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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闌珊,浮生河畔,多少血衣劍下魂?冷雨凄凄,蕭然花落飛亂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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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世界」之綠林鏢車

《今古傳奇·武俠版》郵局訂閱代號:38-370

蕭然花落飛亂紅

文/洋公子

·浮生·

每個火花飛舞的夜晚,我總會站在焱飛城中最富盛名的浮生橋上,靜靜地欣賞那些漫天灼眼的絢爛。

浮生橋,浮生若夢,亦幻亦真。

我喜歡這個名字。

城裡的百姓將它視作能夠夢想成真的神橋,每日都有許多人排著隊,像著了魔似的到橋上許願。

這般市井小民玩弄的花樣我原就一笑置之。但可笑的是,我曾在接到一項奪命任務時竟有意無意地試過那麼一回,結果竟然非常靈驗。

往後的許多次,無論我是否接到了任務,我也總喜歡站在這座橋上,莫名地許下連我自己都覺得無比可笑的願望。

今夜的煙火讓我覺得分外的撩人奪目。

看著眼前的繁華如夢如幻,誰又能想像這座城曾經戰火繚亂的情景?

一個充滿了火花與血腥的焱飛城。

如今,每夜的煙火盛會正是這座城的主人在向世人炫耀著他至尊無上的勝利!

我很榮幸成為了這場勝利的參與者!

一轉眼,已是三年過去。

·同門·

嘭嘭!——

聽著穿心的煙火聲,讓我不禁想起了今兒個午後的那場血雨腥風。

被門主莫名地差遣到高手如雲的城主身邊當個空有虛名的女侍衛的日子已讓我許久未曾沾過血腥了。

而這回又是門主向我親自發號施令,這讓我更是興奮不已。我原是想藉此機會好好地鬆鬆筋骨,卻不想殺人如麻的我竟會對這個午後如此的留戀!

許是,午後叢林里的陽光太過炙熱,即便是在如此冷月如霜的夜裡,我都能感覺到火烤一般的痛楚!

我下意識地低頭用力嗅了嗅身上的黑衣,終於找到了炙熱的源頭——原是血的味道,難怪如此燙人。

這回的奪命任務——歐陽厲,一個與我一同在孤人島長大並效命於命門組織的殺手,一個比我奪命更為陰狠決絕的殺手。

當親自接到門主的命令時,我很是驚訝。我不知為何門主突然會容不下他,但我也不會過問。

受命,奪命。

這是命門的規矩。

更何況,同室操戈,早已是命門組織慣用的手段。

從當年焱飛城戰亂,命門組織以擁護城主焱涯,於朝廷內外乘勝崛起之時開始,我便習慣於門主所設計的那些自相殘殺的戲碼。

再者,命門中的殺手都是門主從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中召集起來的。

如此,試問情義二字又是何價?

生死當前,所謂的同門之義又算得了什麼?所以即便刀劍相向也只能怪命運弄人。

成王敗寇,大浪淘沙,門主心心念念地便是日益增強命門的實力,以鞏固在城主焱涯身邊的地位,又或許是想讓命門組織凌駕於一切權勢之上。

我可沒有什麼爾虞我詐,爭權奪勢的心思。從我選擇成為殺手的那一刻起,我一心只想努力地活著,無論這條活著的路上淌過多少血腥。

所以,無論我如何驚訝疑惑都好,面對門主親自下令的這個任務,我還是充滿歡喜的。因為我知道只要解決了歐陽厲,那麼原本屬於他命門老三的位子便就是我的了!但若是不幸死在他的劍下,那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一個滿手屠血的殺手,終有一日註定是要慘死在自己的血泊之中的。

我告訴自己,那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罷了。

·亂紅·

我怔怔地看著手中這把不知刺穿過多少江湖高手命門的鋒刃長劍,看著劍鞘上的殷紅色澤真是像極了我當初給它取得名字——亂紅。

亂世的亂。

血紅的紅。

這些年裡,我就這樣手持著亂紅劍不停地一來一回,一進一退,熟悉的步驟,簡約的架勢,手捧一個個讓我早已覺得厭煩而又噁心的血淋淋的命門腎臟,繼續著我苟延殘喘的奪命生活。

就在我不斷重複著以往奪命的步驟與歐陽厲決鬥時,我的亂紅劍竟異常順利地鑽進了那個向來眼尖手快的歐陽厲的命門之中!

「老三!」

我震驚地大吼,雙手有些顫抖地握著劍柄,眼睜睜地看著他將鮮血大口地噴在了我的黑衣上,還有些許的殷紅噴洒在我冰冷的嘴唇上,我伸出舌頭舔了舔,頓感他的血液比起以往亂紅劍所沾染的任何一處血源都要來得炙熱香醇。

這讓我突然想起了當年自己頭一回奪命的情形。

那時是在孤人島上,為了得到被門主收養的機會,我與歐陽厲拿著比自己還要高出許多的長劍,毫無人性地殘殺著昔日一同在島上相依為命的小夥伴們。

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那時的自己為何會如此冷靜?動作利落得好似早已把奪命當成了家常便飯!

或許是那時的無知,才讓我變得無所畏懼。

當時年僅十二歲的我終於如願以償地離開了如噩夢一般的孤人島,跟隨門主加入了[命門]組織,而這個組織也就是三年前城中戰亂的首腦。

往後十年里,我便手持亂紅劍,以人命生存。

·下場·

「殺得好!」歐陽厲躺倒在自己還熱氣沸騰的血泊中猙獰地看著我,掛著血的嘴角漸漸地露出一絲悲涼的笑。

聞著誘人的血腥味,我知道,我贏了。我解決了命門排行第三的殺手!即便我在命門的殺人功績還遠在歐陽厲之後又如何?

想著,我輕狂地笑了。

我瀟洒凌厲地站立在熱騰的血泊旁,目光如炬地盯住奄奄一息的歐陽厲——這個本該在十年前的孤人島上就慘死在我劍下的亡魂!

可是,這樣的勝利,讓我憤怒!

以他的武功,結果不該是這樣!即便結果是這樣,但也不至於會發生得如此之快!

我低咒一聲,憤力地從他胸口拔出亂紅劍,洶湧奔騰的血液又再一次濺濕了我的黑衣。

「七子……」

「給我閉嘴!」我怒聲喝止他。

七子?——我非常憎恨這個稱呼!

命門中共有七名殺手,江湖人稱[命門七煞]。我排行老七,也只因我奪命數目最少。

想著,我雙眸一暗,俯身來到歐陽厲的身旁,赤手伸進亂紅劍刺開的命門處,嫻熟地將一顆還活蹦亂跳的腎臟掏了出來。

「七子,你我的下場……都是一樣……」他凝著淚,捂了捂胸口,用毫無生氣的灰眸看著我手上還不停淌血的腎臟,留下了最後一句蒼白無力的話語。

「下場?」這兩個字讓我由衷覺得可笑。

面對著歐陽厲的屍身,竟讓我有那麼一刻恍惚覺得是自己凄涼地死在了那裡。

我屏息看著血泊中那把陪伴了他十年的永厲劍始終緊緊地依偎在他的屍身旁,染滿殷紅的它此時看起來比以往更加的鋒利耀眼。

我不禁握緊了手中的亂紅劍,想像著在自己死的那一刻,亂紅是否也會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嘭嘭!——

煙火接連不斷地竄上高空,在綴滿繁星的夜幕上畫盡千姿。

人命生死,宛如煙火騰空,終究幻化闌珊。

·命門·

三更。

煙火泯滅了許久,可我依然不舍地站在浮生橋上,回味著方才繽紛喧囂的氣息。

說實在的,騰空放飛的那份火熱對我而言實在太過強烈,總讓我頻頻想起拔劍奪命的血腥場面。反倒是煙火在半空泯滅的一剎那,略帶些溫熱,又不見得太過冰冷的感覺才讓我倍感喜歡。

「噔噔噔……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聞聲,我不禁側頭看向橋的一端,只瞧見一個手握棒槌敲擊銅鑼的打更人正眉開眼笑地走上橋來。

待打更人走近,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還真是裝得像模像樣的,看來等我哪天不再為命門賣命了,改行做個打更的好像也不錯。」

命門之中也唯獨焱天看上去不是那麼殺氣騰騰的。

當年焱飛城平定後,他以剷除異己多量的卓越功績成為了[命門七煞]中排行老二的殺手。但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焱飛城主的嫡親兄長。

我曾一度以為他加入命門是因為與門主一樣都有著喜歡搜集江湖中各大高手命門腎臟的特殊喜好。

所謂『左腎右命門』。

命門組織便是由此而來。

我不知為何他會放棄榮華富貴的生活而選擇淪為永無寧日的殺手?即便當年的城主寶座爭奪失敗,也不至於如此選擇!但每回我這麼問他,他不是閃爍其詞,便是一笑置之。

這一回我又忍不住問他,他竟爽快地對我袒露心扉。

「其實,城主之位本就該是焱涯的,父皇生前本就看重他甚於我。」

「怎麼?就因如此,你就選擇做殺手?」

「人總是有得有失,一城之主的寶座對我來說又能如何呢?我自認對權勢沒有任何野心與佔有慾。反而我覺得和你一起效力於命門,每天可以和你一起像這樣說說笑笑的生活就挺好的。」

我愣住了。

他這樣的一言一語,一字一句,讓我突然回想起了一個死了三年的人——被埋在葬屍嶺里的一個人。

我看著一陣清冷的風靜靜地卷過焱天的身旁,於半空中隨意擺弄著他高束的黑髮。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好像是他活了過來似的。

就在我心思遊離時,他突然貼近我的臉頰,盯著神色恍惚的我故意重重地咳嗽了兩聲。

「你真覺得打更的好?」焱涯饒有興緻地敲擊了幾下銅鼓,一縷柔和的月光灑在他深邃的笑眸上,看上去朦朧而又俊美。

「自然!打更的生活平靜安穩,不必整日舞刀弄劍,出生入死的,想想就覺得無比美好。」我答得明朗乾脆,很快就從方才出神的狀態里抽離。

說著,我的腦海里不禁幻想著自己所說的那些安逸畫面,那樣美好的意境讓我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孤人島上的生活。雖然孤冷凄清,如噩夢折磨,但對於任何一個生命而言,那裡卻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棲身之所。

只可惜,我是殺手。

殺手沒有屬於自己的生命,唯有一劍一劍奪取別人的性命才有換取自己片刻喘息的安寧。

這是我十二歲時的選擇。

十年過去,我依舊堅持著我的選擇。

·埋屍·

我有些憤憤地瞪住眼前這個無故放棄寧靜與安逸,卻要選擇在刀劍下討生活的不知好歹的傢伙!

「我們言歸正傳。」焱天終於嚴肅道,「你打算何時把老三的東西交給門主?」

「這事我自有分寸。」我答得含糊,只因我並不想將歐陽厲的屍身埋在葬屍嶺的事情告訴他。

親手埋了自己殺得人,這種事我還是第一次做,這也從來不是我的作風。

一念仁慈?好似完全談不上。

或許,是一時想起了與他在孤人島上曾相依為命的一起生活過。又或許,是因為那麼一刻,我好像看到了自己臨死的模樣,想要讓自己最後能夠擁有一個安靜的歸宿吧。又或是,我是想藉此機會去葬屍嶺看望一位故人吧。

就是那些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竟讓我把門主親自交代的任務也給全然拋諸腦後了。

我看著焱天看我的眼神,心口不由一緊,他忽然收斂了微笑讓我很是不安。

突然地,我也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趁他走神的間隙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棒槌,惡狠狠地在他的腦門上重重地敲打了兩下!

「死丫頭!解決了老三不夠,還想要我的命?」他眯眼捂住被我敲痛的腦門,笑罵道,「你放心,若是要死,我的命定會留給你來取!我發誓,我焱天絕不會便宜了別人!」

我一怔,不由蹙緊了眉頭盯著他那雙深暗的俊眸向我散發出的熠熠光芒。忽然,一股沒來由的膽戰心驚湧上心頭,讓我更是猛力地用棒槌在他的腦門死命地敲打了好幾下。

「我呸!你該死的在這橋上說什麼傻話!」驚慌失措的我開始在心中不停地咒罵!

該死的焱天,難道他不知道這座浮生橋是有靈性的嗎?這萬一……

「傻丫頭,該不會真的相信那些愚昧百姓以訛傳訛的謠言了吧?」他看著我緊張不已的模樣開懷大笑起來。

我只低下頭,沉默了。

見我默不作聲,他便伸手擁住我的肩膀催促著我下橋,「若門主五更時還未看到老三的東西,我那本屬於你的命就該便宜他了!」

我只笑了笑,沒有搭話。

他卻又一本正經地對我說:「老三的東西埋了就埋了吧。你也不必擔心,門主那裡我自有準備,你只要與我一同回去給個交代就成!」

「自有準備?老五與老六的事情才過去不久,你就又找丁爺幫忙了?」我有些擔憂,「這個人情我可還不起!」

是的,我當真還不起他的情,他的義。

只因這情義二字,比命還重。

·屍閣·

說到丁爺的屍閣,那地方可不是什麼好去處。

雖然我知道,焱天與丁爺的交情頗深,可是那丁爺畢竟是門主的人。

我深知丁爺的神通廣大。

屍閣里除了存放著由我們七煞解決的江湖中各大高手的屍身與腎臟之外,還收藏了許許多多令人嘆為觀止的玩意兒!這每一件東西,都能翻雲覆雨,扭轉乾坤。

我也知道,只要焱天開口,就沒有丁爺辦不到的事兒。

就在不久之前,門主突然下令命焱天解決老五雷月與老六雷雪這一對姐妹。可是焱天卻不忍扼殺了這對正值豆蔻年華的二人。幾番糾結之下,他便去屍閣找丁爺幫忙。

終於,雷氏姐妹得以保命,焱天也成功地從將屍閣里借取的腎臟交給了門主。

而今日,他竟又要因老三的事兒繼續效仿。我只怕,那個陰晴難測的丁爺指不定哪一天就出賣了他!

想著,總覺得有越來越多的謎團纏繞在自己的身旁。

門主究竟是怎麼了?

近日,總是接二連三的下令誅殺同門。

眼下,老三被我殘殺,老四又無故埋在了葬屍嶺,老五與老六現也不知浪跡何方?比起他們,我卻覺得老大萬子塵的遭遇是最為悲慘的。

一個武功蓋世的殺手,失去了一雙能夠御劍江湖的手,該是多麼的生不如死?

我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合了門主的心意,在這般險惡的局勢中,排行最末的我竟還能如此安然地在存活在城主焱涯的身邊。

雖然,他的偏執狂傲時常令我手中的亂紅劍都抓狂。

·竹船·

這是我頭一回覺得浮生橋其實很長。

或許,是焱天難得的沉默讓我覺得好似要用盡一生的時間來走完這座橋似的。

「我定了竹船,就在橋岸邊等我們。」焱天一如尋常地對我眉開眼笑。

「竹船?」我心一震,驚訝地道。

「有什麼問題?到屍閣找丁爺總要渡過這條浮生河的。」他神采奕奕地看著我,嘴角稍稍揚起了一輪柔美的弧度,不知為何這讓我看得特別討厭!

「你用輕功躍過去不行嗎?難不成,你輕功退步了?」我佯裝說著些有的沒的,手心卻已是大汗淋漓。

「怎麼?不敢坐竹船?心裡惦記著老四?依然還是放不下?」他一臉狡黠地搭住我的肩膀追問著我。

「人都死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我毫不客氣地用手肘使勁地打向他的胸骨。

他卻好似早已看穿了我,一個眼疾手快地用手掌撐住我的手肘,然後目不轉睛地盯住我的雙眸。

我只能將視線集中到橋上的某一處被月光眷顧的地方,感覺蝕心的痛在血液里一陣一陣地撕裂。

焱天微微嘆了口氣,那雙凝視我的灼熱眸子突然變得冷若冰霜。

我突然深深看著他,很想從他幽暗的眸子里窺探出些什麼。

可是,他的眼神時而冷漠荒涼,又時而溫暖閃爍,如此變化多端的色彩,著實讓我捉摸不透。

就這樣看著看著,我突然從他的眼神里驚奇地看見了一個畫面——那是我痴傻地站在浮生橋上,雙手合十,不斷地許願,不斷地祈禱著老四能夠從葬屍嶺里活生生地爬出來,然後再次出現的畫面。

實在荒唐。

我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生怕機敏地他會洞悉自己此刻的心思。

「好了,不和你鬧了。那竹船我可是付了定金的,若是去晚了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可要打水漂了!」

我白了他一眼後便繼續跟著他的腳步向橋邊走去。不知怎麼的,我只感覺他此刻的呼吸比以往的要沉重許多。

·城主·

有些起風了。

原本平靜的河面上泛起了几絲微波。

我眯著眼滿臉不屑地盯著眼前這艘停駐在河面上微微搖曳的竹船,與老四的往事歷歷在目。

緊接著,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焱天便一把攫住我的手腕將我拽進了竹船內。

對於他的粗暴行徑,我也毫不客氣地用一連串的惡毒給予還擊!他則擺出一副聽怪不怪的模樣,聳了聳肩膀,俊美的笑容依舊守護在他的臉上。

天吶!

竹船里的情形讓我更覺晴天霹靂。

我用餘光惡狠狠地掃了身旁的焱天一眼!心想,這個傢伙肯定是故意的!

只見身著一襲紅緞錦衣的焱涯正端坐在一個檀木矮桌旁,高束黑髮的那條錦緞上的幾塊精美紅玉正散發著冷艷的傲光。

「城主!」我手持亂紅劍,對著傲氣凜然的焱涯微微拱手示意。

他不在金碧輝煌的城堡里乖乖待著,跑來簡陋不堪的竹船里做些什麼?我在他身邊時日不多,這位傲主的心思每日猶如天上的雲彩一樣變化多端,想要猜透那是難如登天。

見我沒有過多的反應,焱涯便開口問道:「命門老三你都解決了,為何遲遲不回來?」

這……

這麼說來,他是特意來此接我回去的?一個堂堂焱飛城的傲主居然親自來接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手回去?

真是驚天動地,可歌可泣。

我訝異地看著他那張冰冷冰冷的臉,不知為何心裡不停地打著顫。

「還是,你根本就沒打算再回到我的身邊?」他開始質問我,「命門給你多少好處,我會千倍萬倍地給你。從今日起你不再屬於命門,你只屬於我焱涯一人。」

我聽著,心想這位傲主一定是瘋了。

我大膽地瞪視著他,他那雙深切卻又透著霸道的目光讓我感覺似曾相識。許是自己身在這艘充滿回憶的竹船里的緣故,所以錯亂,分分秒秒地都會在心裡撕扯。

「好了好了!」焱天突然打破僵局,對著焱涯非常認真地說,「該說的不該說的,你自己拿捏分寸。我可懶得管你們的是非。你們倆……自己看著辦吧。」說著,他竟繞道竹船外頭,和划船的老爺子有說有笑的起來。

該死的焱天!我不斷地暗心咒罵。

罷了。

橫豎沒有選擇,我也只得在這擁擠的竹船里與焱涯相視而坐了。

讓我只屬於他一人?

休想!

我這骨子裡的傲氣可絕不比這位傲主來得少!

·重歸·

就在我思緒煩亂時,檀木矮桌上突然亮起的一盞燈燭讓我看得有些著迷。

坐在對面的焱涯一邊深深注視著我,一邊處理著手中的火摺子。

許是,這夜太黑太深的緣故,它隱隱散發出的光亮實在讓我著迷。即便是那麼伶仃的一點兒,卻讓我感覺無比溫暖。

這感覺好似,每每手沾鮮血的暖。

我怒視著眼前的燈燭,怒視著故意安排這一切的焱涯!

該死!

他竟會打探我與老四的事兒?

「亂紅。」他的一聲輕喚,卻讓我聽得心如刀割。

亂紅?

我只記得在孤人島時身為孤兒的我根本就沒有名字,在加入命門後也只叫七子。究竟是有多久沒有人喚過我這個名了?我都忘記我在曾經的某個時刻是叫亂紅的?

我只知道,在這世上只有一把陪我奮勇血戰的長劍叫做亂紅。

除此之外,再無別的什麼了。

我咬住唇,只感有一種冰涼刺骨的痛楚在胸口蔓延,眼前的河面微波,竹船燈火,一如三年前的那一夜。

我眼神銳利地盯住他,嘴角扯出一絲鄙棄般地嗤笑,「城主,你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如今竟要紆尊降貴代替別人的位子?」

我故意擺出一幅盛氣凌人的模樣,但他卻毫不在意我的咄咄逼人,自始至終都目光如火地凝視著我。

這夜,實在是太靜了。

我聽見他的呼吸聲時而急如野馬奔騰,又時而慢如小溪潺流。

「亂紅……亂紅……」他反反覆復地喚著,「老四可真會取名字,難怪你忘不了!」

我悶哼了一聲,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卻緊盯著我,盯得很深很牢,好似要把我的靈魂都捆綁起來。

這時,我突然靈機一動,對著他揚起一抹壞笑。

「你在問亂紅的意思?喏,拿去!」我把手中的亂紅劍丟給他,挑眉笑道,「你可要抓緊時間問,要知道我的亂紅劍可不是隨便離身的!」

他竟笑得非常燦爛,我看得出奇,只因這樣的笑是一個傲主不該有的。

「亂紅,我回來了。」說著,焱涯忽然緊握我的雙手,緊緊地,那力道兇猛地好似就要將我的骨頭都揉碎了一樣。

「葬屍嶺的黃土埋了我太久太久,奢靡浮華的城殿我也早已厭倦。三年了,我始終想念那個冷雨凄凄的夜裡,在浮生河畔,火光搖曳,好似也是這樣的靜。」

頓時,我的臉色頓時慘白,胸口有股翻江倒海的痛楚。

此時此刻,即便是一絲一毫的微小波瀾都能輕易地將我淹沒致死!

難道,浮生橋上的願望終於讓我實現了?

亂紅。

在三年前的浮生河畔,我叫亂紅。

亂世的亂。

血紅的紅。

註定是要在亂世之中,以血舞劍的殺手。

·淚雨·

亂紅劍又在我的手裡不安分地顫動了。

我了解它的喜怒哀樂。

此刻,它的念想便是我的念想。

我沒有再給自己任何可以思量的餘地,迅速地將亂紅最為鋒利的刃口對準了焱涯頸部那條凸顯的血管之處。

「別以為你是一城之主我便不敢奪了你的性命!」我瞪著赤紅的雙眼,厲聲道,「我與老四之間的感情又豈是你打探一二就能取而代之的?堂堂一城傲主竟要冒著一個死人的名義來達到你的目的!你實在無恥!」我斜著眼,鄙夷地瞅著他。

竹船外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我甚是奇怪,焱天竟能如此無動於衷地看著我這樣肆意妄為?只是咫尺的距離,他竟也不願挪動半步上前勸阻半句?

兄弟二人竟是一樣的令人琢磨不透。

這時,焱涯沉重地嘆了口氣,然後緩緩而道:「我後悔了。後悔當初的決定。三年前,焱天就讓我從你與城主寶座之中作出選擇,我本以為我這一生最需要的就是權勢,所以我放棄了你,把我們的感情都葬送在了葬屍嶺里。」

聽著焱涯的一字一句,我竟突然淚如雨下。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麼一天會聽到這樣荒謬絕倫的話語。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我口是心非地沖著焱涯吼叫。看著他這張不知是熟悉還是陌生的面孔,心裡卻衝動地想要用亂紅割下他的麵皮,若是藏在麵皮背後的面孔真是當年的老四,那麼我就大發慈悲的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焱涯一眼就看出了亂紅劍想要割破他面孔的動向,他便徒手握住它騷動的劍身,任由殷紅的血液從他的指縫裡緩緩淌下。

「記得嗎?就是這樣血色,就是這樣的紅。」他的雙眉瞬間糾成了好幾道深淺不一的褶子,他依然緊握著亂紅劍,步步逼近我說道,「生死闌珊,浮生河畔,多少血衣劍下魂?冷雨凄凄,蕭然花落飛亂紅。」

這是三年前,老四作得詩,也是他頭一回見我在浮生河畔揮劍奪命的場景。

他說那時的血色如落花般的美麗,便為我取名為亂紅。

可是從那之後,亂紅就猶如我劍下的諸多亡魂,深埋黃土,永不復返。

·隕落·

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支離破碎,但卻又是那樣的鮮明真實。

焱涯是老四,老四是焱涯。

那麼我呢?

我是七子?還是亂紅?

我好似也和他一樣,同時帶著兩塊面具過活著。不停地戴上摘下,再不停地摘下又戴上,混亂交替間就連我自己都認不清了。

再一次的,我又淚如泉湧了。

就是因為這樣的反常,竟讓我失去了身為殺手該有的警惕!

我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襲擊,猛地撲倒在了焱涯的懷裡,幾近暈厥的我還是努力保持著清醒,只見焱天擒住了突如其來的雷氏姐妹,在焱涯的怒吼下,終究還是狠下心腸親手解決了她們二人的性命。

「是丁爺屍閣中的屍毒!」

「都怪你一念仁慈種下的禍根,才會讓老五老六有機可乘!我早已說過,無論是誰膽敢傷害亂紅,哪怕是一絲的念頭,我也絕不會放過!」

「我知道你對七子的用心,所以你才容不得老大與老三對她的覬覦之心,就連老五與老六對她那小小的嫉妒你都容不下!可是,如今七子她卻……」

「沒事的,絕不會有事的。丁爺絕對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可是老三也是中了屍毒才會……」

朦朧間,我看到了那位划船老爺子剝下麵皮的容貌——竟是那個丁爺!

當丁爺對著焱涯喚了一聲『門主』的時候,我好似已經找不到自己那顆活蹦亂跳的心臟了。

他是門主。他是城主。他是老四。

原來如此。

老三不是故意讓我,同門之人竟全是因我而死。

而我呢?

也將要因為這屍毒而死嗎?

看這天色,我知道再過不久,浮生橋上又將燃起五彩繽紛的煙火了。只是,我還有命欣賞那份絢爛嗎?

嘭嘭!——

好一陣刺心鑽骨的煙火聲。

煙火終究如期而至地騰空飛舞了。

這座充滿靈性的橋,終究還是實現了我的可笑願望。

如此,便就夠了。

但是,我可不甘心就這麼輕易地被屍毒奪取了性命,要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突然地,我不知哪裡來得力氣,倏地將手中這把陪我飲血十年的亂紅劍深深刺進了我的命門裡。

聽著兄弟二人肝膽俱裂的嘶吼聲,我頓覺自己的這個選擇是無比正確的。

你我的下場,都是一樣。

我知道,一切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罷了。

嘭嘭!——

此時此刻,相信煙火一定放飛得非常絢麗,即便我再也未能站在浮生橋上安靜欣賞,但我心裡卻能一直記得它那真實的美姿。

我聞著自己身上那洶湧撲鼻的血腥味,痴狂地想像著。

在以後的每個夜晚,煙火也總能這般縱情地在焱飛城的夜空中歡愉起舞吧。

人命絢爛,因隕落璀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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