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友剛：難解的隨縣之謎

最新 02-02

難解的隨縣之謎

文樊友剛

隨縣新區

提到隨縣，應該說在全國稱之縣的城市中設置延續時間最長的縣，大約有2300餘年的歷史，而且至今史學界對「隨」的由來仍是個謎。

「隨」在古籍中多處出現。《左傳?隱公五年》有「翼侯奔隨」。西晉學者杜預註：「隨，晉地。」後人進一步註明隨為古邑名，在今山西省介休縣。

大洪山主峰大慈恩寺

作為國名，最早分別在典籍《左傳》《國語》中出現。《國語?鄭語》（公元前806－前771年）鄭國大夫史伯回答桓公說：「王室將卑，戎狄必昌，不可逼也。當成周者，南有荊蠻、申、呂、應、鄧、陳、蔡、隨、唐……」「隨」在何處呢？史學界一致認為它的疆域在隨縣境內。可是在隨縣境內一直沒有發現隨國君侯墓葬，卻出土了大量的曾國青銅器。自從1966年在隨縣鄰近的京山縣坪壩鎮蘇家壠出土了曾國的青銅器後，在隨縣境內不斷地發現了曾國大墓，尤其1978年曾侯乙墓被發現，史學界對一個史書上從來沒有提到過的曾國展開了深入的研究。令史學界疑惑的是，既然古代的隨縣就是古隨國疆域，為什麼會有許多曾國的國君墓呢？

曾國和隨國是什麼關係？最後由史學界最權威的專家作出了結論：隨國即曾國，一國兩名。可他仍沒說清為什麼會一國兩名。

隨州葉家山出土的西周早期曾侯墓中出土的五件套編鐘

隨州城文峰塔社區出土的春秋時期曾侯與編鐘

2009年，在隨州城區文峰塔社區又發現了春秋晚期曾侯與墓，在出土的一件編鐘上記載了同《左傳》提到的隨國在楚吳相爭中，被吳國追殺的楚昭王受到隨國庇護之事相吻合，可編鐘銘文中卻沒提隨國，曾侯也沒稱自己為「隨侯」。銘文中透露的重要歷史文化信息是：曾國即隨國得到了證實；曾國保護了楚昭王，有恩於楚國，楚國恢復了曾國故有的疆域；明確了曾侯尊崇的遠祖為「稷」，即為姬姓；曾國的先祖「伯括」輔助周王滅殷有功，被封在江淮區域鎮守周朝的南方疆土，稱之「南公括」；銘文並不忌諱東周時期周王室已經卑弱，曾國只有同楚國搞好關係才能維繫生存。直到戰國早期，楚昭王的兒子楚惠王製作鎛鍾送給去世的曾侯乙作陪葬，可見楚和曾的友好關係維持了相當長的時期。

隨縣均川出土的春秋晚期背帶紋方壺

2011年，在隨州淅河鎮葉家山崗地發現了西周早期曾國貴族墓群，經過兩次發掘，共發掘了140座墓葬、7座馬坑，出土2100件文物，其中有兩座墓為曾侯墓地。這次考古發現再一次印證了春秋晚期曾侯與墓編鐘銘文所透露的重要歷史文化信息。

隨縣均川鎮出土的西周晚期竊曲紋方甗

從1966年至今，先後在京山縣、隨州市、棗陽市發掘曾國墓地達15處。大量的文物證實，曾國從西周早期到戰國中後期長達700餘年。無論是文物和史籍都未見楚滅曾的記載。楚國直到戰國末期才在曾國的疆域上改設隨縣。從此，隨縣之名一直延續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

隨縣聖宮

楚國為什麼要用一個「隨」字來命名呢？西晉時期著名的學者杜預在《春秋左氏經傳集解》中說「隨世服於楚，不通中國（指中原華夏諸國），吳之入楚，昭王奔隨，隨人免之，楚卒復國，楚人懷之，使列於諸侯，故得見經。」這段話明確告訴我們，曾國保護楚昭王有功，所以「復國」，享受諸侯級待遇。我想，此「復國」絕不是「曾國」。曾國是周天子封的，「不服周」的楚國是不會認同的，給怎樣一個名分呢？楚國很動了一番腦筋。

隨縣三里崗鎮出土的西周鳳鳥扉棱鎛

楚封曾為隨國，應該是根據《周易》中隨卦的涵義而取的，因曾國鄰近禹貢時九州之一的豫州，按豫、隨卦相近，故取隨。更深層的是隨有跟從、跟隨、順應、聽使喚等涵義，是十分貼切的。

隨縣安居鎮出土的春秋晚期曾孫定鼎

前幾年，有位學者首次發現了帶「隨」字的青銅器，是一位楚王的女兒嫁給隨國時送的嫁妝之一，上有「隨」字，可見這是出於楚國人之口對曾國的稱呼。2012年在隨州城區文峰塔社區發掘了60餘座曾國墓，其中一墓中出土了一件隨大司馬戈。這說明曾國也默認了楚的分封。

西周早期噩侯墓出土的扉棱提梁卣（隨縣安居鎮羊子山）

對曾國來說，從骨子裡是難以接受隨國之名的，畢竟隨字的涵義不是很好，有種羞辱的感覺，但又不能不接受。這正是隨卦含義中所說的內圓外方，柔中帶剛。畢竟春秋戰國時周天子名義上還存在，他們還得尊重老祖宗。如果說楚「不服周」，那麼曾應是「不服楚」。

西周早期噩侯墓出土的獸面紋鼎（隨縣安居鎮羊子山）

為什麼楚惠王送給曾侯乙的鎛鐘上還是尊稱曾侯，沒有把「隨侯」強迫安在死者頭上呢？我認為這是對死者的尊重，也算是歸宗。或許鎛鍾委託曾國代鑄，楚王不得不這樣尊稱，否則是通不過的。據記載，北宋時在安陸出土過兩件同曾侯乙墓一樣的鎛鍾，說明鎛鍾在當時鑄造多件，有沒有因為銘文的分歧而被廢棄呢？

西周早期噩侯墓出土的獸面紋甗（隨縣安居鎮羊子山）

說到隨字，不得不提到隋朝。西魏時，楊堅的父親楊忠攻克襄陽、隨縣等地後，被封為隨國公。南北朝時期，被四分五裂的隨縣在西魏大統元年首置隨州。北周取代西魏後，25歲的楊堅出任隨州刺史。楊忠去世後，楊堅襲父爵為隨國公。楊堅稱帝後，定國號為隋。為什麼不用「隨」字呢？南唐徐楚金著《說文系傳》解釋是，楊堅忌諱「隨」字中有走之旁，有奔走、不寧之意，故改字。元代胡三省在注《資治通鑒》時也沿於此說。其實，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中就有「隋」字，其含義是祭祀用完了的碎肉，說明「隋」字並非楊堅所造。值得注意的是，2013年，在揚州發現了隋煬帝陵墓，墓中出土一塊石碑，上有「隨故煬帝墓誌」。這說明隋皇室並不忌諱「隨」字，或許二字通用。

抗戰時期的隨縣城南大門

隨州是楊堅稱帝的根基之地，自然對隨州有著特殊的感情。這對後來隨縣的地位不能不說有重要的影響。隋、唐、宋、元、明雖多以隨州的建制出現，但仍有隨縣建制。清朝設隨州，雖撤了隨縣，但也未離開一個「隨」字。直到民國初年，隨縣之名再度恢復。2000年6月25日，隨州升格為地級市。2008年，湖北省政府同意隨州市增設一個縣級行政區域，在組織有關專家研究縣級行政區域名稱時，大家一致同意恢復隨縣。2009年5月，國務院批准設立隨縣，縣治設厲山鎮。

抗戰時期的隨縣城南關街

曾有版圖面積6989平方公里的隨縣，划出了部分區域設置了曾都區。如今的隨縣管轄19個鎮，國土面積5673平方公里，比孝感市所轄雲夢縣、大悟縣、孝昌縣、應城市的國土面積還多700餘平方公里，仍算湖北省的大縣。

民國時期隨縣北門城樓

隨縣北倚桐柏山，南臨大洪山，處於淮河流域與長江流域的交匯地帶。中部稱之「隨棗走廊」，是扼「漢襄咽喉」的戰略要地。特殊的地理位置使隨縣境內百山拱衛，氣勢磅礴，植被繁茂，峰巒奇秀，河川縱橫，湖泊眾多，生態良好，風光秀美，物產豐富。隨縣境內無一條客水，常言說「肥水不流外人田」，隨縣卻顯得特別大方、大度，清澈的山泉水流向了中原大地和江漢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