀察四周的地形地貌,不免會疑惑作為長江下游整個良渚文化的一個都城,它為什麼會選擇建在一個山溝裡面?

以他現在的理解來看,附近的苕溪用於運輸,船只能開到上游現在瓶窯鎮的位置,再往上游就變窄變淺了。由此可見,這是下游地區主要的運輸通道。從這裡到太湖大概只有60多公里。而太湖作為長江三角洲的中心區域,是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這也就是築城要選擇這個地點的原因。

而更大的勾勒,需要站在更長的時間線上來觀察。在良渚之前,馬家浜文化、崧澤文化是其直接的發源基礎,跨湖橋文化、河姆渡文化也對其有著影響。在其後,馬橋文化、好川文化、湖熟文化等是良渚文化的余末。

良渚,意即美麗的洲渚。而這個美麗的洲渚,在中華文明史的長河中,已然成為一個關鍵的節點。

就以玉而言吧,這是良渚出土的最有特徵的器物,尤以玉琮為代表。但這種文化因素,後來在良渚本地已銷聲匿跡,反而見於龍山文化和商周時代,不過其形制、紋飾俱已簡化。

但數千年來,中國人特別愛佩玉器。玉文化已成為中華文明中最悠久綿長、最具內涵的經典要素。有意思的是,越是古文明,越是喜歡玉石,比如古埃及人,古蘇美爾人,但那些文明都發生了斷裂,中國人對玉石的偏愛一直延續至今,難道不是中華文明連綿不斷的一個佐證?如果細究其脈絡,定能嗅到良渚文化的馨香吧。

良渚正式申報世界遺產,只是良渚這個故事的開始。相比其延續了千年的歷史,80年只是彈指一揮間。圍繞著這個美麗的洲渚,還有太多太多的謎團等待著我們去解開。

比如,良渚文化是否也在現有的古史傳說留下了印記呢?餘杭在傳說當中被稱為「禹航」,相傳這裡是大禹治水航行時登岸的地點。先秦文獻還記載有「禹會諸侯於會稽山,防風氏後至,禹誅而戮之」。

這位南方的大王防風氏,統治所在據傳乃是沼澤之地,他越過苕溪去赴會,正是來自良渚古國嗎?

但僅僅從已經被揭示的這些來看,就足夠讓良渚遺址進入世界遺產的目錄了。

在之前,學者有些猶豫的是,如果以西方考古學界普遍認定的界定文明四要素,即城市、禮儀中心、文字、青銅器來衡量這個美麗的洲渚,良渚文化仍有明顯的欠缺。

以文字為例,良渚出土物中尚未發現,但已發現大量的刻畫符號。良渚博物館編著的《良渚文化刻畫符號》,共收入「帶有刻畫符號的器物共計554件,其中陶器536件、石器11件、玉器7件」,累計刻畫符號計632個,這些符號應該已經是文字的雛形。

但現在,越來越多的學者同意,這套標準未必適用於東方文明的斷定。像良渚古城這麼宏大的體量,歷經幾十年建設的龐大的工程系統,必然需要高度集權和分化的社會組織才能完成。這無疑是良渚文明進入國家社會的重要標誌。

曾任北大考古系主任的嚴文明先生在2016年良渚文化發現八十周年學術研討會上講道:「假若良渚是一個國都的話,那些(指福泉山、寺墩等)就是各個州郡所在地,這就是一個很像樣的廣域王權國家了。」

世界考古權威、劍橋大學的科林·倫福儒勛爵認為,中國的新石器時代是被遠遠低估的時代。良渚文化是中國國家的起源。良渚文明是與古埃及、蘇美爾文明同時代的文明。來自美國辛辛那提大學的世界水利專家弗農·斯卡伯勒教授更是情不自禁地讚歎道。「良渚遺址考古將改寫中國文明史,也將改寫世界文明史。」

1月28日,周一,莫角山仍被雪覆蓋著。同一天,良渚出土的玉琮亮相央視的《國家寶藏》欄目。一同亮相的還有良渚古城考古隊,他們專業而清晰地講述著良渚遺址的偉大工程,探尋著這一古老文明的前世今生。

陳明輝在電視里說:「一千年前看北京,兩千年前看西安,五千年前就要看杭州良渚了。」

良渚國家考古遺址公園鳥瞰圖。 良渚遺址管理委員會供圖

【記者手記】

去良渚,我們看什麼

這些年,良渚逐漸成為一個熱詞。住在杭州,良渚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問了一下周圍的朋友,有去過良渚博物院的,去過良渚文化村的,但真正去過良渚遺址的,就不多了。

良渚已經沒有什麼地面遺存物,這也是人們對未來良渚遺址公園的擔心。很多人不免會有這樣的看法,遺址除了土堆就沒別的什麼了,規模又大,投入了那麼多,並不像麗江古城,能吸引來遊客,實現旅遊資源轉化。

這種擔憂並非沒有理由。曾經在陝西旅行,特意比較過數個帝陵。武則天的乾陵,無字碑等遺迹俱在,周邊的太子、公主的陵墓也已發掘,遊客熙熙攘攘。唐太宗的昭陵建於九嵕山上,氣勢更加雄偉,但原來的陵園只剩很少的斷垣殘壁,參觀者也大幅減少。至於劉邦的長陵、漢文帝的霸陵,只余土丘和山體,差不多可說是蕭索了。

由此聯想到,我們去歷史遺址看什麼?

很是認同周膺《美麗洲》一書序言中的一段話:像良渚文化這樣的東西,一般只能作稀奇的古迹觀,多半人僅只能驚艷於玉器之類的美輪美奐,甚至有人還會將其看作陳舊的擺設,很少有人能在那些泥土壘起的大遺址面前產生憑弔之情。

或許,可以將風景分為「有」和「無」兩種,各有其不同的觀法。只是這「無」,用流行的話說,需要腦補一番。

「無」常常比「有」更激發我們的想像和思考。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美麗的古希臘雕像,偏偏是斷臂的維納斯最被人們關注。

事實上,在中國古代,憑弔古迹,差不多是文人墨客的必修課。多少詩詞歌賦由此而生,而他們吟誦之處,往往更在意的也是「無」。比如,陳子昂著名的感懷早已入了小學課本。

假如,你抽空去一次良渚遺址,登臨矮矮的莫角山,面對空曠起伏的低丘之地,想像那寬至數十米的城牆,數千年前,這裡曾經有成群結隊的人在辛苦勞作;又或者,面對蜿蜒而來的河道,想像那9座城門中的8座水城門,先民划船沿著四通八達的河道往來其間……

這不也會是一次很有興味的行程嗎?(竺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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