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旅遍布全世界，但「前田」只有這一個
1.
跨入2018年，前田青年旅舍迎來了第五年。舊貌換新顏，入冬之後，這裡增添了幾分溫暖與閑適。往日凌亂、不拘小節的景象已不復存在，繼而被新一批店員打理地秩序井然。
院子里那棵芒果樹見證了五年的流轉，它承載著一切有關前田的笙歌鼎沸或是寧靜閑適。世界各地的背包客來了又走，只有院子里的芒果樹，經歷風風雨雨，卻依舊如初。
招到新的店長和義工之後，大餅沒有以前那麼忙了，偶爾在天氣晴朗時坐在芒果樹旁邊曬太陽、看看書。五年了，他現在想要出去走走，「進城」看一看。
前田青年旅舍有時候讓人分不清它到底是在鄉野或城市，它隱藏在廈大學生公寓附近，屬於城市的一隅，但它的院子是下沉式的，所以頗有些隱於市的感覺。和這裡滿目的樹木植被一起呆久了，偶爾外出一次，就像是「進城」。
作為當年的合伙人之一，大餅花費了不少心思在這裡。如今看來鬱鬱蔥蔥的院子，最開始不過是片荒榛漫草。
2.
八年前，大餅辭職從上海來到廈門，先是在曾厝垵落腳，認識了一大批玩音樂、畫畫、學紋身或是做手工的朋友，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都沒有固定工作時間。
自那時起，大餅習慣稱他們為「自由表達者」，而他自己則是「表達者的觀察者」。
那時正巧是2010年，隨著網路旅行攻略的擴散，曾厝垵以「文藝」之名鵲起，但很快，這裡就受到商業化侵襲，一批海鮮排檔及文藝店鋪蜂擁而進，遊客多了，原本聚集在這裡的自由工作者們反而走了。
離開曾厝垵之後，大餅和朋友們輾轉找到如今前田青年旅舍的所在地。那時眼前只有一棟樓和一片長著茂密荒草的院子，可他們偏愛這裡的與眾不同，很快就將它租了下來，決定做青年旅舍。
在這裡，「自由表達者」們既是顧客，也是徹徹底底的參與者。主樓、客房的裝修布置甚至還有院子的改造，都少不了這群年輕人的幫忙。其實大家也沒多想，只是因為「覺得這件事挺好的。」
似乎只要覺得一件事情足夠好，他們就能為此付諸驚人的行動力。著手改造院子時，大餅自己設計了圖紙，要把這個雜草叢生的地方做成公共空間，建一棟小屋子。
這個想法大膽，又有趣。所以他將圖紙交給裝修師傅，只花了一天時間便造好了這棟小屋。
整個青年旅舍的物件，小到一個裝飾物大到傢具，基本都是撿來的。在那個本地漁村居民都一心要搬往高樓大廈的年頭，被丟棄的物品數不勝數。還有一些老舊但還能用的舊式檯燈、鋼片琴，在那群年輕人眼裡，它們都儼然成了寶貝。
有了這些老物件的裝點，再加上濃重的顏料修飾，裝修後的前田青年旅舍看上去復古、斑斕，頗有嬉皮士居所的風格。
冬天時，這群「自由表達者」就聚在這裡，借著屋內暖調子的燈光在院子里生碳烤火，喝酒唱歌，過著一種類似社群化的生活，讓那兩年的前田呈現出一幅現代烏托邦的圖景。
而這裡除了是朋友們的聚點，更是來廈門旅行的旅客、背包客的留宿地。甚至有一些外國背包客原本只是來前田留宿一晚，卻被這裡的氛圍所吸引，乾脆又多呆上幾日。其中不乏有人將原本兩三日的行程，一下子延長了一個多月。
這裡自由的氛圍，無疑正中了年輕人們的心。很快它的人氣就越來越旺，出乎了大餅的意料。他笑說這是運氣使然，但沒有人能夠否認，當時的前田青年旅舍在廈門獨一無二。
3.
事實上，在前田青年旅舍正式營業的那段時間，廈門的民宿行業早已經蒸蒸日上。離它不太遠的曾厝垵越來越火，附近的民宿、客棧遍地開花，卻鮮少有招待背包客的青年旅舍。
而大餅從一開始就想與那些民宿、客棧區別開來，用他的話說，前田青年旅舍就是一個「屌絲背包客棧」，它有公共空間，有床位房，還有一堆怪咖。來這裡的人，可以足不出戶好幾天。
幾個和大餅一起打理青旅的朋友基本都是自由職業，做藝術的居多，大家就把院子里的那棟小屋子改成工作室，平時在那裡創作，有朋友來就一起玩音樂、喝喝茶。
是這些人使前田青年旅舍變得與眾不同，也是他們的離開，使這裡一夜之間像是弄丟了「魂」。
烏托邦似的場景一直持續到2015年，大家發現在廈門做藝術難以謀生，陸陸續續都離開這座城市，有的到一線城市尋求發展，有的回歸生活正軌，結婚生子，過上了「別人家」的生活。
最後離開這裡的，是幾個玩音樂的人。
4.
當時在廈門，除了Live house，音樂愛好者必去的幾個地方里，就包括曾厝垵的KAI，和前田一樣，它也由幾個志趣相投的朋友合夥營運。
KAI離前田不遠，所以聚集在KAI的樂手們也總是會去青旅，搖滾圈內有名的樂隊樂手也曾光顧過前田彈唱聊天，偶爾有外地樂隊或者音樂人來廈門演出後，after party也選在這兩個地方舉辦。
許多在廈門的年輕人，通過這兩個地方得以接觸到神秘的音樂圈，比如阿蔣。曾經的KAI和前田青年旅舍對於剛來廈門的他來說，就是一個秘密基地，只有真正志趣相投的人才能融入到那個圈子裡。
但那畢竟只是「曾經」，這樣的狀態最終沒有持續太久。在城市中生活開銷大，而作為自由職業者，沒有穩定收入的樂手必然要面臨生存壓力。
即使有一部分人可以依靠音樂養活自己，但他們仍然發現在廈門這樣的音樂荒漠，指望音樂生存難於登天，所以這個圈子的人始終不多，甚至能一起玩音樂的人越來越少。
考慮再三，幾個常聚在前田玩音樂的核心人物不得已選擇了離開廈門。這讓原本人聲鼎沸不再那麼熱鬧了。
朋友們的離開，使青旅的活動沒有從前那麼頻繁。年中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前田青年旅舍的營業時斷時續，錯過了去年七八月份的暑假高峰期，這裡的經營狀況大不如從前。
大餅曾經想過轉讓，卻沒有人願意接手。當初讓這裡變得無可取代的要素是「人」，而如今卻阻礙它的，也是「人」。
沒有人有把握重建當年前田青年旅舍的烏托邦。
5.
2017年入冬，大餅在微博上發布了一篇眾籌，他想要像當年一樣，通過眾人的努力讓青旅走下去。他曾想過，拿到錢之後先更新老店的硬體設備，再重新選址開一家新店。他還新招了店長和義工，自己從青旅搬了出去，試著換一種狀態。
前些日子，大餅終於「進城」去廣州、深圳走了走，會面了老朋友。他同時也在尋找新的地址再做一家前田青年旅舍，他心儀成都的環境，也許將來會在那裡開另一家店。
至於老店，其實它已經是大餅理想中的樣子了，即使它不掙錢。他說，每個地方在逐漸完善之後，都會形成自己的生態，不需要去拚命造勢、推廣，該來的人自然就會來。而前田青年旅舍五年來的變化、經歷也印證了這一點。
如今，新的店長和義工把前田青年旅舍維護得很好，原先在陽台搭建的廚房也挪到了一樓。坐在院子里，明亮的布光灑滿小屋，透過玻璃看著院子外的那棵芒果樹，好像還能再度過好幾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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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 / 卡普
圖片由 大餅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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