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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那天黃昏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前些時候弟弟回家去了,到家的第二天,他在群里發了一個我家三隻公雞追著啄他的視頻,我和姐姐邊看邊笑得人仰馬翻。

晚上和娘親打電話,說到這個事情,娘親笑說,我家這三隻雞可真是猛,見人就啄,特別是你弟弟,從回來到現在只要一出現在雞的面前就必然會被追著跑。別人來家裡串門也是沒少被啄。

我說,可能是因為弟弟才回來吧,雞還不認得他。

娘親說,可能也有這個原因,但是雞要啄人是不分熟不熟的,有時候我把它們的雞食拿給家裡的豬吃,它們看到了,就一路追在我後面,邊追邊啄。

我們一邊笑一邊感慨,這雞成精了,絕對是成精了!

我左眼的眼角上有一道小小的疤,那就是小時候被雞啄出來的。

那時候的記憶我是沒有印象的,畢竟年紀太小了,都是聽我娘親說的。

那時我大概是一歲多的樣子,剛學會搖搖晃晃走路。

那一天在橋邊,娘親在與鄰居搭話,我在橋上玩,突然那隻大公雞就沖我奔過來,飛起來一撞就把我撞下了橋,直接掉橋底下,在撞的過程中還啄了我的眼角,鮮血直冒。娘親一聲驚呼,眼看著我掉到橋下,心裡只擔心我是凶多吉少,一路奔跑過來,把趴在地上嚎哭的我抱起,看見眼角鮮血淋漓,又是心疼又是氣急,抱我回去的路上狠踢了那隻公雞幾腳。

娘親說,還好那座橋不太高;還好是冬天我穿得夠,掉下去也傷得不重;還好橋下河水乾涸,石頭都不鋒利;最重要的是,還好我還活著。

當天晚上父親回來,母親便將此事告訴了他,於是第二天那隻雄赳赳的公雞便變成一盤香噴噴的炒雞肉。

仇是報了,只是眼角的疤也留下了。

這可能是一個伏筆吧,我後來想,自那以後,便正式開啟了我被雞追著跑的美(bei)好(cui)時光~

再大一點,大概是在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家裡又養了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就喜歡專門欺負小孩子,把鄰里鄰居的小朋友都追了個遍,每天聽到小孩哭聲,大人們就會笑說,肯定又是被雞啄了。

小朋友不敢來我家玩,可我是必須要回家的,回家,就意味著要面對大公雞。我家的雞是養在院子里,其實只要能順利通過院子回到屋裡就安全了。每次放學回家的時候,我會先躲在院子外面觀望,要是運氣好沒有看到大公雞,我就會飛快的、逃命一樣的撒開小短腿向屋裡跑。但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很幸運,大公雞就像摸透了我放學時間一樣,準時站在院子里等著我投懷送抱。

有一回我放學後又躲在院子外面,看見大公雞就站在院子里,於是我就屏息等待,想著等它走開了我再進去,但它就一直站在那裡,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我心裡很著急,這才想到可以喊我娘親來幫我。

於是我扯著嗓子朝屋裡喊了一聲:媽,快來幫我~

沒想到,我娘親還沒出來,大公雞就聽到了我的聲音,於是立馬風風火火地朝我飛奔而來,我嚇傻了,強烈的求生慾望讓我不自覺地作出應急反應——撒開小短腿沒命地往外面跑,心跳如雷,而公雞更是火力十足地在後面追著,距離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我撲通一聲跳進了水田裡,雙腳陷進了泥里,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水裡跑。跑到田中央的時候,我回過頭去看,大公雞被水阻止停在了田邊,它不停地在岸邊來回踱步,發出咯咯咯的叫聲,眼神里殺氣騰騰。

我們一人一雞就這樣一個在水裡一個在岸邊僵持著,最後它終於決定放棄,仰頭朝天大喊幾聲:喔喔喔~之後就慢悠悠地離開了。

然後我娘親出現了,看著我狼狽地站在水裡,說道:

「你怎麼跑到水裡去了?」

後來再大一點,讀三年級的時候,我終於不再被自己家的雞追了,轉而變成了被別人家的雞追。那時候鄰居家養了一隻白色的大公雞,體型碩大,我每天上下學路上都沒少被追,有一次甚至被追到了學校門口,被人笑話了許久。我小時候跑的很快,大概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除了雞,鵝也是我的童年陰影。小時候每次經過養鵝的田邊,我就開始跑,那群鵝一看見我跑就開始追……鵝跟雞不同的是,它一旦咬住你了就很難鬆開,任你是跑,是跳,是轉圈圈,它就是「咬定青山不放鬆」;任你是哭,是喊,是打罵,就是不能影響它半分……除非它自己鬆開。

再長大一點,到初中的時候,我就開始了被狗追的日子了。白天其實還好,很少被追,然而一到晚上,它們就精神抖擻,盡職盡責地守家,聽到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衝出來狂吠。

初中每天下晚自習,我要依次經過三戶養狗的人家才能走到我家裡,每次都是被第一家的狗追到第二家門口,第二家的狗聽到動靜又衝出來把我追到了我家門口,然後我家的狗就會衝出來把它們趕走,搖著尾巴把我迎進屋。

每一次經過那些大門口的時候,我總是屏住呼吸,像個賊一樣躡手躡腳地走,然而怎奈狗的聽力太好,一瞬間狗狗就衝出屋裡,大聲狂吠,我三魂七魄嚇跑了大半,頭也不回就撒開腳丫子跑,腳下生風,借著月光在鄉間小路上一路狂奔。

那時候的我,每次獨自一人走夜路,不怕黑,不怕鬼,只怕狗——怕狗追。

再後來,離開家去讀書,再沒有這樣的經歷了。再看到那些要追著人的雞呀鵝呀狗呀,我也知道要怎麼應付了。這些動物其實都很聰明,它們只喜歡欺負力量不足與之抗衡的,就比如小孩子,體格小,力氣小,打不過,所以總是被追著咬。

對付啄人的雞,它每次撲過來的時候,你多踢它幾次,它吃了幾次虧,知道不是你的對手,下次就不會找你了——至少不敢當面(在你沒注意的時候它有時候會從背後偷偷的攻擊你)。至於鵝,每次它要咬人的時候都會把脖子伸過來,這時候你只需要抓住它的脖子,它馬上束手無策了。對於追上來的狗,你的氣勢要表現得比它更洶湧,可以蹲下來假裝撿了石頭要扔它,它就嚇跑了。(個別情況,我碰到過被嚇跑的狗,也碰到過變得更凶的狗。當然了,情況不對的話還是跑吧。)

後來,我家的狗不在了,從前那些追著人的狗也都不在了,鄉間小路變成了柏油馬路,還裝上了路燈,那些驚心動魄的夜晚,都再也沒有了。

有時候想到過去的事,不覺莞爾。莞爾過後,不覺唏噓。

就像那句台詞說的:「我想起那天黃昏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是我那被雞啄鵝咬狗追的青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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